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了都觉得好,又问宝钗有什么要添置的没有,宝钗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已经极好了,不过是来回路上坐,一天也用不了多少时候,我还觉得太过奢侈了。”
见宝钗满意,薛蟠便没说什么,重重的赏了做车的人,又让他们加紧点,另外两辆也是要用的,做好了之后再做两三辆出来,并不着急,只为若是一时坏了好有个替换。
见车子里有格子,宝钗便盘算着放些什么常用的东西上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薛蟠道,“这门帘窗帘和褥子都是要替换的,现在不急,等冬日了都给你换成白狐狸毛的,又体面又暖和,再来一个大红猩猩毡的替换。到了夏天便换成五彩线络盘花帘,从远处看,五光十色的,端的好看。”
宝钗笑道,“里面的褥子也还罢了,若是门帘子也换成那么贵重的,保不齐有人看着眼红,咱们家虽有钱,也要低调些才是,我看棉的就很好,宫里那些个太监最是势力,若是露了财,少不得一个两个的都敲诈起来,有多少也不够填的。”
薛蟠笑道,“棉的到底不厚重,你入宫伴读满打满算也就两年,不过打赏破费些,不值什么,这点小钱还出的起,何况不过是有事的时候用到他们,无事也不必打赏,这车做的好,也是你的体面,我知道和你一道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怕比咱们招摇的还有,若是寒酸了,反倒不妥当。何况路上人来人往的,咱们家又没个官职,能在马车上做记号,若有那不长眼或是起了歪心思的,看你这车好,明白你身份贵重,也不敢冲撞。”
听了薛蟠这话,宝钗也觉得有理,出门在外,还是安全为上,因此点头,便由着薛蟠去做了。
她看了一回车,又盘算了自己要带的东西,晚上闲话一回,因她日后白日恐怕不得闲,因此少不得嘱咐香菱一番,告诉她多帮衬薛姨妈,劝解薛蟠,管束下人,若有不懂的,晚上她回来只管去请教。
香菱素来和她亲厚,见宝钗如此嘱咐心中也是不舍,何况不但平日里说话的人少了,没有宝钗带着,园子里也不能住了,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孤苦,兼不知薛蟠将来妻子如何,若是个和善人,只怕还好些,若是个不容人的,只怕更是难捱。只有薛蟠如今看着比以往长进了一些,让她略微熨帖一点儿。
第二日一大早薛家人便全起了,厨房早就备好了几样粥点,各色小菜,和包子蒸饺之类的吃食,薛蟠顺手夹起一个包子,面倒是熟了,肉还有些夹生,登时就要发怒。
“大爷,都是今儿早饭太早了,怕姑娘走的急,所以未曾看清就端上来了,只这一样出了差错,还请恕罪。”管厨房的女人听了消息,早飞奔着过来跪在地上,只求薛姨妈开恩——知道她素日是个心慈的。
宝钗不愿一大早的生事,便劝他忍耐些,薛姨妈也道,“这原本不是她的差错,不过是今日早了些不及准备,日后她便明白了,随意用些别的,赶紧送你妹妹入宫是正经。”
薛蟠原欲发作,见母亲和妹妹如此说,也就暂且罢了,只是心中忍不下这口气,想着回来再发落。
都是汤汤水水的,宝钗也没敢多吃,随意用了些就漱口擦嘴,让莺儿带上文房四宝和要用的书本,戴好帷帽出了门。
跟着的女人早就在车边上立着了,和宝钗行过礼之后扶她上车,宝钗见车四角上的珠子发着微光,倒也明亮,莺儿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小桌子上,见桌子上茶水糕点一应齐备,一摸那壶还是热的,打开来看也是宝钗常吃的茶,糕点也是常用的几样,便知道那女人是用了心了。
刚坐下没多久,便觉得外面车辕一沉,知道是车夫上来了,薛蟠骑马带着四个男人亲自护卫着出门,马车速度不快,且很是稳当,三四柱香的功夫后就到了宫门口,那女人和莺儿先下了车,宝钗带上了帷帽,然后在两人的搀扶下下来,莺儿又去车里取了东西,自己抱在怀里后,才有心思看一眼朱红色的宫墙。
虽然已经想象了无数回,看到不同于家里的高大墙体莺儿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薛蟠下了马递给莺儿一个锦囊道,“这里头都是些金稞子,你替姑娘收着,若有赏人的用处,不要吝啬,我按时让人送,若是没了只管派人说去。”
又嘱咐宝钗行事小心,说晚上亲自来接。
宝钗笑道,“哥哥何必婆婆妈妈的,快些回去吧,我自己会小心行事。”薛蟠还待说些什么,见宫门口已经有一个太监在那守着了,知道不好再耽搁,点点头见宝钗进了里面,目送着没了影子才带人回去。
薛蟠先回家,今日是约定了要清查家里东西的日子,因此便不去铺子里,先归拢家里的这摊事。
说来也巧,他今日早上没吃饱便出了门,回来便觉得饿,也等不及让人通传,自己顺带脚去了厨房,打算吩咐他们做些东西吃。
已经服侍过早饭,此时厨房没什么事情,大家正聚在一起说话,薛安去安置马匹了,他便只带了薛平一个人,两人悄悄的行来,自然动静不甚大,刚走到拐角便听到一个女人高声说笑道,“我就说没事的,咱们太太最是慈和的一个人,凭你天大的错处,说两句好话,求一求她也就心软了,自然无事。”
薛蟠听了这话,知道他们是议论早上的事情,且不忙着走,看他们怎么说。
另一个人道,“魏大娘,您可真有本事,我们是不敢的。”
那个被称作魏大娘也就是负责厨房的人笑道,“什么本事不本事,主子们好糊弄罢了,若是那府里的二奶奶,少不得我要挨了板子了,谁让咱们家的主子立不起来呢,他若但凡厉害些,有几分本事,我也惧怕。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只知吃喝嫖赌,只怕连家财都要被人哄骗了去,我和你们说,趁着现在,能多捞些就多捞些,现在享受了,才不管将来如何呢。”说着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又听见她说宝钗,“什么大小姐二小姐,巴巴的进宫给人家公主郡主当丫鬟使,大早上的折腾自己还连累我,以后少不得要早起了,好不好的,在饭里下上巴豆,让她丢个大丑。”
薛蟠听了这话,只气的浑身发抖,再不忍耐,一个健步冲了上来,飞起一脚就往哪女人身上踢去,恨道,“好个会嚼舌的娼妇,反了你了。”
他这一现身,唬的众人魂飞魄散,那魏家娘子也是如头顶走了真魂,也顾不得疼痛,忙跪下求饶。
薛平见事情不好,忙站到薛蟠身后,使了个眼色给一个小杂役,对方飞奔着去叫人了。
第16章 第 16 章
此时薛蟠大怒,众人都唬的跪下,大气不敢出一声儿,虽薛蟠很少发怒,皆因为他在外浪荡惯了,很少在家之缘故,如今动了大气,众人也不敢劝,也不敢求饶,皆因素日知道他的秉性,最是脾气急躁,不好相与的一个人,若是气性真上来,只怕天皇老子也打得。
薛蟠一面喝令众人跪下,一面令薛平去叫人,只捡那身强力壮的小厮叫了来,就要动刑罚。
或有看那魏家娘子不顺眼的,或有素日被她欺压惯了的,或有眼红她素日捞银子的,都暗地里幸灾乐祸,恨不得薛蟠立时打她一顿撵出去,又有靠着巴结魏家娘子得些小利的或者素日交好的,便飞速报与薛姨妈。
只因薛姨妈向来待下人慈和,向来不肯下重手惩戒——致使如今薛家的下人颇有些无法无天。
因今日宝钗入宫,薛姨妈颇有些不放心,心中烦闷,所以到荣府去了,正陪贾母说话,疏散心中烦闷,是以去后院请人的扑了个空,正犹豫要不要去荣府问问,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小厮们已经过去了。
报信的人是魏家娘子的干女儿春杏,靠着她得了不少好处的,此时是万万不希望魏家娘子有什么不好,何况荣府和大观园也是熟悉的,因此一咬牙,脚底抹油溜去找薛姨妈了,纵然一顿打少不了,可是最起码不至于被发卖。
她想得好,没想到急慌慌的到了贾府,听说薛姨妈正和贾母等打牌呢,她心下着急,就要进去禀告,恰好平儿从里面出来,见她眼生,忙命人拦住。
“这是谁啊,慌脚鸡似的,老太太的房里岂是随意进的?”平儿皱了眉头,心下有些看不上这个慌手慌脚的丫头。
春杏见是平儿,忙行礼道,“平姑娘好,我是薛姨太太家管厨下的魏大娘的干女儿春杏,因不常过来,所以您不认得,现下有事要回我们太太,还请您通传一声。”
平儿见她神色慌张,额头上全是汗水,心中暗暗纳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待听她说原是为了薛蟠教训下人,冷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你这么着急,我还以为是薛大爷或宝姑娘有什么事情,原来你是你干娘。我早听说过她,你也别进去,里面姨太太正和老太太玩儿牌呢,今因薛大姑娘第一天入宫,姨太太难免烦闷,如今二奶奶逗趣儿着才好一些。”
“何况你纵去了也不中用,难道姨太太还能为个下人,不依自己的儿子不成,我看你年纪小,提点一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扰了老太太和姨太太的兴致,你又有几个脑袋!”
见春杏脸色灰败,平儿也不再看她,吩咐人不许放进去,一径儿回去了。
却说薛蟠叫了人过来,不忙别的,将这魏家娘子堵了嘴,先打了二十大板,再论其他。魏家娘子速来嚣张跋扈,如何经历过这个,只不过十几下,就有一声没一声的求饶了。
待打完了,方让人松了口中的布,薛蟠冷笑,“如何,可是长了记性了?”
魏家娘子满面泪水,只还强撑着跪下磕头,薛蟠见她没了力气,且到底是个女人,便挥手让抬她下去,养过伤再说,这事周围立着的管事们,特别是胡七,流下来的汗水几乎打湿了衣裳。
薛蟠冷笑一声,“各位管事久等了,说好了今日算账的,开始吧。”
说着率先从厨房院子里走了出去,现在温度比早上出门时高了些,何况折腾了一回,也热了,便先回去换衣裳,吩咐人去搬东西请门客。
香菱正在屋里守着,只听说薛蟠回来就发了好大的火,便派臻儿出去打听消息,得知是因为魏家娘子的事倒舒了一口气,暗道,这魏大娘素日眼里没人,捧高踩低的,仗着管着厨房,暗地里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去,如今发落了,倒也算得上活该。
又听说薛蟠是因为去厨房找吃的才有此事,忙备了些茶点等着他回来吃,足等了一刻钟,派人打探着,说是魏嫂子正挨打呢,然后便见薛蟠回来,只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气哼哼。
薛蟠进了屋子,香菱正守着,见他说换衣裳忙亲自过来服侍,又命臻儿去端茶点,薛蟠环顾了一圈儿,发现众人都不在,只有她主仆两个,心念一转便明白了。
如今香菱虽是他的妾室,到底不是正经主子,何况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众人不大趋奉她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跟着薛姨妈去串门的同喜同贵,这屋里的其余人等,竟然是不大将香菱放在眼里,听说有热闹,便一股脑的看热闹去了,如今这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主仆两个。
待换过衣服,随意用了些茶点,薛蟠心中有了计较,先不忙着出去,问道,“香菱,我看你身边就臻儿一个人伺候,到底不大稳妥,不如你看谁顺眼,再选一两个就是了。”
见薛蟠如此说,香菱心下吃惊,再三确认才明白是给自己添丫鬟,忙摇首道,“爷,我哪里配使两个丫鬟呢,如今一个就够了。”
薛蟠却摇头,“你日后忙的事情多着呢,一个哪里够,何况我看臻儿年纪也不大,不如再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你也省事些。”不待香菱还口,便站起来边走边道,“就这么定了,再加两个人,你看着谁合适,就和我说一声。”说着取了账册子出去了。
到了外面院子,只见库房周围正围着一圈儿的人等着开库房看热闹,荣府两个擅交际、好事的门客詹光、单聘仁已经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若是差的,只管记上,薛平薛安正侍立在他的位置两侧,见他拿着账册子过来,忙招呼他坐下。
边上的小厮们维持着秩序,这般热闹,众位丫鬟婆子又岂有不看的道理,都说薛家富豪,可是到底都是下人,纵然见过好东西,也是有限的,因此见薛蟠开库房点东西,都来凑热闹。
见众人都挤挤挨挨的,薛蟠有心给各位一个教训,因此也没令赶人,便打开自己面前的账册子,令单聘人念,詹光记,每样东西如何,是否尚在,可有损坏,都一一记在纸上。
只见先开了放家具的库房,单聘人念到,“紫檀木案几一个。”便有管着家具的秦大带着两位小厮抬出一个紫檀木的案几,薛蟠仔细看过了,点点头,那詹光便在纸上记到,紫檀木案几完好,后面注着一个秦字。
如此忙活了半天,方将家具都登记完毕,除了不知何时磕碰了两样,其余都完好无缺。
秦大自以为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忙叩头求饶,薛蟠点头,令将损坏的两样单记下来暂且放在外面,其余的仍旧收好。
然后便是各种衣料布匹,各色毛皮,因收的久了,有的完好,有的却已经受了潮,或有了霉点子,薛蟠照旧命记下来。
然后,便到了金银金银器皿,初始那胡七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因此回家和自己娘子商量着,暂且赎回来一些,还欠着一些。他本意再赎一点,好歹差不离才好,他娘子却咬死了不愿意,只说薛蟠是心血来潮,定不会细查,不过看个面儿罢了。
胡七有些惧内,何况又存了侥幸? 6 页, 模隙ㄑ床豢舷晗概滩椋钡娇吹轿耗镒影ご颍庞行┚澹椿故蔷踝庞胱约何薷桑鹊郊桨诔龅恼笫疲庞行┬幕牛跃梢晕还切檎派啤?br /> 胡七挺到薛蟠笑了一声,“胡七管家。”颤颤巍巍的出列,心中察觉到不妥,之前的盘查都很仔细,然而两人错漏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