高御医是相府相熟的,能号称“御医”自是太医院一等的大夫,自来专为厉相和两位公子看诊,其余少爷女娘们则是请京中大医馆的名医看诊。平常奴婢过了病气或是有伤痛,自然不可能请这些人来看,至多不过禀了管事,自掏腰包喊上街头铃医瞧瞧,若是过人的病或是病重了,不过撵出去等死罢了。
身份重要些的奴仆自不在此列,至于这位身份特殊,公子又如此上心的“阿奴”,石屏自是要谨慎地问上一句。
“啊?!不必!”正与钟恪讨论诊疗方案的厉弦被问得一回神,不耐烦地答道,“你出去,让他们都在门外守着,我自己给他看看。”
“啊?!”石屏愕然。
“啊什么啊!出去。”
“喏。”石屏忙退出屋子,仔细倒掩上屋门。
几个同伴眼色相询问,他皱皱眉,示意几人站远些,瞥了屋门一眼,摇摇头。
四个贴身小厮见状,都不敢说话,各自站定,神色各异。
这后院原是不允男仆小厮们踏足的,今日为了让这新来的“阿奴”养伤,公子爷竟是赶开了婢女们,将这往日寻芳的逍遥居单独划了出来,这看重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烟青暗自咬牙,神情惶惶,却是无计可施。这“男狐狸精”半昏了尚且迷得公子爷晕头转向,若是醒了,醒了……他一个奴婢,仰爷的鼻息而活,也不过是无可奈何。
此刻厉大公子正瞪着躺在床上的“男狐狸精”,自个儿生气。
仲二原本强健的身躯此刻被松松地裹了一身薄如蝉翼的丝制亵衣,又发着高烧,温水洗浴之后,全身上下裸-露大半,麦色的肌肤下透着淡淡的绯红,前世被他让人喀嚓的不雅之物也蔫蔫地缩作一团,伏在亵衣之下,竟显出一分难得楚楚可怜的病态之美。
厉弦浑身一激灵,娘哎!冷肃如恶鬼的仲二竟有今日之态,吓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战战而栗,这帮小子们一门心思在想甚?怎么把侍人邀宠的亵衣给他换上了?真当他家少爷如此口不择“食”么?!
想让人来换了衣裳,却见仲二呼吸急促,眼皮偶尔一张都是懵圈的血丝眼,眼见快撑不住了,脑袋里钟恪又催命也似,只得先如此这般,依着上人们的意思“开撸”。
厉弦只觉手下肌肤触之烫人,自己的手指间似有一道极细微的“电”流,从脑海直奔而出,细细“撸”过仲二头部的每一处。
“哼!他这命可贱,咳,甚是强韧,前世我没理他,丢在奴婢们的院子里,傍晚下了场冷雨,淋淋就活了,哪那么精贵,要费这些事。”
厉弦咬了下舌头,差点没口出贱语,惹着那帮很是爱护仲二的上人们。看那字屏上的一行行赏格和群情激愤之状,想来这“仲家军”在上人们之间也甚是势大,要是嘴贱招惹了,白白被电不说,万一他们不再传授医药之术,那小舅的命可怎办?
[啊哈哈哈~播主你这是恨嫁了么?还“遇人不淑!”]
直播室里一阵欢声笑语,仲家军又心急火燎地撒了一大把星币催促救人。
厉弦撇撇嘴,倒也不怼,自家事自家知,若是真不知悔,他如今又怎会低调做人,“慈善”做事?
厉弦一脸乌云,听着钟恪在脑袋里瞎嘀咕,无非说是当年他太造孽,毁了多少妇女的性福生活。他心烦意乱地按着钟恪的指示,慢慢往下摸去,摸到那条已青肿似象腿的大长腿,手下用力了些,正按到断骨处。
“啊!”一声痛楚的嘶哑叫声响起。
厉弦一楞,抬头却见仲二瞪圆的眼,正直楞楞地瞅着他,眼神一片空蒙,也不知是醒是晕,见他望来,那双衬着血丝的乌黑眼瞳缓缓向厉弦转过来,定住不动了。
厉大公子顿时觉着自己仿佛被只伤病猛兽盯上了,虽则无力,余威尚在。一阵恶寒心虚,继而回过神来,不对啊!他是在救这灾星的命,有甚好心虚的?!
随着钟恪的语音,一行行药名从宝树的“药典”之叶上亮起,一一闪过性状、各种别称与原株样子,而后又幻回药名。十七八种药名点缀着份量,自动拼成一张药方,静静悬在“验方”之叶上方,两个小字清楚地镌刻于上——“骨伤”。
钟恪看着土著厉弦震惊无语的样子,还是略有成就感滴!
直播室里一片哄笑,在古早人类面前装,还不如去幼儿园决斗呢!弹幕四起,刷起一片“臭鸡蛋”。
“臭鸡蛋”怎么了,别不把“臭鸡蛋”当星币,虽然只是一角一只,那再少也是钱啊!
钟恪恬不知耻地多谢各位客官赏赐,更加卖力地教导土著,以便早日能让这娃独立诊断,免得以后每次都还要他一起撸一遍病患。
厉弦默默无语地震惊片刻,终于完全相信了钟恪所说,那数十种药物,有他知道的,更多是他不熟悉的,但那栩栩如生的小样,再加精到的药性解释,无数听说没听说过的别称,医理辟析之深刻,要说是瞎编的……他厉弦何德何能让这帮子异世鬼费如此心力?!
他定了定神,按下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眼,一声大吼:“石屏、思庐,进来帮手!”
第16章 正骨
厉弦本想让思庐为他记下药方,转念一想,不对,这方子上药名别称甚多,有的一种药甚至有七八个名字,他本不懂医药,总不能把名称都写上吧?
“去把郑青叫来,到我书房,有个方子让他记。”
本来去请个太医更稳妥些,但一来时间紧急,二来他这方子或许也有些惊世骇俗之处,还是秘而不宣为妙。
郑青郑赤他们是阿舅精心挑选的护卫,阿青懂几分医理药性,于外伤跌打有独到之妙;阿赤则学了解析毒物之术,都是自小调-教,花费许多心血培育的精干私卫。
“熟石膏五斤,麻黄半斤,生地黄一斤……”厉弦念着方子上的药名,让郑青一一记下,有多个名字或是怪名的,让他选出熟知的,慢慢对号入座。
郑青正凝神提笔疾书,突地听到这吓人的份量,手下的笔一拐,惊出一身汗来。
“公子,您,您知道这五斤的份量是多少吧?”王公贵族,不知稼穑,不识五谷,总不至连论斤称量都不懂吧?这五斤石膏喂下去,别说治伤,噎都能活活噎死病人。
“石膏外敷,麻黄制药汤泡澡的,当你家公子屁事不懂呢?!”厉弦没好气地说。
郑青讪讪一笑,很是同情那被公子当试验之物的家伙,他自被派到弦公子身边十来年,还能不知这位的性子?一见诗书就犯困,翻着史书能发呆,从未摸过一本医书,更无人教导,这医术……也不知是哪里淘换的骗人玩意。只听过古有神医以柳枝接骨,从未闻说用石膏外敷能治骨伤。唉!
厉大公子所报的药名大多古里古怪,别称甚多,总算间或都有一两个听着熟悉的名称,问来对去,也费了一番功夫才理清了这两个略奇葩的方子。一个是药汤,一个是内服煎剂。
厉弦催着思庐誊抄了一份,便让石屏急急去京中近旁的大药房买,府中虽也有药房,又哪里会备这许多古怪的药。
收了那张方子,厉弦打算日后慢慢研习,说到底人有不如已有,谁知这异世鬼们会在他身上停留多少时日?又谁知那赐下的方子和秘术会不会有哪一日又要追回?暗自学了才是自己的。
“什么节俭?”厉弦转身回了仲二歇息的屋子,准备给他正骨,听了钟恪这话倒是一楞。
厉弦气得鼻喘粗气,心底倒也知晓这买卖并不贵,救一次仲二就能赚上500分,若是二三百分就能完全真正习得那些方术,岂不是神仙都要吃赔账?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只是这些异人也太黑心了些,尤其是这混蛋,两只黑眼珠只盯着亮闪闪的积分看,恨不得他一言一行都扣上十七八分才好。
不过两刻钟,思庐让健仆背着一大筐的“药”回来了。他办事甚是利索,有几味怪药药房、医馆里都找不见,据说都是真人们练丹的物事,他便遣人骑着快马去往日常常供奉的观里让道长们分了些来,这才花了这些时候。
厉弦当即点了做事细致的林泉和石屏,按着他的“方子”将两份药配好,也不必煎,直接拿进屋内。又让郑青郑赤拎了大桶的温水入屋,吩咐烟青与思庐守在门外,厉大神医便要一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