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深看惜春一眼,发现她微不可见的点头,自己跟着尤老娘回屋看她们收拾东西。
一进了自己的屋子,尤老娘就摔摔打打起来,嘴上埋怨着:“大姐儿,你还算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奶奶,怎么竟被个小丫头如此拿捏。在这府里竟是半点做不得主。”
可不就是做不得主,但凡能做点主,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天天对着姨妹流口水?能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成日家对着姐夫跟进跟出,吃酒打牌,一点忌讳都没有?
尤二姐倒是劝道:“母亲何必难为姐姐。等过些日子,姐姐把那位四姑娘劝好了,自然会想起我们。”
尤三姐就接道:“怕是那位四姑娘是劝不过来了。哪儿有人肯劝呢?自然巴不得我们姐妹走得越远越好。”
尤老娘就眼巴巴地看着尤氏。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贾珍时时提着:妹妹们好容易来一回,自家要好生待承。处处将她们姐妹举到自己前头。现在是贾珍自己说出将人送走的话,她们再想回来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即是如此,何必再忍她?其实尤氏何尝是口齿不灵的:“妹妹自己想得通就好。”我管你去死。
再不情愿,人家已经逐客,尤氏母女又有什么理由留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就是上不得台面,岂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何况人家还送了东西银子。
三人一出门,贾珍就又进了二门,对尤氏道:“你快些去看看妹妹,万万不能让她去那府里说出什么话来。你也别想着你是嫂子,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做嫂子的,服侍好小姑也是正理。”
尤氏就做出不情愿的样子,沉着脸向惜春房走去,贾珍还在身后骂:“做这晚娘脸给谁看?你那老娘没教过你笑吗?”
第172章
入画远远看到尤氏过来, 一挑帘子进内通报。惜春自己抿着茶,笑看着进来的尤氏,才起身让座。尤氏脸上哪儿还有不平之色?早对着惜春行了个礼。惜春向边上侧身, 不肯受她的礼。
“好妹妹, 可让嫂子怎么谢你?”尤氏说得情真意切。自己的两个娘家妹子,有家不呆, 见天住在宁国府不走,与姐夫、侄子天天一起没个避讳, 一家子奴才没给编排出花儿来。自己面子上不好说什么, 不想今天惜春兵行险招, 给自己解决了大麻烦。
惜春摇摇头:“咱们才是一家人。嫂子,你也该自己为自己打算些,别再耳朵软, 听不得人家两句好话。下次再把人接来,我是不帮你赶人了。我今天不是为了堵她们才这样说,要是有下一次,我真的去求大伯母收留我了。”
等京里八百里加急把贾赦得封鼎国公的消息传来, 他已经舒舒服服地在凉州军营躺着了。因为长年驻军,这凉州就是以军而兴的边防重城。驻军的主将在城中也有自己的宅子,青朝又没有以将官眷属为质的传统, 家眷也跟了来。
好在这主将不光有住宅,也有别院。贾赦一来就摆出要好生歇息的样子,占了人家的别院,再不挪动。
这凉州的主将祖上本姓秦, 当日还与秦英是远族,可是在战场上被老国公求了一命后,就自请追随老国公,并改了贾姓。
老国公当然不允,无奈这主将的先祖也是一意孤行之人,执意改姓。就是排行,也随了贾家。给他父亲排了代字辈,到了主将这里,就从了“文”字。
贾孜,正是这位主将的大名。当日贾赦来时,贾孜行的就是家礼,一意将贾赦捧到上位,不肯越雷池一步。贾赦乐得出来这些天,有一个放松的地方,就由他去了。
“兄弟,真是大喜。”贾孜自己喜孔孔地进来给人报喜。
自己好生地在军营住着,这些天除了让侍卫们教人打拳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知这喜从何来。带着一脸不解地看向贾孜:“兄长说的是什么?”
贾孜一把将人从炕上捞起来:“快换衣服出来接旨。”
这回就有地方猜去了,大概是平郡王将东西带入京中,皇帝与太上皇两人发奖状来了。
可是封国公,这是谁的主意?接完圣旨的贾赦一脸不解地看向传旨的太监。这人不认识,不知道是养心殿的还是大明宫的。
小太监也不瞒着,上来给贾赦打个千:“小桂子给国公爷贺喜了。小的是不上台面的,国以爷几次到养心殿,小的都没捞着伺候,这回倒是得了巧宗。”
这就是皇帝的人了。也是,太上皇毕竟已经退位,不好再派自己的人出来传如此重要的旨意,要不到了地方,就又让有心人有文章可做。
就算是皇帝身边的人,贾赦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桂公公说笑了。你跟在皇上身边,事繁任重,我无缘得识,才是憾事。”
那小桂子就一脸堆笑地奉承着贾赦,一路走一路道:“这次与我一起来的,还有一百五十的龙禁卫。皇上说您调/教人是把好手,想把原来跟您的那些人抽回去。”
“一个不留?”
“皇上说是以一换一。”小桂子看着贾赦的脸小心答道。
“什么以一换一,原来他给我的只有一百人!”贾赦急了。这分明就是要挖自己的墙角,打上了自己从庄子里挑出来人的主意。
想是走前皇帝就猜到了贾赦的反应,也给小桂子吩咐了话。进了主屋,小桂子早拿出在养心殿伺候的全副本事,端茶倒水做得不给别人一点机会。
贾孜就不住给贾赦使眼色,大意是架子端得差不多就得了,好歹人家也是来传旨的,身上大小有个钦差的身份。
贾赦无法,只好沉着脸问:“皇上说没说这一百五十人如何安排?”
小桂子手下不闲,嘴上也一不闲着:“自从国公爷您带的两样东西进了宫,皇上与太上皇就乐开了,每天都让御膳房做些尝鲜。”
“说正事。”贾赦还是没好气。贾孜听得直咧嘴,生怕这个公公回去给他上眼药,时先生悄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多看二人相处。
果然那小桂子不以为仵,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接了您上的请功折子,皇上就开始算着这些人如何大用。皇上知道您听了心里会不高兴,让小的给您说一声,必不会亏待了这些人。那些原来的龙禁卫都原职升一级,您自己的人,”说着又看贾赦的脸色:“说是先都定了七品的官职,要是您有特别得用的,只管自己上折子,皇上再考量。”
这样一说,贾赦才算是平了一口气。这些人与他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光用银子打发,怕是无法满足人心。他就看向时先生:“先生,你看庄子里的人?”愿意给皇帝卖命吗?
时先生笑得云淡风轻:“他们跟随大人,竟能得了这样的机会,想来都要巴不得的。”
小桂子暗暗记下两人的形容,面上的笑一点没变,还是等着贾赦发话。得了时先生的首肯,贾赦才道:“桂公公,你们定下几时返程?”
小桂子道:“皇上说了,您看小的什么时候返程合适,小的就什么时候返程。”
“嗯。 ” 至此贾赦才颜色稍缓,嘴里报怨也出来了:“好好的,就看不得我手里有两个得用的人。这点子人刚调理出来,就要要走。想用人,不会自己调理去。”
别看贾赦嘴上说得不客气,小桂子的心却才放到肚子里。走前他师傅小梁子交待得清楚,不怕贾赦怨天怨地,肯报怨这事儿十有八九这过去了。要是他一直不报怨,自己这个差事才算是办砸了。
“兄长,”贾赦将头对向贾孜:“刚才我只顾想事,没问这桂公公兄长是如何安排的。”
早就安排得妥当,不过是人家小桂子公公一定要亲自伺候你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这一时演的活戏,已经把个贾孜看得目眩神迷,对自己先祖的决定,从没觉得如此正确过。
“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你院子边上,你与桂公公说话也方便。”
人家总是做封疆大吏的人,这点事做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贾赦只对桂公公道:“你带的人呢?”
“回国公爷的话,那些人已经让他们去营里了。我自己身边还有三五个人,在院子里满能住开。”这哪里是钦差做派,分明就是主仆相对。
贾赦倒习以为常:“我家里没让你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