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想要报仇了?”贾环却好似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火上浇油地说道:“要知道,你的兄弟可全都是被用酷刑虐杀致死,这等仇恨,难道你要放下?”
“闭嘴!”陈侠怒喝道,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呼吸粗重。
“你就算逃跑了,那又如何?”贾环接着说道,“一辈子背负仇恨,改名换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飞黄腾达,甚至有朝一日坐上左相之位,而你呢,只能隐藏在角落里,像老鼠一样,残喘度日!甚至不敢结婚生子,不敢和旁人打交道。”
陈侠气得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贾环,呼吸越来越粗,拳头紧握。
“滴答——”
一滴血从陈侠的手缝中滴落在地上。
贾环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赞许,他就算想帮陈侠,也要看看陈侠值不值得他帮,现在看来,陈侠的心性着实过人,方才他这番话,句句都戳陈侠的心窝子,他却能忍住不动手,可见这人实在能忍。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侠深吸了几口气后,问道。
贾环:“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帮你。”
“帮我?就你。”陈侠讥讽地打量着贾环。
“是的,我可以帮你。”贾环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可能觉得你那些事牵扯太深,就算是那些大官也未必帮得了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够帮你报仇,甚至可以帮山西的百姓拿回赈灾银。而且你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陈侠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变了,无论贾环到底有几分把握,他都不得不考虑他说的话。
“你要什么?”陈侠倏然问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贾环必定有所图谋。
贾环:“我要你。”
赵国基急了,环哥儿这是被狐狸精迷住了?!还是被个男狐狸精!
陈侠眼神古怪地扫了贾环一眼,“你这小身子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了。”
贾环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是说,我要你帮我。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个庶子,家里的长辈都想摁死我,让我哥出头,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太方便,需要个人来帮忙。”
陈侠点了点头,这他倒是有所耳闻。
“好,成交。”陈侠确实如贾环所料的那般,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然的话,他是绝不可能会答应和贾环的要求。
“宋公子,我们已经派人盯着这儿许久,那贼人一直没出来,想来是睡得香了,这会儿悄悄进去,正好一下子把那贼人抓起来。”捕头殷勤地对宋直说道。
宋直嗯了一声,到底不敢托大,心里略略思索,便思索出个法子来,在捕头耳旁叮嘱了几句。
那捕头眼睛一亮,心里暗道,这读书人心眼就是多,当下立即安排了衙役去办事。
“季爷,这周围都被那衙役把守住出口了。”一尖嘴猴腮的人着急地赶回来回报道。
季良的嘴角下垂,这宋直消息也够灵通的,居然比他来的还快!
“先别动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季良略一思索,就想出了个法子来了,“咱们等着他们把那贼人抓出来,再让弟兄们去制造乱子,再抓住那贼人。”
这样一来,也不算他抢了宋直的功劳。
“是。”其他数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冒着火,这滔天的富贵眼瞧着就要到手了,叫他们怎能不激动!
“外头有人!”陈侠竖起耳朵,骤然说道。
贾环怔了怔,跟着陈侠到门帘旁,借着一道细缝往外瞧。
只见那大门外数来个身影隐隐约约,陈侠眯着眼睛,“那是衙役。”
贾环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很快想出个法子来,他勾起唇角,在陈侠耳旁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陈侠眼里掠过赞赏的眼神,点了点头。
贾环和陈侠要使的是偷龙转凤之计,但是要使用这个计谋,最重要的就是一点——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掌柜的就是陈侠。
那么,有什么法子能让所有人都产生这个错觉呢?
掌柜的身形和陈侠的身形差不多,但是面容却是截然不同。
要做到这点儿,可不容易。
“宋公子,兄弟们都围住了所有出口了。”捕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跑来回报道。
宋直点了点头,他腰间配着一柄剑,这柄剑可和那些纨绔子弟拿来装逼摆款的剑不同,这是先帝赐给宋相爷的宝剑,削铁无声。
这一次是他赢定了!
宋直刚这么想到,就听到里头突然间传来碰撞声。
他怔愣地朝捕头看去,那捕头也愣了,“里面有人!”
“立即进去!”宋直喝令道,到嘴的鸭子怎能让他飞了!
一行人雷厉风行地推开客云楼的大门,跑了进去。
“季爷,他们进去了。”尖嘴猴腮的男人指着客云楼的方向说道。
季良按了按手指,“吩咐下去,叫兄弟们听我指示,我一打招呼,立即动手。”
“宋公子,在那儿。”捕头很快辨认出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指着厨房对宋直说道。
宋直抽出了剑,那剑上泛着寒气。
厨房内点着一盏油灯,那里头有两个人!
透过窗纸,能清楚地看清楚二人的身形,一人的身形高大,一人的身形瘦削。
这二人正在缠斗着,那身形高大的渐渐处于上风,而那身形瘦削的虽身手不怎么好,但胜在手脚灵活,几次三番,那要命的招式都被他险险避过了。
宋直想要进去,却被捕头拦住了。
捕头低声道:“宋公子,里头狭窄,这二人正在缠斗,指不定不小心就伤到你?6" [红楼]他的嘴巴开过光15" > 上一页 18 页, 共蝗绲鹊取!?br /> 他的话中有话,其实是想让里头的人打个你死我活后,再去捡漏,宋直明白了后,压住心里的躁动,点了点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管里头谁胜了,现在进去也讨不到多少好处,倒不如等到胜负已定,再插手。
贾环朝陈侠使了个眼神,陈侠会意,故意露出个破绽来,贾环顺势抄起锅中烧得滚烫的热油,往他脸上泼去。
他本意是想用其他法子来毁掉掌柜的容貌,毕竟这热油泼出去,不好控制,稍不小心就会被烫到。
陈侠却执意要用此法子,他有自己的看法,这个法子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被人见着的,冒点儿风险,也值当。
“啊!!!”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传出。
“嘶——”宋直倒吸了口凉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连那见惯了酷刑的捕头,也是两脚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厨房内,陈侠冲贾环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无碍。
贾环这才松了口气,手起刀落,在掌柜的尸体上补了一刀,才拖着掌柜的尸体走了出来。
他一掀开帘子,就瞧见了宋直。
宋直看了那地上的人一眼,胃里直泛酸,那人的容貌可怖极了,满脸几乎都被毁了,叫人不忍再多看一眼。
“是你!”宋直惊讶地看着贾环。
贾环嘿嘿一笑,“宋公子,可真巧啊,不过,你恐怕来晚了。”
宋直的脸色变了变,那捕头朝他使了个眼神,颐指气使地说道:“本捕头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抓捕贼人,阁下速速离开,莫要阻碍本捕头办公。”
贾环眼神一转,立即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要打算黑吃黑啊!
他笑了笑,“宋公子,你做这种事,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宋直嗤笑了一声,“我做了什么事了,捉拿贼人,为民除害,这是天大的好事,小贾公子还是别挡道的好。”
他看着贾环拉着尸体的手,虎视眈眈。
身后几个捕快也都蹭地一声拔出来刀来。
贾环抿了抿唇,他的视线落在外头隐隐卓卓闪现的人影身上,为首的一人瞧着有几分像是季良。
他突然有了个主意了。
“宋直,你莫得意,你瞧瞧外头。”贾环指着外头说道。
宋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变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人包围了。
“你真当我自己一人就敢来对付这贼人,呵,我早就和季良联手了。”贾环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你敢动手,我一喊,季良就会带人冲进来,倒是有他作证,说你抢夺我的功劳,你说,你的名声还能要吗?”
宋直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来抢他的功劳,无非是觉得这里只有他一人,抢了也白抢,没有人能够给他作证,但若是有人呢?!
宋直定定地看着贾环,心里恨得几乎滴血,却忽然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来:“贾兄弟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是吗?”贾环笑道,“那麻烦你们让让路。”
他大大方方地拖着掌柜的尸体,从人群中走过,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扑通扑通地加快。
“等等!”宋直突然开口道。
贾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沁出冷汗。
四周的捕快手上的刀都齐齐地对准了贾环,只等宋直一个命令。
“刚才的事,你不会到处乱说吧。”宋直笑着问道。
“当然不会。”贾环的心放了回去,“我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谁信我。”
“那就好。”宋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贾环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拖着尸体到了门口,心里再次打起了敲边鼓,但是,眼下到了这个关节,也不能退缩。
索性大大方方地把门推开。
外头,季良等人被这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季良愣了愣,瞧了眼贾环,再瞧了眼他手上的尸体。
身后的人顿时都蠢蠢欲动,一个个手都按在了兵器上。
贾环心知这个时候就是最关键的时候,成不成!就在这时!
他朝屋里努了努下巴,季良和宋直对上了眼,两人的眼神中几乎能擦出火花来。
垃圾贱人!居然和贾环联手!
二人默契地想到这一点儿,不由得在心里对对方啐了一口!
贾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尸体坐上了赵国基架赶的马车,扬长而去。
他一直到远离了西大门,才彻底放下心,长嘘了一口气。
“好胆识!”陈侠赞叹道。
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贾环在这个过程中,脸色居然变都不变,这样的胆识,连陈侠自己都自愧不如。
贾环笑了下,扬起帘子,对赵国基说道:“舅舅,咱们快点儿回去。”
要是宋直和季良这两人反应过来了,必定是要追上来的。
“你倒是好心机。”季良讥嘲地对宋直说道,“贾环那样的人,你也和他联手。”
宋直怔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和贾环联手?我什么时候和贾环联手了!不是你和他勾搭成奸了吗?!”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和贾环联手了!”季良怒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怔愣的神色。
其他人也都愣了愣。
季良立即反应过来,妈的,他们两人都被贾环玩了!他以为贾环和宋直联手了,结果,宋直却以为他和贾环联手了!
“愣着干嘛!追啊!”季良回过头,对手下怒喝了一声。
宋直的脸上抽搐了下,咬着牙怒道:“叫弟兄们追!绝对不能放走贾环!”
贾环这一招把他们两个都耍了。
要是传出去,他们的颜面还能要吗?!
“到了。”贾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赵国基这才敢放松下来,他的双手双脚几乎都是软的,这一路朝荣国府而来,他是不敢放松一下,生怕一慢下来就被人追上。
“你们可回来了。”赵姨娘带着赵国基家的和小吉祥迎了出来,见着二人平安无恙地归来,赵姨娘一干人等都彻底松了口气。
“哥哥,你跑哪儿去了?叫嫂子担心了一晚上。”赵姨娘埋怨地看向赵国基。
赵国基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他朝他娘子看了一眼,见到她眼眶红肿,脸色发白,心里越发愧疚。
“好了,娘,舅舅今晚是我派去做事,你就别怪他了。”贾环连忙替赵国基打圆场。
“做事,做什么事?”赵姨娘狐疑地扫了二人一眼。
耳房里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来。
贾环朝赵姨娘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进屋里说话去。
小吉祥被留在屋子外把风。
贾环把今晚的经历删改了些,他没有把陈侠的事说出来,只道自己今日偶然发现那客云楼的帮工有些古怪,便派赵国基夜里去打探,后来赵国基没回来,他就拿着匕首亲自去了,在那里和那贼人大战了好几回合,才把那贼人拿下。
这一段经历,听得赵姨娘和赵国基家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赵姨娘拉着贾环的手,“那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自己一人也敢去!……”
她边拉着贾环的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一边又不住地念叨。
贾环只觉得心里头暖极了,非但不觉得唠叨,还美滋滋,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
“娘,我没事。”贾环忙道,“不过,娘这几日可得去置办几身新衣裳,也给姐姐买几身。”
“这好端端的,买新衣裳干什么,你钱多烧着啊。”一提到钱的事,赵姨娘还是老样子,现在即便每个月贾环都会拿几百两银子给她,她还是一直舍不得花,银子攒了又攒。
“你就别管了,反正肯定会有用的。”贾环说道。
他脸上泛着笑容,一直以来,老太太、贾政夫妻一直打压着他们母子,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他们母子已经不再是他们想搓揉,想打压就能打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