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一身紫衣,快步向这边跑来,不是陵光又是谁?
陵光那日去了西山,被太后认作义子,日夜思虑太后与他所说的那番话,这日下定决心要来驿馆见一见这遖宿王。没想到甫一进来,就见到这惊险一幕。
奔至近前,看见公孙钤的左臂正向外汩汩渗血,陵光忙用帕子帮他捂住,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公孙钤摇头,他刚才不知怎了,竟然已起了和这遖宿王同归于尽的心思,想是这些日子怨气积累太多,骤然爆发,一时无法控制。现在回过神来,倒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陵光公子到访何事?”看着陵光一脸担忧,眼睛里只有公孙钤,连他站在旁边竟也未留意,毓埥有些不满。
陵光这才想起毓埥,忙转头看他,四目相接,陵光不禁呆住了,口中喃喃道:“原来是你。”
“怎么?”毓埥笑道:“不过两面之缘,陵光公子还记得本王,当真是好记性。”
“你们认识?”公孙钤不解。
陵光咬着嘴唇,颤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的名头才要求娶我,没想到···没想到你我早就见过。”
“陵光公子如此天香国色,毓埥一见倾心,故而以一国之礼求娶佳人,为我遖宿王后。”毓埥向他微微颔首。
“难道你不知我已经许了人家吗?”陵光摇头,看向公孙钤,眼中情义款款:“我心中只爱他一人,你就算娶到我,也不过是无心之人,又有什么意思?”
闻言公孙钤不由心中大恸,感动不已,下意识握住了陵光的柔荑。
毓埥冷哼了一声,摇头道:“你不过是一时喜欢他罢了。自古美人爱英雄,本王是一国之主,文治武功,不输钧天皇帝,若是你和本王相处一段时日,自然是看不上这种文弱书生。”
“遖宿王这种行为和山匪水盗又有何区别,毫不顾虑他人的意愿,便强行做出决定。陵光虽然是一介弱质坤性,但若陛下苦苦相逼,只能以死谢罪···”
“放肆!”长史正好走进院子,听到陵光这番说辞,竟将毓埥与匪盗相提并论,不由气愤道:“莫说你是太后义子,就是太后嫡亲的公主,也不可对我王口出这般妄言。”
陵光自知话语有失,不过他性子倔强,又恼急了毓埥,并无半点道歉之意。当下只扁了扁嘴,将头转向一边。
“长史此言差矣。”公孙钤道:“既然是陛下要封公主,又岂有什么是否太后所出的区别?况你遖宿强逼在前,公主不过是心中有气,多说了两句,遖宿王陛下尚未说什么,还轮不到长史来指责吧?”
“公孙钤,老夫敬你是位君子,只如今怎么说出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来?”长史气的胡子都要跳起来。
“长史不必动怒。”毓埥安抚道:“钧天未来的公主天真烂漫,不过是快人快语罢了,本王并不介意。”
陵光知今日多说无益,又担心公孙钤的伤势,便道:“既然陛下不介意,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毓埥伸手阻拦道:‘本王还有一句话要说给陵光公子听。’
“什么话?”
“你那日曾与本王说过,有机会要去遖宿看看,本王记在心中,便一定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你!”陵光闻言,不由怒目而视。毓埥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动气。
陵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半晌一甩袖,扶着公孙钤扬长而去。
“果真是个美人,喜怒哀乐皆可入画。”看着陵光的背影,毓埥笑着赞道。
“只是我国未来王后眼神不好,陛下这样的人中龙凤不放在眼里,倒对那个公孙钤关怀备至。”长史依旧气不过。
毓埥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是被公孙钤占了先机,本王还是有信心让他认清形势的。”
“公孙钤,你疼不疼啊?”陵光眼眶红红的,看着公孙钤臂上一尺多长的狰狞伤口,心中疼惜不已。
公孙钤摇摇头,安慰道:“光儿不必担心,不过是些皮肉伤,回去找医丞看看,上些药,很快便好了。”
“你怎么这么傻,冒冒失失去和他比武,你明知他这样的野蛮人,惯是穷兵黩武的,怎么能和这种人比武?”陵光又气又很,气公孙钤犯傻,只身和一个莽夫比剑,更恨毓埥手段歹毒,伤了公孙钤。
第109章 聚散茫茫18
“其实我早就想和他打一场,不然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公孙钤长叹一声,看向陵光:“我本以为你我二人经过这么多事,总可安安稳稳相扶度日,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些时日,我常常想起你曾对我说的那句话:造化弄人,你想要怎样,上天就偏偏不让你如意。”
“我···”陵光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我去求陛下,我们一定要想个法子,我谁都不要,只要嫁给你。”
“傻瓜,”公孙钤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也早立下誓言,此生非你不娶。”
二人还要倾诉衷肠,忽有宫侍赶来,禀告道:“公子,太后回宫,陛下召您觐见呢!”
陵光只得依依不舍辞了公孙钤,随宫侍进宫。
公孙钤自那日与毓埥比剑受伤,医丞诊断后开了伤药,嘱咐尽少见风,便在府中卧床休息。
是日,正斜靠在榻上看书,忽有小侍进来送上名帖,原来是萧家的二公子萧滢求见。公孙钤微微皱眉,他本不喜萧滢此人,但对方说来探病,于情于理倒都没法拒绝。
披了一件竹青色外袍,便命小侍请萧滢至书房一见。
“公孙哥哥!”萧滢一见公孙钤,忙迎上去,关切道:“滢儿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要不要紧?”
公孙钤退后一步,摇头道:“并无大碍。”
萧滢见他躲闪动作,却似没看到一般,又向前一步,将一个白瓷瓶子放在公孙钤手中:“这是我堂兄前阵子从滇郡寻来的好药,对于消炎镇痛,生肌愈合有良效。”
公孙钤勉强笑道:“劳萧公子费心了。”
萧滢定定看着他:“公孙哥哥何必对我如此生疏,滢儿的心思,公孙哥哥还不清楚吗?”
公孙钤一时无语,萧滢自小便喜欢缠着他,但是萧滢性子蛮横,自持身份,骄矜无比,他并不属意。只是这萧滢也是可怜,竟被山匪掳去。山匪之事后,萧滢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没想到今日会来探望。
“滢儿好久不来,公孙哥哥带我在这园子里走走吧。”萧滢提议。
公孙钤不好拒绝,二人遂沿着园中青石小径前行,池塘里白荷开的正盛,萧滢笑道:“公孙哥哥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一起在河里摘莲子,我不小心落了水,还是你把我救上来。”
忆起旧事,公孙钤嘴角也挂上一丝笑意:“是了,现在想来,仿佛还是昨日一般。”
“从什么时候起,公孙哥哥就不和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了呢?”萧滢说了许久,忽然歪着头,喃喃说出这句,像是自问,更像是在问公孙钤。
公孙钤闻言一怔,是啊,大概从爷爷与三大世家在朝堂上因政见不同,不欢而散,从此,公孙家作为世家,便被其他家族孤立了起来。
公孙晋总说:“世家早就不是诗礼簪缨的世家,而陛下也不再需要这权倾天下的世家,倒不如敛了性子,收了傲气,消了野心,莳花弄草,做个富家翁。”
虽他少时并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但他也知这世家贵胄的子弟,哪个不是鼻孔朝天,桀骜不已。况且公孙家人丁凋零,几代之后,倒是没落下来,待公孙晋告老,公孙一族也许很快会被人遗忘。
他总觉自己肩上担子甚重,重振家族兴旺之责任,似乎系于他一身。但爷爷却笑着劝他:“这世上哪有什么事可以长久,倒不如活得恣意洒脱些,走到哪一步,都是天注定了的,不用太过执着。”
后来他忙于学业,结交了其他志同道合的好友,倒真的渐渐与他们疏远了。
萧滢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公孙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陵光,但是陵光就要嫁到遖宿,这件事几乎已成定局。你···为什么不能看看一直等着你的人呢?”
公孙钤慌忙将手抽出,不悦道:“阿滢,我们纵使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但你也知我对你,并无他意。况且光儿的事,谁说就要成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