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左仪芳,他相信仪芳是无辜的,但毕竟受家族牵连……
齐夫人知晓自己儿子对表妹有情,又心软善良,不忍心的劝道:“别多想了,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这都是命数啊。”
叶洺神色复杂,似乎心情混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
叶洺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翰林院,日子恢复了平静,除了没有成亲倒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同僚好友们看到叶洺终于醒了,纷纷邀请他出去吃饭喝酒,聊天八卦。叶洺却对这些事表现的兴趣缺缺,心不在焉,别人看他这样子便打趣他这是流年不利,自己得了一场怪病不说,好好的未婚妻就这样成了罪人。
叶洺每每听到这里,都表情沉默,似乎确实有些难过。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至少表面上风-波是平息了。
而叶洺甚至连见李泽琛面的机会都没有,他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上朝,虽然同处一城,但出了那座皇宫,就宛如天地之隔。
齐夫人每个月都会到寒水寺上香,叶洺偶尔会陪同她前往。
他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主动表示要和齐夫人一起去,齐夫人很高兴有儿子作陪,顺便也打算和别人家的夫人说说相亲的事儿,一行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众人到了寒水寺,齐夫人和其他女眷去了另一边上香,而叶洺则留在另一边的庭院里。
虽说平日里这时候人也不多,但今日格外的冷清。
叶洺走在梅林里,竟一个人都没看到,他知道母亲一时半会出不来,索性便出来散步看风景。这寒水寺坐落在山巅,云雾缭绕,景色优美,许多文人骚客都曾在此题词作诗。
以前李泽琛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也和他一起来过。
越走越深,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一个玄衣身影,叶洺以为是其他香客,谁知道那人转过身来,目光深邃的望着他,竟是李泽琛!
叶洺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脸上的神情也变的复杂起来。
李泽琛每日里都听着手下汇报叶洺的消息,事无巨细,强忍着去见他的冲动。直到今日听说他要来寒水寺,终于没能按耐住冲动,还是过来了。
他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叶洺站在原地,看李泽琛一步步走过来,虽然分别才没有多久,但不知为何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上……”眼看李泽琛已经走到面前,叶洺似乎才惊醒过来,就要跪下行礼,却被李泽琛一把拖住了手臂。
李泽琛弯腰扶着叶洺,隔着衣服碰触到他的手臂,仿佛有某种冲动从接触的位置传出来,那巨大的吸力让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个人拥进怀中,但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如果他继续放纵自己的心情,只会连现在好不容易的平静都打破,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里没有别人,文清不用担心,就当我不是皇上吧。”李泽琛缓缓松开手,微微一笑:“我们以前也曾对酒言欢,踏雪寻梅,所以……就当做还是以前那样好吗?”
叶洺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不是说回到从前就可以回到从前的,但既然这是皇命,他恭声道:“臣遵命。”
李泽琛笑容有些涩然,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他唯一能奢望的,就是像以前一样和这个人相处了,至少还能做个朋友……经历了那么多,连这般相处都已经成了奢侈。
他对叶洺轻声道:“陪我喝杯酒吧。”
李泽琛转身来到一个石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壶酒,他淡笑一声:“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坐下喝酒了。”
叶洺坐了下来,他笑了笑,垂眸掩去眼中怀念的神色。
曾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几乎无所不言,可以信任依靠……但最终随着李泽琛成为皇帝的那一日起,一切都改变了。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这酒比较清淡,但喝了几杯,叶洺的脸颊耳边还是有了浅浅的红晕。
李泽琛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人,舍不得起身,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终归是不能留下来的。李泽琛下颌紧绷着,他声音喑哑:“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叶洺抿了抿唇,眼中露出一丝挣扎犹豫的神色,却没有开口。
他这段时间日日忧心,确实有事想要恳求李泽琛,但是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他怎能利用李泽琛对他的感情呢?
李泽琛却笑了笑,他时刻关注叶洺,怎么会不知道他忧心什么事?直接道:“如果文清是担心左仪芳的事,朕已经将她赦免了。”
叶洺蓦然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李泽琛虽然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但无人知晓他为此做过何等痛苦的决定。只要你能高兴,那所有的痛苦不甘都由我一个人承受好了。
李泽琛缓缓道:“虽是罪臣之女,身份和你并不合适,但朕可以让她改头换面,再风风光光的给你赐婚,你可愿意?”
叶洺终于震惊了,嘴唇抖了一下:“皇上……”
李泽琛凝视他的眼睛,“朕欠你太多……只要你有想要的,尽可以和朕说,朕都会满足你。”
叶洺神色动容,尽管李泽琛一直对他很好,有求必应,但之前那时候自己却必须要留在他身边。而现在……他却连赐婚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这一刻,他才确信李泽琛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忐忑不安也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对李泽琛的愧疚……自己到底是负了君恩。他是皇上,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他本不必对自己这么好的。
叶洺沉默了许久,说:“不必了……知道她还好就够了。”
经历了这么多,他又如何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娶自己心爱的女子?毕竟自己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那些事带给他的所有经历伤痛,岂是说抹去就抹去的。
他和李泽琛回不到过去,和左仪芳也回不到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李泽琛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让紫珠告诉朕。”
说罢转身离开。
对不起,尽管过去的过错无法弥补,但我还是想尽力为你做一些事……
其实我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的,明白爱情不该是掠夺和占有,而是只要看着你好就够了,而自己当初却因为那偏执执念,作出了错事。
这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
叶洺看着李泽琛离开的背影,又过了一会儿才离开这里。
没多久齐夫人也出来了,两人一起回到家中。
和左家的婚事虽然作罢,但是如今叶洺醒过来了,还是应该娶妻生子,于是齐夫人再次忙碌与各种社交场合,想要再选一门合适的亲事。
对此叶洺表现的不反对也不热衷,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
这辣鸡又要作死了。
叶洺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也不着急,又过了很久,听说良妃回家省亲了一次。
流言悄无声息的豪门贵妇中传播了开来。
终于有一天齐夫人回到家,一进家门就恨恨的一拍桌子,气道:“何夫人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同知的妻子,也敢那样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
齐夫人为人一向和善,从不会捧高踩低,就是对待乞丐都能和颜悦色,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着实气的狠了,叶洺刚好在家,关切的给她倒了一杯茶,劝道:“母亲别急,喝杯茶吧。”
齐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气,还是越想越气,怒道:“我是看她家有个三姑娘年纪合适,又听说十分贤惠温柔,所以才和她多说几句话,想着若是合适也不错,毕竟门第低点不要紧,关键是人品要紧……结果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你是皇上看中的人,能上龙床的,她和她闺女都高攀不起!你说这是什么话!”
她说着气的当即把茶杯拍在桌子上,茶水都撒了出来,胸口不住的起伏,“真是荒谬!竟然如此羞辱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