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福情绪激动, 贾赦却还是不动声色,他又问起事儿来:“孙将军,我在绥州已有些时日, 等皇上将泽州之事如何办理和信一到, 怕是就该前往他处。不知前路,有多少与孙将军同样之人, 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免得再和开始对孙将军一样, 多有不恭。”
听他说得恳切, 孙有福也是有意交好, 觉得要是能为王爷拉拢了此人,定是大功一件。就细细地对着贾赦交待了他自己知道的人,并将哪些人是王爷心腹万不可得罪, 哪些人是外围,还得再继续考验,都吐了个干净。
贾赦对他谢了又谢,竟把案上的银票向孙有福推去:“如今我们不说是一家人, 可是目的都是一样的,如何能再收孙将军的东西。再说,孙将军对我多有提点, 该是我谢孙将军才是。”
正想拉拢此人,孙有福哪还顾得心疼银子:“巡检大人莫不是看不起孙某,还是嫌少?放心,即说要与侄女添妆, 孙某绝非小气之人。”一会儿再让儿子送点来,也在这位巡检面前挂个号。
贾赦将人亲自送到帐外,二人揖让而别。侯着人去远了,把眼往四处一溜,就有甲卫上前,将帐篷围住,不放一人进出。
进帐的贾赦,已是一脸阴沉:“这个孙有福不能再留。”
时先生点头同意:“的确不可留了。不过棒槌,你刚才漏了一事。”
觉得自己做得不能再好的贾赦,不解地望着时先生,求解释。时先生急急道:“你应该让孙有福先不忙把此事告知忠安。一旦他将此事说给忠安,怕是收拾了孙有福,会让忠安有所警觉。”
可不是。贾赦也有点懊恼,自己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虽然时有神来之笔,却也是疏漏不少,如今就已经把一个大窟窿留给别人。
“不妨,不妨。”见他自悔,时先生安慰道:“一会儿说不定那孙有福还会过来,毕竟要给你闺女添妆嘛。”说得自己都是一乐。
自己的错,让人嘲笑也是自找,贾赦不光认划的态度好,就是抗打击能力也强,已经有心思问时先生:“他说的你都记清楚了?”
时先生点头道:“我练了这些年的字,哪一回不是笔画清楚。”又道:“先让甲卫撤了吧,不定那孙有福也在看着咱们。”
“这倒无妨。左右他现在以为我是太上皇的人,信不过皇帝给的侍卫才正常。”贾赦对这些小地方想得还通透。
不一会儿,就有甲卫为报,孙少将军求见。让人进来后,就见孙绍祖一脸兴奋地对着贾赦行礼:“世叔。”
贾赦无法现拒绝,只点头摆出长辈的架子:“你父亲打发你来的?也太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的话。”
孙绍祖将怀中之物奉上:“小小意思,不过是给妹妹添妆。”
听他提起迎春,贾赦怎么听怎么别扭,又只能忍下,整个人差点扭曲。想着时先生刚才说起自己的疏漏处,对孙绍祖道:“刚才没与你父亲说清楚。你们也知道,此来跟着的侍卫里,皇帝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面上咱们只能如常。”
这事要是让人看出行迹,不光贾赦没好处,对他们父子才真是灭顶之灾。孙绍祖当然点头称是。又听贾赦道:“不只如此。还要回去和你父亲说,就是忠安王爷那里也先不要说,等我回了京中,自然会与王爷说清楚,就是咱们的关系,我也会与王爷说清楚。”
刚才孙有福回到中军帐中,已经和自己儿子讨论过,是不是该向王爷报这个喜信,只是贾赦态度还有些暧昧,两人正拿不定主意。现在贾赦已经答应回京去见王爷,并不抹了自己父亲的功劳,孙绍祖也代其父答应了。
等人一走,贾赦与时先生清点了一下,两次送来的竟达五十万两之巨。就算是二人曾经经手过的钱财比这多得多,却都没有这一次来得让人震惊——只是一地的守将,只驻此地五年有余,就能如此大手笔地送出这些银子,那他自己贪下的,不定还有多少。
“时先生,”贾赦难得严肃地道:“此次你得亲自回京。”
“那你这里?”时先生有点担心他,却知道自己此次之行是必须的。
“我这里无碍。毕竟大部分的兵力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只是一路上要辛苦你,人马都不能停,一定要赶在孙有福向忠安报信前到京中。”贾赦道。
时先生也知他为何要如此安排:为了一个孙有福,确实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只叮嘱他道:“别的事别管,只你自己不能冲动,也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可真就说不清了。”
贾赦点头答应:“你明日就动身,我预备八月十五那天动手。”
时先生问:“怎么这么急,不用等皇上的人来吗?”
贾赦摇摇头:“这里是孙有福的地盘,他已经经营了好几年,还是早点的好。反正这几天皇上的人也就来了。”又自己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但愿他派的人能赶上。”
时先生倒让他呕笑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信起佛来。”
信,怎么不信,让你穿上一回你也得信个十成十。贾赦想起回不去的现代,和现在这差不多刀头舔血的差事,真希望众天佛祖齐齐保佑自己能马到功成。
见他又无端沉默,时先生自以为知道他的心境,也不再提。只让他这些天,多注意一下孙有福及其死忠的动向,要是能来得及,最好安排人看住了。
说是容易,在人家的地盘,想看住人家的主将,也就这两人的胆子敢做此想。
不光贾赦他们在商量对付孙有福,人家中军帐中,也在商量对他们的看法。这边也只孙有福父子两人,孙绍祖觉得贾赦即然已经收下银子,就是与自己家拴在一起的蚂蚱,不用再提防。
只是孙有福一路走来,知道在利益面前,就没有完全不各自蹦达的蚂蚱,他想让忠安王爷知道自己为了大业付出的努力。五十万两呀,那可是他这些年收获的一大半。从王子腾到贾赦的前任巡检,不过是一人五万两而已。
原来贾赦还是高看了孙有福的敛财能力,他就算是再吃空饷,也不敢空出一半的军营,更不能喝兵血喝得太过,要是引起哗变也是得不偿失。这次送给贾赦这么多银子,也是大出血了,就为了能把贾赦引到忠安的阵营之内。要不是贾赦先祭出了太上皇这杆大旗,怕给十万两也就顶了天。
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孙有福又不是活雷锋,当然得让忠安王爷知道知道:“你打发可靠的人,这几日好生采买些东西,给你姑姑送些节礼过去。”
这八月十五都不剩几天了,你才送节礼,得几时才能到?好在不过是个给人看的名目,这个理由就成。孙绍祖就下不提。
至晚,却有贾赦的人来请孙有福父子到他帐中共进晚饭,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觉得这位巡检大人倒是个拿人钱财真办事的,就连自己说过的一切如常都不在意了。
不想吃饭时,贾赦告知二人:“明日时先生要替我往京中送信,不知道孙将军可有什么信件是要时先生捎带的?”
孙有福觉得这时先生走得蹊跷:“怎么一直未听巡检大人提起?不如我多派两个人,送一送时先生。”
贾赦只一笑:“我出门日久了,对家中也是牵挂得紧,只有时先生亲自回家看了我才能放心。至于孙将军派人护送却大可不必。”说着别有深意地看孙有福一眼:“我自己的人护送,连侍卫们也不用的。孙将军要是没有信件可捎,怕是时先生明日一早就要赶路,不能辞别孙将军了。”
孙有福父子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都有些对贾赦的轻视,又都把眼错开。就由孙绍祖道:“世叔说得也是,毕竟好些东西,都得让信得过的人亲送才放心。”尤其是银票这东西。
贾赦大笑:“这个小侄子,真合我的脾气,就是这么爽快才好。”竟认下时先生是替他送银票回京之事。
孙有福父子再对视一眼,这回说话的是孙有福自己:“既然时先生事繁,我还是不麻烦时先生了。”
时先生一笑:“如此我在这里就与将军告辞了。自京中回来,我会直接与东翁在凉州会合,就不再来叨扰孙将军。异日相逢,还望孙将军和少将军能不以某布衣为念,来个相逢不相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