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少年音:“我真是男的,不然给你看看diao?”
李澜风:“……”
冷静,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刚才看见的绝对是个女生,李澜风在女厕所门口抽了自己一记小耳光,强迫自己镇定。
于是片刻后,王小溪收到一条语气冰冷的质问:“刚才我追着跑的人是你吗?”
王小溪:“是我。”
李澜风的声音机械得像个假人:“哦,那么不好意思,我不瞎,刚才我追着跑的那个人是男是女我分得清。”
王小溪心脏砰砰乱跳,从李澜风告白的一瞬开始缓慢滋生的微妙感与违和感正逐渐变得浓烈。
……我只是在戏弄人品烂到爆的喷子,为何我的良心会感觉到一丝刺痛!?王小溪迷茫地想着,又是甩甩头,把心软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并发送了一张硅胶假胸背心的照片给李澜风。随即,王小溪按捺住内心愈发浓重的不详预感,强行发出杠铃般的嘲笑声,作死道:“哈哈哈,女装大佬听说过吗!硅胶假胸听说过吗!快来了解一下,爸爸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李澜风被硅胶假胸的照片冲击得身子再次一晃,瞬间被抽空了全部力气,靠着走廊墙上的暖气片缓缓滑坐在女厕所对面的地上,这一刻,李院草曾经柔软滚烫的少年心骤然沉落进冰窟,变得比开春儿停止了供暖的暖气片还要冰冷!
……我被人……耍了?李澜风神情恍惚地发着愣,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英俊的脸忽而涨得通红,忽而窘得铁青,非常像个红绿灯。
于是,回应王小溪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王小溪越等越慌,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喷子被戏耍之后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马上开始徒嘴挖掘自己祖坟并热情问候自己祖宗十八代全体同仁,这么久的沉默根本就是在崩喷子的人设!
就在王小溪打算主动出击再嘲讽一波时,李澜风的回复终于来了,这次他是打字,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不信。”
这条消息看似平静,实则是因为可怜的李院草已经无法控制住语气,他试着发了几次语音可说话声都变了调儿,因为不想继续丢人所以只能取消语音选择打字!
“你是工程学院的?”李澜风想起了工程学院有个女装大佬的传言。
王小溪刚想回复这一条,李澜风便撤回了消息,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自欺欺人的分析过来:“不可能,我们无冤无仇,之前根本不认识,如果你真是个男的,那么你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整我。”
这平静的反应也太不符合喷子的气质了,就算不全信,措辞怎么可能这么文明?王小溪复仇的气势已经在之前漫长的等待与疑惑中被消磨了不少,他飞快眨巴眨巴眼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带着强烈的心虚红着脸反驳道:“谁说我们无冤无仇了?我们仇大了!”
☆、祥林嫂与苦瓜脸
李澜风一阵眩晕,发自肺腑地表示疑问:“我和你有什么仇?”
“什么仇?你……你就是一游戏毒瘤,”由于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深重,王小溪紧张得结巴了一下,“寒假的时候你忘了?我哥们儿一新满级的小号在野外群怪不小心打着你一下,你杀了他十好几次,还各种人身攻击,后来我去帮忙,你连我一起欺负,还天天发悬赏发得我根本没办法正常玩游戏……”
听着王小溪大段的控诉,李澜风立刻想通了误会所在,想到这件事居然是因为高翔而起,李澜风恨得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这一瞬间,李澜风内心长期淤积却无处发泄的对高翔的厌弃鄙夷如洪水开闸般倾泻而出,震得他耳膜嗡鸣作响,甚至盖过了被王小溪玩弄感情的惊讶与愤怒,他想起高翔一脸无赖相地咬定自己没登他号杀人的模样,想起高翔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是公子哥的模样,想起高翔腆着一张丑脸笑嘻嘻地占自己小便宜的模样……在短短十几秒内被多重负面感情狠狠冲刷过一遍的李澜风无力得几乎连手机都拿不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冷静到可以正常说话与打字的程度,颤抖着手打了几个字过去:“我没做过这些,是我室友。”
从刚才开始王小溪心中便隐约有所猜测,因为真相暴露后对方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喷子的人设,这简简单单的一条消息像枚炸弹一样将王小溪用力压在心底的猜测全炸出了水面。王小溪一怔,一张原本因心虚而红涨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他焦虑地舔了舔嘴唇,在寝室来回踱了几步,自己有可能真的冤枉好人闯了大祸的认知让他胸腔一阵阵发寒,他也手指微颤地打字询问道:“证据呢?”
李澜风唇角一扯,露出一个苦笑,打字道:“呵呵,有证据,你等着。”
李澜风的朋友圈是只显示最近三天,他点开朋友圈飞快向下翻去,找到了自己寒假在北海道拍摄的雪景,咔咔截了几张带时间的图,又点开旧的寝室微信群——旧寝室群中有四个人,而在决意与高翔划清界限后,李澜风拉着原本就讨厌高翔的丁昱和周政又开了个三人群,这样寝室里有什么事方便沟通,又不必担心高翔在群里阴阳怪气败坏心情。
李澜风翻动着旧寝室群的聊天记录。
李澜风:“账号:,密码:,随便玩儿,有空记得帮我把日常清一清就行。”
周政:“好嘞,谢风哥。”
丁昱:“谢了,哈哈,可以体验体验用橙武的感觉了。”
高翔:“哎我艹这一身橙装,富家子弟就是牛逼。”
李澜风:“……[流汗]”
高翔:“哈哈哈,逗你玩儿呢,谢了啊。”
李澜风忍着恶心截了这两页带日期的聊天记录,和北海道雪景的截图一起发给王小溪,之前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现下已麻木至面无表情,他动作机械地打字说明道:“寒假结束前我在国外旅游,上游戏不方便,三个室友帮我做日常,欺负你们的人是这个高翔。他私下对我意见很大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接管回账号之后才知道他故意用我号到处得罪人。我一开始解释了,但是解释不过来,就把那段时间骂我的人全拉黑了,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你如果还是不信,我可以给你找我寒假那几天在日本的航班和住宿信息,我不至于用宝贵的假期时间大老远跑到日本打游戏吧?”
这条发完,李澜风又怀着百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问:“你真是男的?”
这条没有得到王小溪的回应,于是李澜风又满脸痛苦地追加了一条消息:“看来是了,呵呵,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李澜风再次追加消息:“我以后改名叫李澜疯得了。”
李澜风:“你装得可真像,我服了。”
李澜风:“把我耍得团团转,你消气了吗?”
李澜风:“怎么不说话了?”
——曾经万事不挂心的豪爽青年李澜风,此时摇身一变成了祥林嫂,微信一条接一条唧唧歪歪轰炸王小溪,不住地试图用语言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这回连站都站不住的人变成王小溪了。
证据已经不重要了,对方在如此崩溃愤怒的状态下还能和自己摆证据讲道理,而且没骂脏字儿,这就足够证明他不是那个满嘴喷粪的游戏毒瘤了。
王小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游魂儿似的飘到椅子上坐下,发了会儿愣,随即猛地丢开手机十指死死揪住假发,把整个脸埋在桌子上,崩溃咆哮道:“我干什么了啊啊啊啊啊!我是傻x吗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发泄完毕,王小溪又一把抓回丢到一边的手机,用疯一般的速度在输入框上不停地打字又删掉,这一刹那王小溪明白了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因为他就是道歉一万遍也不可能让事情回到没发生的状态了,但即便如此,道歉仍然是必须的。王小溪在输入框中删来改去,最后却只是硬着头皮憋出一段平平无奇的道歉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敢求你原谅,只想问问我怎么做才能稍微弥补一下你的损失?真的真的对不起。”
这里叫的“哥”与之前叫的“哥哥”完全是两码事,叫哥哥是聊骚,但道歉时叫哥在王小溪所在的北方城市的文化中有一种伏低做小表达谦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