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翘看着秦霜唇边那好似春花初绽的笑,以为自己的‘委屈乖巧’终于再一次让秦霜放下了警惕。
然而还不等她真的放下悬着的心,一道极为惊人的剑气就从天外而来险些擦伤了兰翘那张嫩脸。
看着兰翘因为这突然袭来的剑气刹那瞪圆了双眼僵直了...全身秦霜知道...是他在金陵江等了一夜没来的那人到了。
虽然秦霜心中丝毫也不怜惜兰翘这条命,可是如今还没到兰翘该死的时候,所以即便心中觉得麻烦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做一幅英雄救美的样子。
兰翘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连秦霜怎么挡到了自己的面前都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瞬间死亡的威胁之下,看着秦霜高大坚实的背影立在身前,兰翘那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脏也慢慢的咽了回去。
秦霜站在竹霜亭里与站在远处险峰上的黑衣人遥遥相对。
不等回过神来的兰翘说话,秦霜便淡淡的看着远处那个黑色的影子让兰翘先下山回庄。
听到了秦霜的话,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兰翘惊魂未定的看着远处那个可怕的黑影,在顶着恨不得马上离开的恐惧,对秦霜故作担忧的说了句夫君小心后,就朝着小路紧着步子离开了。
四周的竹叶声飒飒作响,寒风一过便是满头潇潇的竹叶散落。
秦霜就那么定定的站着,一句话也不和远处的那个黑影说...大概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秦霜便看见那黑影点着极为绝妙的轻功,和自己擦肩而落。
一身黑沉沉的衣服,腰间是一条红的发硬的缠带。
他那头相当潇洒散乱的长发,因为从来懒得精心疏离而随意的绑起来。
高处的风总比其他地方更为凛冽寒冷一些,秦霜安静的转过身不着痕迹的瞧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坐回了原位。
秦霜一言不发,而他也像是路过一般,从亭柱上摘下自己飞射的一片竹叶就打算离开...
秦霜终于还是皱紧了眉头然后看向了对方那从来决绝的背影。
“厉绝寒...这一次来见我,不拔剑试试看我的功夫是不是又退步了?”
秦霜的声音淡淡的,可又天生带着几分温柔的音色。
厉绝寒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直直看向了秦霜那含着浅笑的眼眸。
而秦霜,也看见了厉绝寒那双足以叫任何胆小的人看了发抖的星眸。
厉绝寒就像是一块天生的冰,小时候的他如果说还只是一块靠近了就会冻伤的冰块,那么现在练成了七神剑,天下几乎很难找到敌手的他...就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冰刃...
就是这样的一块几乎找不到一丝人情味的冰刃,万恶的主神却要秦霜想尽办法掰开对方的心...
如何能够做到呢?这个人这一生最看重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武功而已。
能够掰开他那颗冷酷心脏的也只能是与之一战的对手...
秦霜相信,过去那个连正眼都不看自己师兄的厉绝寒,现在会转身正视自己也是因为他如今是个可以一战的对手...而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所谓的师兄。
这世上的人全部都是这样的...
无比的虚伪而且自私,小到街边的贩夫走卒,大到江湖绝顶高手...
人们都为了自己的好恶而活,而所有的正义和道德全部都不过是一种不得不遮羞的衣服,就是为了维护这些虚假的的东西,主神坚定不移的催促着他,令他想笑也令他想哭...
到现在为止,被主神强行收走了自己名字的秦霜都不了解自己到底欠了怎样的债?
而在这类似的可悲世界里,一生都不曾要求别人为自己付出的真心的他,又能欠下什么债?秦霜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主神也是一个爱好虚伪的存在吧,非要他把一个完美强大的冰块变成一个会哭会笑的凡人。
这样无聊的爱好想一想,还真是挺符合一个强大之神的恶趣味...
然而只是苦了他这个倒霉的玩物,不得不随着系统的要求亦步亦趋,别无选择...
他以一个挑战者的姿态站在厉绝寒的对面,他看着厉绝寒那双黑的渗人的眼睛,并没有打算在对方燃起战意的时候就立刻剑拔弩张。
他的目的终究不是为了和厉绝寒一较高下,他只是需要一个让厉绝寒感觉到他的契机。
“昨夜...你为何不曾到明月桥?”
“.......”
“我想,你应该早知道我要在那里等人...”
“你等的人太多。”
“......”
这一次轮到秦霜哑口无言,虽然他知道厉绝寒话里的意思是他会招来很多江湖人,而厉绝寒最讨厌人多。但被厉绝寒一句话戳中了真相,秦霜也不免无奈的叹口气。
“我也不想等他们...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我等的人突然多了那么多...”
“可他们都到了...”
“所以你不肯来。”
“......”
这一次厉绝寒没有说话,微微的皱了眉头却当是默认了秦霜的话。
秦霜见厉绝寒那张几乎很少见任何表情的脸,突然微微皱了眉头唇边忍不住绽开了淡若清露的浅笑。
厉绝寒就站在那里,他的手从始至终没有摸向他腰间的剑柄。
秦霜也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可是他却主动要厉绝寒留下来试试他的武功是不是退步了...
厉绝寒就那样看着秦霜转过身将后背留给了自己,然后再一次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秦霜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手拿起桌上的书卷,等到他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就听秦霜淡淡的声音。
“即便你只把我当做你的对手,至少也要给你的对手一些起码的尊重吧?坐下吧...”
秦霜也不抬头,用下巴示意自己对面的位子好像笃定了厉绝寒一定会坐下。
在静静的翻书声中,厉绝寒还是走到了秦霜的对面安静坐下了。
而在他的面前,却是一杯早就沏好的茶...
其实秦霜已经在竹霜亭等他很久了,所以就连他杯中的茶也早都凉了。
第005章
慕容柳监视自己的师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前段日子秦霜因为练功走岔了气就一直把自己隔绝在剑阁里,可就算秦霜如此与世隔绝,慕容柳也照样知道都是什么人去见过秦霜,又是什么人从剑阁离开。
其实慕容柳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如他这般年纪的给秦霜这样年轻又无用的人当徒弟,怎么看都是有些奇怪的。
如果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尚且还不知道什么是武人尊荣,或许他也可以安心的把秦霜当做自己坚实的依靠...可是他毕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痴傻孩童。
他知道秦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知道自己的师父又是怎样一个空有家世,但低弱庸碌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因为承蒙父辈庇护成为了偌大家业的主人。
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明明并非什么武学奇才,却偏偏成了自己的师父...
慕容柳看不上自己的师父,从第一天踏入秦剑山庄被老庄主教到秦霜的手上时,就极其的看不上自己这个所谓的师父...
毕竟他连他自己师弟的一半都比不上,他凭什么就能当秦剑山庄的主人?当这么多孩子的师父呢?...难道就凭他投了个好胎?就凭他那柄屡屡被自己师弟用剑砍伤又一次次重铸的寒霜剑?
慕容柳从来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师父,也从来不曾打心里感激过自己这个师父。因为他们之间那相差不过十岁的年纪,也因为他们那几乎并无区别的庸才资质。
而就是这样平庸的师父和他之间的区别,也不过就是他的师父可以时常无忧无虑的对人笑,他却只能时常低着头被人趋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师父投了个好胎,所以他能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能理所当然的娶最漂亮的女人,也能理所当然的对任何人施展他那无用而虚伪的仁慈。
撇去了这唯一一点的区别,他的师父其实什么也不是...
所以慕容柳从来不喜欢这个师父,也从来没有打心眼里尊重过这个师父。他们之间有的也无非就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依存关系。
他太过平庸,不可能被真正的名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