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被自己看见,每一次都刻意不去让目光停驻,但心底却在回忆想象那个人面具下的脸。
然而, 谢云缺突然卡了。站在摄像机面前久久不做声,就像突然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
这条显然作废。
贺羽虽然在另一个机位,隔着视频却是看得清楚。
谢云缺前面的发挥几乎完美,他不明白,最后收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接不下去了?
贺羽没有摘下面具,直接走到了谢云缺面前。
“刚刚是哪里有问题吗?”
这一次,贺羽没有故意做小伏低,也没有叫他谢先生。因为,此刻他还在戏里,不是金丝雀贺羽。
谢云缺眉眼冷漠,神情恍惚的望着贺羽,隔着那张面具,他看到的是故事里的那个人。
但是,就和刚刚在戏里一样,他眼里心里浮现的面具下的那个人,长着姬清的脸。
果然还是分不开吗?
就因为第一次是姬清扮演了那个人,就因为姬清本来就巧合的与故事里的那个人同名,所以,即便换了贺羽来,也不行吗?
面具后的人凝望着他:“你现在的感觉不对,望着我的眼神不需要复杂。因为你还没有动心,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普通好友,只是你下意识觉得我需要你温柔对待……”
谢云缺神情不稳,明显不对劲:“不要用他的口吻对我说话!”
贺羽愣了下,摘下面具,啼笑皆非:“可是谢先生,我并没有说话啊。”
旁边随时待命的御用编剧,主动上前一步,手指推着眼镜小声道:“他就开头问了句哪里有问题,之后好久都没人说话了。”
谢云缺站直了身体,环顾了一圈左右,所有人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这里没有姬清,也不可能有故事里的那个人。
是的,谢云缺想起来了。刚刚那一幕,是当初第一次拍摄的时候,他同样在这个地方卡了,姬清走过来对他说话的情景。
谢云缺捏了捏额头,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是我昏了头……”
助力小跑着过来:“谢先生,有你的简讯。”
知道谢云缺私人号码的没有几个,助力并没有权限处理。
谢云缺打开,通讯录里的名称是般若,简讯里的头像也是,一半狰狞的恶鬼一半绝色的美人。
谢云缺看了几秒,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按灭了屏幕。
这明明只是个唯美纯爱的古早校园少女漫偶像剧,不知道为什么,贺羽却嗅到了一缕悬疑诡异的气息。
谢云缺刚刚卡了之后的样子,就好像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似得,并且他们在交流。
紧接着,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未知简讯。
贺羽站得不远不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谢云缺那张冷漠岩石一样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反应,但多年艹人设经历告诉他,这里面一定相互关联。
是什么呢?也许是,故事里藏了一个鬼?
有道理,毕竟是很古早的漫画了,连故事原本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噗,贺羽想想这个脑洞大开的延伸,忍不住就要笑起来了。
少女唯美偶像剧变成悬疑灵异探案,不也很有趣吗?只不过夸张了点,毕竟谢云缺也就二十来岁,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原著的创作者相关才对啊。
这么一说,更想早点看到那部原著漫画了呢。
不过,相比较看戏,大约准时回家喂猫还是更重要一点吧。
就像雨林里一只乐于冒险、没有天敌的狩猎者,继续着他的游戏人间玩世不恭。偶然窥见一点别人的危险隐秘,自以为只是旁观者打发无趣的时间,并不知道,身后慢慢筑起迷宫,而他早已是局中一环。
……
贺羽收工的很早,早于姬清的预期。
姬清抱着那喀索斯站在大开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整个城市的黄昏落日。
春夏的植株茂盛蓊郁,像各种颜色的伞,浮在城市的堡垒之上,漫射的金色夕阳洒下来,如梦似画。让人下意识坠入回忆里。
贺羽在半开放的厨房间,一边做饭一边闲聊。
在姬清面前的贺羽,有着所有一切叫人下意识依赖沉溺的特质。
比如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和暖,笑容的温度像天上棉花糖一样的云,眼里眉梢的善意可靠,让人想起长兄如父的哥哥。
就像眼前的夕阳余晖,金色美好的阳光一样,没有人会不喜欢沉迷。
姬清回头望他,眼里的琥珀色浅浅的,逆光让人看不清。脸上是融化的蜜糖一样的笑容,似乎单纯又神秘的画中美人。
贺羽的心就像半软的焦糖蛋糕,滋味复杂。他养了一只名贵的猫儿,虽然暂时还不是他的。但只要那扇门对他打开了,是不是就都无所谓了。
贺羽挽着袖子,眉眼弯弯,笑容无奈:“不要抱着那喀索斯站在危险的地方,那只猫的智商我怕它忽然跳出去。你呀,在听我说话吗?”
贺羽沾着面粉的手在姬清的额头点了两点,就像随手画的艺伎的眉。即便如此,也没有破坏那张脸丝毫的美。
贺羽每一次看到都会想,如果是这样的脸,即便被焚毁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去猜测迷恋吧。
姬清嘴唇的弧度微弯,近距离看就会发现那笑容实则很浅,总像是被反射走阳光的雨林,温度有些微凉。
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不言不语不闪避,不知是信赖还是包容。
姬清帮贺羽重新卷了滑下来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沾到的面粉。
口里随意的接着贺羽之前的话:“在听。你说剧组有点奇怪,主演很特别。”
贺羽一边看着墙上钟表的时间计算火候,一边点头:“像个迷宫一样的人,我第一次见这么特别的人,猜不透也不知道他背后的故事,但就越好奇。”
姬清走开去摆碗筷。
回到厨房的贺羽,似乎还在猜测:“他是入戏太深了吗?那时候在对谁说话?”
姬清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你猜,如果你一直在那喀索斯面前提起另一只猫,它会怎么对你?”
贺羽回头,望向姬清的眼神无措又柔和:“因为我一直提起另一个人,所以不开心吗?”
让一个人觉得自己特别,然后亲手去打破这种特别的印象,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失落导致的紧张在意,催化加剧彼此的亲密需要;另一种是,分寸不对,原本的距离反而退回原地。
贺羽小心的注视着姬清的背影:“那个人跟我不熟,只是个一起工作一段时间的同事,跟你不一样。”
姬清没有回头:“我为你准备了礼物,在沙发上。”
贺羽看到那是自己以前经常用的几个品牌,心情忽然很复杂,但绝对跟高兴无关。
姬清送他礼物虽然很好,可是,买到这些东西付出的代价,是姬清付给这所房子的主人的。
心就像一只柠檬,忽然被大力捏了一下。
贺羽感觉到姬清从身后靠近,第一次主动碰触他,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靠过来。似乎极为亲密,却又若即若离,连拥抱都不是。
平静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应该是性格有问题朋友不多,认识你很高兴。你当然可以有很多朋友,但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想着我,友谊会地久天长一些。”
友谊,地久天长?
贺羽笑不出来,他没想过跟他友谊长久。他是想……他是想得到这只名贵的猫。
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这个连拥抱也不是的亲密。
姬清只需要他站在原地不动,汲取这点倚赖。一旦他有丝毫主动或回应的举动,这点微妙的亲密都将分崩离析。
姬清隔着自己的手臂枕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笑容一点点漫溢。
轻慢的声音就像他脸上的笑容一般,天真又甜蜜:“我会对你很好的,只对你好。”
有时候养猫,就像圈养和被圈养。
抓住一只猫咪的正确方式,就是被他抓住。
但,谁才是主人,早晚会分晓的。
……
另一边,过早收工的谢云缺,正望着手机里那条孤单躺着的简讯。
谢云缺在回想,当初的他撒了什么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