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香菱的小丫鬟臻儿进来斟茶,笑道,“我们姑娘不但会看,更会做呢。”说着放下茶盅出去了。
薛蟠惊喜的看着香菱,逼着她说自己做的诗,香菱无法只得说了,薛蟠虽听不懂个,但也觉得是极好的,一时天色晚了,两人便上床睡觉。
虽有佳人在侧,无奈偷试了几番,下面兄弟不给力,薛蟠也只好长吁短叹一番,发现不成之后,含恨入睡。
第9章 第 9 章
李长吉正在书房写字,因宫殿多年未修缮,因此这书房的窗户也有些透风,不过他并不在意,略寒冷的环境能让他保持清醒。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主子,陛下传召。”
李长吉答应一声,换上了自己日常穿的半新不旧的衣衫,走到宫门口,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太监,正满脸不耐烦的等着,见他出来也不说话,转身就走,李长吉连忙跟上,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养心殿,皇孙们已经都到了,唯独差他。
皇帝今年五十五岁,大约是操劳过度,近几年又折腾出几番事故,因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老,头发已然花白,见李长吉进来请安,微不可查的抿了下嘴角,示意他站过去。
李长吉今年十七岁,在皇孙中排行第三,因此按照长幼的位置过去站好,站在前两位的是大皇子的两个儿子,庶子和嫡长子,他下边是当今三皇子的嫡长子,此时大皇子的嫡长子动了动肩膀,稍微移开一点,以示和他的隔绝。
今日来不为别的,皇帝读书有感,特将皇孙们叫过来,考校一番学问。他随意的说几句书上的句子,命令孙儿们接,轮到李长吉的时候,他稳稳的答了,神态不卑不亢。
然后是文章,有太监来布下了座位,李长吉在规定的时间内不紧不慢的写完了,时间把握的刚好,文章的水平也是不上不下,皇帝一一看过之后,没说哪一个特别好,不轻不重的赏了几位皇孙一人一只笔,众人也就告退。
李长吉远远的落在众位堂兄弟后头,孤孤单单的走着,一来是众人都不愿意理他,二来,众位皇孙都是住宫外的皇子府,唯独他是住在宫里的——东宫。
他的父亲是陛下的嫡长子,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因先皇后生下太子没多久就去世了,更兼夫妻情深,所以皇帝格外爱重,亲身抚养,可是最终两立两废。
先皇太子第二次被废后没多久就离开人世,太子妃也早在第一次被废后就支撑不住,撒手人寰,只留下他这么个小东西,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当今陛下的嫡长孙,先太子的嫡长子,按说这身份足够贵重了,可因为太子是在被废之后去世,所以他这身份反而成了累赘,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当今陛下,待他虽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孙辈们该有的,他一样也不少,若说格外的关照,那也是没有,最奇的是,他便这样,一直没名没分的在东宫中住到如今。
为着这最后一条,背地里咬牙切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楞是没人敢提醒皇帝一声,陛下,那废太子的嫡长子还在东宫里住着呐。
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这么讲。
先太子两立两废,这已经是奇事,更兼陛下喜怒无常,特别是对这个自己唯一亲自抚养大的儿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谁也说不准,如今储位依然悬而未决,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
李长吉知道,众人都盯着东宫呢,可这于他,不过是个住处,还是个破旧的住处,做什么事也都不方便,可皇帝不开口,他也没法说要搬出去,只能这么混着,日复一日。
要么生,要么死。
他的童年和少年,经历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大起大落,因此多了许多沉稳和城府。他慢慢的行回东宫,吴大用早就等着了,见他无恙,方长舒了一口气,服侍他进去换了衣服,然后默默的下去了。
十日已过,宝钗自觉准备充分,因此这日一大早就起来了,早有奴仆套上两辆马车,薛蟠亲自送她到了宫门口,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片人正在排队,薛蟠使人去打听,方知道只准今日应试的小姐们带着信物入内,其余人等俱要在外候着。
并且有早来的已经排上队了,薛蟠便命一个小厮在那排着,自己不放心又叮嘱了宝钗两句。
他们两个人之间,虽然薛蟠是哥哥,宝钗是妹妹,但因着薛蟠不着调的缘故,向来是宝钗叮咛薛蟠的多,薛蟠对宝钗关切的少,如今却是掉过来了。
见薛蟠比自己还紧张,宝钗心下感动,只觉着这个哥哥真是大有长进,为了宽他的心,故意笑道,“哥哥你也太婆婆妈妈了,你管放心,这么多人一同去,定然没什么事情的。”
薛蟠答应一声,因入宫除了凭证什么都不必带,因此东西是不用检查的了,只令宝钗再照一照镜子,看看脸上妆容几头发可有不妥当的地方,及时整理。又塞了个荷包与她,里头都是金银稞子,叮嘱道,“这里头是些散碎金银,你拿着,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不能幸免,到时候你只管给出去,不必担心别的。”
宝钗点头,自将东西收到袖子里,正好这时排到了她,那小厮招呼一声,宝钗便过去了,留下外面薛蟠等眼巴巴的等着。
进了门,便有宫里的嬷嬷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主要是看有无恶疾,体貌是否端庄,五官是否和谐,若有那口歪眼斜是不能入内的,还有就是身体有无恶臭,若有狐臭口臭头发臭的,也是不能入内。
好在除了一个闺秀因为有狐臭不能入内外,剩下的都可入内,宝钗心内略算一算,一共是二十个女孩子,除了那个被拦在外的还剩十九个,如今需要挑选伴读的公主郡主总共七个,除两位公主两个伴读外,剩下的一人一个伴读,那就只能留下九个。
女孩子们随着一个掌事姑姑的指引进了内宫,足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停下,宝钗留心打量,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宫殿,门口匾额上写的是祤坤宫三个大字,估计就是皇后的宫殿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出来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叫道:“皇后娘娘有请。”
随后,众位参选的姑娘随着那太监进了内殿,在引导下给皇后和公主郡主们行了礼。
皇后今年据说有五十岁,可是大约是保养得宜的缘故,看起来只有四十许人,鬓边并无一丝白发,穿着家常衣服端坐其上,各位公主郡主们分列两边。
今日来挑伴读的有公主两位,郡主五位,其中要以皇后所出的延庆公主身份最为贵重,她今年十三岁,比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足足小了十五岁,也是今上最小的公主,因原皇后只产下一子即废太子——后封义忠亲王的——便去世,所以她也是唯一的嫡公主,身份最为贵重。此外还有德妃所出的安庆公主,今年十四岁。
剩下的郡主,又以忠顺王府的明月郡主为尊,不仅因忠顺王是正经的皇室亲王,且忠顺王爷的王妃,正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忠顺王爷如今正掌管户部,炙手可热。
而西宁郡王因是同南安、东平、北静这三家一样,是因开国时军功过剩分封的异姓王爷,如今只以荣养为主,说是郡王府,也和荣宁二府一样,只剩个空架子,因此他家的县君则要次一等了,因西宁郡王不大受宠,比不得南安郡王,所以西宁郡王家的县君是没有封号的,而现南安郡王的亲妹子,则封修成县君。
宝钗鼻观眼眼观心,除行礼时瞟了一眼外,对殿上的各位并不好奇,然后有宫女引导着她们一一坐下,每人一张矮桌,一个脚踏,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一张白纸上写着题目,宝钗看了一下,她的题目是资治通鉴上的一句话,让做一篇文章,只不知道别人的是否一样。
文章做好后便被收了上去,请皇后一一的检阅,又有宫人拿着托盘,一人分发了一个绣绷,几卷丝线,绣绷上面描着简单的样子。宝钗眼尖,看到每个人绣绷上的图案是不一样的,自己的是两只蝴蝶,这是拿手的了,可绣完也花了快一个时辰。
正稍微活动一下脖子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敲了一下前面立着的小青铜编钟,让众人放下针线,又有刚才的人一一的收了上去,照旧请皇后检视。
皇后看过,笑道,“如今我都看过了,觉着各个都是好的。只不过如今是给她们小姐妹挑选伴读,还是要她们自己选择才是。”
方才入选的各位在下面考校的时候,上面的公主郡主们也都在打量着,此时心中各有盘算。
只见皇后将一张纸递给身边的掌事宫女,又递给一旁侍立的太监,那太监便上前一步,念起名字来,被念到的便走出来站到前头,向皇后行礼。
第五个的名字便是薛宝钗,她依样起来站到前头去,如此这般足念了十个名字,剩下的这九个便是连皇后这关也没过的。
又有宫人捧来选中各人的履历,延庆公主早迫不及待的挤在皇后身边观看,待见到宝钗的履历时咦了一声,“竟是皇商之女。”
绕是宝钗淡定,还是能感觉到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一齐射过来。
第10章 第 10 章
薛蟠本和家下人们一同在外头守着,以为这么个简单的事情,必定很快就有结果的,同时他对宝钗很有信心,料定自己的妹妹博览群书,绝无不成之理,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宝钗出来。
在马车里实在憋的慌,薛平劝道,“爷,不如您先回家里,或者去铺子里,这就让奴才们守着吧。”
薛蟠虽不愿,无奈憋在车子里实在闷得慌,何况此时已经入秋,天气实在算不上暖和,若总是一动不动肢体僵硬,便觉浑身发冷。
因此薛蟠吩咐一声,自己下了马车到外面随意走走,疏散疏散筋骨,一阵秋风吹来,冻得他紧了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想要回去等着,又怕宝钗出来见不到人,可是不回去,身冷肚饿,好不难捱。
正纠结间,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宫里出来,怕看不真,薛蟠揉了揉眼睛,却见那人越走越近,不是李长吉是谁?
薛蟠喜道:“李兄。”
李长吉今日并非偷摸出宫,而是奉了旨意,上书房教经学的先生告了病假,他身为学生,自然要出宫看看,没想到刚出了宫门,便看到一人上窜下跳,大马猴似的叫他。
定睛一看,不是薛蟠那纨绔是谁。
李长吉笑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见薛蟠拉紧了衣服取暖,本来白胖的面皮冻得通红,不由颇为好笑。
薛蟠见他从宫里出来,身上的衣服却是家常旧的,身上更是连个配饰也无,甚至还要当东西过日子,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下拱手为礼,两人互相厮见。
薛蟠眼尖,见李长吉身上的衣裳料子还不如自己,一时间五味陈杂,想到一个王孙公子落魄到如此天帝也怪可怜的,因此笑道,“李兄现在可有空闲,上次多亏你帮忙,今日一起喝酒吧。天这么冷,也好暖暖身子。”
李长吉想着天色正早,也同意了,左右能省一顿饭钱,薛蟠招呼一声,小厮们过来,让薛平跟着他们走,留薛安等在这里守着,若是宝钗出来,只管派人去最近的酒楼找他,又嘱咐务必当心。
薛安笑道,“爷,您放心。我们当差当老了的,您去了可要少吃酒,暖暖身子就成,否则吃醉了姑娘和夫人又要说我们不经心。”
薛蟠轻斥一声,“何时轮到你来管我。”却是语带笑意,最近他努力上进,脾气也努力收敛,生怕如同前世一般不知何时就背上了人名官司。小厮们也大胆起来,敢和他开玩笑了,觉得虽要在铺子里候着,不能偷空耍懒,却也比以前轻松许多。
故此,薛平与薛安私下商量着,觉得还是这样的大爷好些,不说别的,大爷上进,若是把生意弄好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若能学些本领,将来管个铺子,也好过一辈子给人当小厮呢。
薛蟠自然不知道两人的想法,和李长吉上了马车,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酒楼。
这处薛蟠从未来过,李长吉扫了一眼却是熟的,心中有了谱儿,只是也不声张,两人上楼要了一个包厢,因嫌气味重,薛蟠便令开了窗子,又命速速的烫热酒来,好喝了暖身子。
李长吉有些冷,不过他并不在意,已经习惯了的。
今日已经是第三次相见,不过居然连对方的名姓也不知道,薛蟠想来好笑,便笑道,“这位李兄,不知如何称呼。在下薛蟠,表字文起,人称呆霸王,你只叫我薛大傻子就行了。”
这话说的有趣,便是李长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这个人有趣,倒不像想的那般不堪,因此笑道,“鄙姓李,名长吉,没有表字。”这话是真的,论理皇家子孙到了十六岁上便该有表字的,只是他如今身份尴尬,皇帝不提,又有哪个没眼色的来提起,因此便如同他在宫里居住一样,一直混着。
两人又叙了年庚,却是同岁,都是一十七岁,只不过薛蟠是五月十三的生日,李长吉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生日,长了两三个月。
只不过薛蟠之前耽于酒色,纵情玩乐,未免看着油腻老相些,如今慢慢戒了,也是一时显不出成效,倒是李长吉一直洁身自好,反而看起来年轻些。
酒过几巡,两人谈的投契。李长吉见薛蟠虽看起来不着调,内里却是个实心火热之人,因此不免又高看了几分。
只是两人虽谈的火热,却被楼下一人路过看了去,不免又生出一场风波来。
你道此人是谁?
原来当日薛蟠在贾家家塾念书之时,勾搭上了两个小学生,也是在贾府附学的,一名香怜、一名玉爱,仗着手中钱财,着实火热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