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憋着气,红着脸,听着听着,就听见仪琳说自己贪玩,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吐了口气。
仪琳抬头望了望月亮,道:“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去罢。”从怀中取出两个馒头,塞在李慕白手中,道:“哑婆婆,今天为什么你不瞧我,你不舒服么?”
待了一会,见李慕白不答,自言自语:“你又听不见,我却偏要问你,可真是傻了。”慢慢转身去了。
李慕白坐在石上,瞧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她适才所说的那番话,一句句在心中流过,想到回肠荡气之处,当真难以自己,一时不由得痴了。
心海翻腾之事,竟未察觉有人靠近,被人近了身,才觉察到。可惜来不及,腋下一麻,已给她点中了穴道,跟着后心、后腰、头颈几处穴道中都给她点中了,全身麻软,再也动弹不得。
大骇的李慕白被那人掰过来一看,竟然是哑婆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嗯,还有一个~
第99章 迫嫁(二)
李慕白莫名被人止住,心中大怒,喊道:“臭婆娘竟然玩偷袭!有本事当面来,早在你身上截了几个透明窟窿!”
那婆婆冷冷的瞧着她,脸上仍是木然,全无喜怒之色。
李慕白心道:“打是打不来了,若不骂个爽快,未免太也吃亏。但此刻给她制住,如果她知我在骂人,自然有苦头给我吃。”
当即想到了一个主意,笑嘻嘻地骂道:“贼婆娘,臭婆娘,老天爷知道你心地坏,因此将你造得天聋地哑,既不会笑,又不会哭,像白痴一样,便是做猪做狗,也胜过如你这般。”骂到半晌,那婆婆全无反应,李慕白便骂得更加欢快。
那婆婆慢慢走到李慕白身边,一把抓住她一只脚,着地拖去。婆婆渐行渐快,李慕白穴道被点,知觉不失,身子在地下碰撞磨擦,若不是有北冥神功护体,不然身子怕是见不得人了,口中叫骂不停,要笑却是笑不出来了。
那婆婆拖着她直往山上行去,李慕白侧头察看地形,见她转而向西,竟是往悬空寺而去。
李慕白觉得这婆婆身手古怪,旁人也真难以做到,只是自己曾来过悬空寺,见了这聋哑婆婆竟一无所觉,可说极笨。连东方、方证、冲虚这等大行家,见了她也不起疑,这哑婆婆的掩饰功夫实在做得极好。
一路之上,山石在李慕白身上倒出磕碰,好在脸孔向上,还没伤到五官,并未毁容。
到得悬空寺,那婆婆将她直向飞阁上拖去,直拖上左首灵龟阁的最高层。李慕白叫声:“啊哟,不好!”灵龟阁外是座飞桥,下临万丈深渊,那婆婆只怕要将自己挂在飞桥之上。
这悬空寺人迹罕至,十天半月中难得有人到来,这婆婆若是将自己挂在那里,要是东方找不到自己,不免活生生的饿死,这滋味可大大不妙了。
那婆婆将李慕白在阁中一放,径自下阁去了。她躺在地下,推想这恶婆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无半点头绪,料想必是恒山派的一位前辈名手,便如是于嫂一般的人物,说不定当年是服侍定静、定闲等人之师父的。
听见楼梯上脚步响声,那婆婆又上来,手中拿了绳索,将李慕白手脚反缚了,又从怀中取出一根黄布条子,挂在她颈中。
只觉手腕脚踝上一紧,身子腾空而起,已给高高悬挂在横梁之上。
李慕白气急欲骂,可怕这人要是急了怕是自己的遭遇更加惨烈。再一想:这个婆婆的所作所为,正是对那大和尚,可不戒和尚的老婆走了关这婆婆什么事?
忽而恍然,李慕白心中晃过一个念头:这人就是不戒和尚的老婆!
挂了半个时辰,李慕白已饿得肚中咕咕作声,但运气之下,穴道已通,心下正自暗喜,忽然间身子一晃,砰的一声,重重摔在楼板之上,竟是那婆婆放松了绳索。
那婆婆扯开了蒙住他眼上的黑布,从桌上取过一只碗来,李慕白心想:“她给我水喝。”突然间头上一阵滚热,大叫一声:“啊哟!”这碗中盛的竟是热水,照头淋在她头顶。
李慕白大骂:“臭老太婆!你干什么!”
正欲挣开绳索,却见这婆婆从怀中取出一柄剃刀,作势便往李慕白的头上去。李慕白反射性弓身踹向老太婆,不料老太婆手中的剃刀改了方向,欲向腿上去。
李慕白的小屁屁往地下一顶,双脚架住那剃刀,运起北冥神功。内力不断袭来,那老太婆却是浑身踌躇,见她眉眼一道精光,面色一扭,啪的一声,老太婆竟被倒推回去。
心知这人不简单,竟能断了自己的北冥神功,不过适才也有得她受的。
“你想给我剃光头?”
老太婆捂着胸口穿着粗气,瞪着李慕白一言不发。忽见她丢了剃刀过来,取下李慕白颈中的布条,放在一旁,这才看见,布条上写道:“天下第一小白脸,不男不女恶婆娘。”
李慕白登时叫苦:原来这婆娘是装聋作哑的!大声道:“你是不戒和尚的老婆!”
那婆婆身子一震,退了一步,说道:“你——怎——么——知——道?”声音干涩,一字一顿,便如是小儿初学说话一般。
初说那句话时,脑中未曾细思,经她这么一问,才去想自己为什么知道,冷笑一声,道:“哼,我自然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心下却在迅速推想:我为什么知道?是了,她挂在不戒和尚颈中字条上写‘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这“负心薄幸、好色无厌’八字评语,除了不戒大师自己之外,世上只有他妻子方才知晓。
大声道:“你心中还是念念不忘这个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否则他去上吊,为什么你要割断他上吊的绳子?他要自刎,为什么你要偷了他的刀子?这等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让他死了,岂不干净?”
李慕白的双手在背后扭来扭去,却是丝毫挣脱不得。
那婆婆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绳子,是浸了秘药的牛筋绳,你挣不开的。”
闻得绳索上一股怪味,叫人恶心,面如难色看着老太婆,当真不知这人是从何处得来的绳子。
李慕白心中大骂这个老太婆,嘴上说道:“你让他这十几年中心急如焚,从关外找到藏边,从漠北找到西域,到每一座尼姑庵去找你,你却躲在这里享清福,你当真是有情有义!”
那婆婆自然听出来了讽刺,道:“他罪有——应得,他娶我为妻,为什么——调戏女子?”
李慕白觉得这人实在无理取闹,“人家瞧你的女儿,他也瞧了瞧人家,又有什么不可以?”
那婆婆道:“娶了妻的,再瞧女人,不可以。”
于是乎,李慕白喊着:“你是嫁过人的女人,为什么又瞧男人?”
老太婆果然怒道:“我几时瞧男人?胡说八道!”
李慕白小鹿一横,撇撇嘴,道:“你现在不是正瞧着我吗?难道我不是男人?不戒和尚只不过瞧了女人几眼,你却拉过我的手,摸过我身子。我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只要碰一碰我身上的肌肤,便是犯了清规戒律。幸好你只碰到我衣衫,没摸到我脸,否则观音菩萨一定不会饶你!”
李慕白想这老太婆少在外间走动,不通世务,须得吓她一吓,免得她用剃刀在自己身上乱割乱划。
那婆婆冷笑道:“我倒是想杀了你,可也没这般容易。现下有两条路,任你自择。一条是你快快娶仪琳为妻,别害得她伤心而死。你如摆臭架子不答应,我就阉了你,叫你做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不娶仪琳,也就娶不得第二个不要脸的妖艳贱货。”她十多年来装聋作哑,久不说话,口舌已极不灵便,说了这会子话,言语才流畅了些。
李慕白的脸色立马不好了,道:“仪琳固然是个好姑娘,难道世上除了她之外,别的姑娘都是不要脸的妖艳贱货?”
那婆婆道:“差不多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到底答不答应,快快说来。”
若不是四肢被缚,李慕白不啪啪砍她几剑,也得学着女人撕逼,扯头发抓脸蛋了。哼了一句:“不答应!”
老太婆又捡起了地上的刀,威胁道:“不然我让你做了和尚。”
“不做!就不做!有本事你咬我啊!你来啊!”本掌门毒死你!
老太婆觉得这小白脸咋咋呼呼,颇为烦躁,道:“男子汉大丈夫,唧唧歪歪,成何体统?要做和尚做和尚,太监就太监!”
李慕白咧嘴一笑:“做了太监,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我问你,一个人汉负心薄幸,好色无厌,好是不好?”
婆婆道:“那又何用多问?这种人比猪狗也不如,枉自为人。”
李慕白循循善诱道:“是了。仪琳人既美貌,对我又好,为什么我不娶她为妻?只因我早已与另一位姑娘有了婚姻之约。这位姑娘待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李慕白就算全身皮肉都给你割烂了,我也决不负她。倘若辜负了她,岂不是变成了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不戒和尚这个‘天下第一’的称号,便让我给抢过来了。”
老太婆一脸了然:“那个姑娘就是魔教妖女,姓什么东方。想必与那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关系匪浅吧。”
咧了咧嘴,笑道:“是呀!”
那婆婆道:“那容易得很,我叫那个东方姑娘抛弃了你,算是她对你负心薄幸,不是你对她负心薄幸,也就是了。”
李慕白道:“呸!她决不会抛弃我的。她肯为我舍了性命,我也肯为她舍了性命。我不会对她负心,她也决不会对我负心。”
那婆婆道:“只怕事到临头,也由不得她。恒山别院中臭男人多得很,随便找一个来做她丈夫就是了。”
闻言,李慕白胸中爆出滔天怒火,红着脖子大骂:“去你妹的混账!你敢!”
老太婆道:“你说我敢不敢?”走出门去,只听得隔房开门之声,那婆婆重又回进房来,手中提着一个女子,手足被缚,正便是东方不败。
李慕白大吃一惊,没料到东方竟也已落入这臭婆娘的手中,见她身上并无受伤的模样,略略宽心,叫道:“夫人,你也来了!”
东方不败笑了笑,眼底里的情愫如何也压抑不得,道:“我……故意的。你呢?”
小脸一红,李慕白可不敢说自己想着仪琳的情话忘乎所以,连着有人靠近了也丝毫不察。只好嘟囔道:“大……大意了。”
那婆婆喝道:“在我面前,不许说这等不要脸的话。刚才还说是婚约,怎么张口闭口却是‘夫人’?小姑娘,你要和尚呢,还是要太监?”
东方不败自己玩得高兴,只满目柔情地望着李慕白,对老太婆的话丝毫不作理睬。
那婆婆揉了揉下巴,道:“我仔细想想,要李慕白这小白脸抛了你,另娶仪琳,她是决计不肯的了。”
李慕白满心欢喜地点点头,“你开口说话以来,这句话最有道理。”
老太婆话语有些勉强,道:“那我老人家做做好事,就让一步,便宜了李慕白这小子,让她娶了你们两个。她做和尚,两个都娶;做太监,一个也娶不成。只不过成亲之后,你可不许欺侮我的乖女儿,你们两头大,不分大小。你年纪大着几岁,就让仪琳叫你姐姐好了。”
李慕白道:“我……”她只说了个“我”字,哑穴上一麻,已给点得说不出话来。
那婆婆跟着又点了东方的哑穴,说道:“我老人家决定了的事,不许你们罗里罗唆的打岔。让你这小和尚娶两个如花如玉的老婆,还有什么话好说?哼,不戒这老贼秃,有什么用?见到女儿害相思病,空自干着急,我老人家一出手就马到成功。”说着飘身出房。
“东……夫人,那老太婆欺负我~”
只不过一哑穴,片刻即冲破,李慕白扭着身子,挪到东方不败身边,靠在她怀里,撒娇道。
东方不败凝望着她,其时朝阳初升,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桌上的红烛兀自未熄,不住晃动,轻烟的影子飘过李慕白皓如白玉的脸,更增丽色。只见她眼光射向抛在地下的剃刀,转向板凳上放着的药瓶和绷带,脸上露出嘲弄之意,显然在取笑李慕白:“好险,好险!”但立即眼光转开,低垂下来,脸上罩了一层红晕。
见到她娇羞无邪,似乎是做了一件大害羞事而给自己捉到一般,不禁心中一荡,李慕白不由自禁的想:“倘若我此刻身得自由,我要过去抱她一抱,亲她一亲。”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屁股费力支起腰来,李慕白的脑袋凑了过去,朝东方的红唇亲去。
冷不防被吃了豆腐,她眼光慢慢转将上来,与李慕白呆呆的眼光一触,赶快避开,粉颊上红晕本已渐消,突然间又是面红过耳。
两人脉脉相对,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有人走上阁来,两人这才从情意缠绵、销魂无限之境中醒了过来。
只听得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道:“哑婆婆,你带我来干什么?”正是仪琳的声音。听得她走进隔房,坐了下来,那婆婆显然陪着她在一起,但听不到她丝毫行动之声。
过了一会,听得那婆婆慢慢的道:“你别叫我哑婆婆,我不是哑的。”
仪琳一声尖叫,极是惊讶,颤声说道:“你……你……你不……不哑了?你好了?”
那婆婆道:“我从来就不是哑巴。”
仪琳道:“那……那么你从前也不聋,听……听得见我……我的话?”语声中显出极大的惊恐。
那婆婆道:“孩子,你怕什么?我听得见你的说话,那可不更好么?”李慕白听到她语气慈和亲切,在跟亲生女儿说话时,终于露出了爱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