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外的是,甘宁竟然等在渡口,看到二人,便痞里痞气地笑道:“两位俊俏的小公子,回来了?”
这小混混,又想做什么?
不过这次甘宁很是给面儿,他向后一招手,两个手下便牵了两马走过来,把僵绳递给陆议和顾岳。
“我甘兴霸重义气,谁给我面儿,我就加倍地给他面儿,小公子,你借我马车,我送你马,交个朋友。”说完神情特别正经地伸出手,跟两人握了一下。
陆议立马邀请他去吴郡做客,甘宁摇了摇头,说:“这里还有几个相好的,正热乎着呢,等凉凉再去。”
能把渣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岳服了。
甘宁送的马还真不赖,脚程奇快,但顾岳总怀疑,这马不是他抢的就是他偷的。
到家的时候,孙府的气氛明显的热闹起来,老五孙尚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神秘地说:“二哥,走,我领你去看大美人”
“小丫头,看什么大美人,你长大了才是大美人呢。”顾岳给了孙尚香一个摸头杀。
小丫头摸了摸头,半天才反应过来,二哥这是在夸奖自己美?
走进正堂,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试喜服,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浓眉剑目,面色坚毅,正是孙权的大哥,江东小霸王孙策。
顾岳忙拱手行礼,孙策走过来,看了他几眼,满意地点点头,高兴地说:“嗯,不错,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看起来稳重多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衣着考究,板着脸,很是严肃。
看到他向自己行礼,顾岳忙还礼道:“吕叔”,此人正是孙策的财务大管家吕翻。
“等帮着大哥忙完婚事,便去阳羡上任去吧,孙家的男人,要早历练。”孙策坐上主位,开口说道。
“是,大哥”顾岳拱手领命,看到吕翻跟孙策好事要商量,便想退出去。
“等等,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军政大事都要听着,不学怎么会呢?”孙策向他招招手。
无奈,顾岳站在那里,听了一晚上的钱米粮草。
孙策和周瑜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孙策特意把周母接了过来,同坐高堂,接受新人跪拜。
顾岳直到他们拜堂时,才第一次见到了周瑜。
这是个精致的人,无论长相还是穿着还是礼仪,相比孙策的霸气狂放,周瑜是真地名士风流。
这个男子,他的舞台还没展开,现在的他,还罩在孙策的光环下。
悠扬的琴声响起,这个周瑜,入个洞房也这么风雅,还得给新娘子弹支曲子?顾岳悄悄地披衣起身,走到了廊下。
月光下站着一个人,正抬头望着月亮,好像沉浸在这美妙的琴声里。
顾岳刚想回屋,却看到那个走了过来,是自己的大哥,今晚的新朗官孙策。
“明天,你就去阳羡吧!”,孙策轻声说完,便转身回了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岳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么一点落莫的味道。
第二天临走前,顾岳觉得应该去跟陆议告个别,顺便劝劝他,别再贩卖粮食了,这让孙策知道,还不派兵去围了陆府。
但是看起来陆议拖家带口的,需要钱呀。
顾岳低头边想边走,冷不防前边响起了一声:“二公子好”,抬头一看,哈,财神来了。
顾岳忙走上前,亲热地叫了声“吕叔”,又示意他跟自己走到偏僻处,直到在一棵石榴树下站下,才开口道:“吕叔呀,我急需要一笔银子,能否批给我一些?”
“一些?一些是多少?二公子不是每个月都有例银吗?”吕翻黑着个脸,显然是个不好商量的主。
“算了,算我借,行了吧,到时从我的薪傣里扣,吕叔?”顾岳摊手道。
“我得先去请示主公,再给你答复。”吕翻油盐不进。
“那好吧,我在这等着,你去请示吧,不过我大哥昨晚洞房花烛,现在不一定能起来。
吕翻去了,很快便回来了,领着顾岳到了帐房,支了五百两银子,并让他按规矩写了借据。
“我大哥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顾岳提着那袋子沉甸甸的银子,还不大敢相信。
“主公说二公子大了,需要养女人,要花银子的。”吕翻眼皮都没翻,平静地回答道。
养女人?这脑洞,开得够大啊。
把银袋子就这么放在马背上,顾岳一手牵着马,一手扛着剑,打马来到了陆府。
正在哄着陆暄喝药的陆议匆匆迎出来,顾岳把银袋子往他怀里一扔,很霸气地说道:“一会我就去阳羡了,以后不许再贩粮食了,要掉脑袋的知不知道,先开几家铺子,缺钱了跟我说,我给你弄。”
陆议抱着银袋子,声音发虚地问:“这么大笔钱,你家里人知道吗,同意吗?”
想起大哥同意的理由,顾岳不禁老脸红了红,他梗了梗脖子,很硬气地说:“知道,这点小钱,都紧着我花呢”
“那好,我也正想盘几家铺子,这钱,算我借你的。”陆议拍了拍银袋子。
“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还给不给面儿?”顾岳学着甘宁的语气,痞痞地瞅着陆议。
“哈哈哈,真是服了你了,我收下便是。”陆议笑着,抱着银袋子,又装模作样地作着揖:“议,谢谢这位侠士的大恩大德,今生必结草衔环,以命相报。”
“别介,别以命相报,以身相许就行了,怎么样,这位俊俏的小公子?”顾岳演甘宁小混混演上了瘾。
“轻浮!”陆议啪地一巴掌打在马屁股上,大红马飞奔离去,身后传来陆议的喊声:“顾兄,一路顺风,得空我去阳羡找你玩。”
直到那一人一马转弯不见,陆议才放下在空中挥舞的手,低头看了看银袋子,自言自语道:“我还没请你吃大席呢。”
孙权扛着长剑,骑着黄马,也没带一个随从,一路赏景观花地向阳羡走去。
六月的江东,骄阳如炽,浓情似火。
看了眼前方,果断地在路边一棵大树底下停下。没带干粮,没带水袋,口干舌燥的顾岳真心好怀念和陆议一起旅行的日子啊。
他站起来,四周看了看,哈哈,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片绿油油的西瓜地出现在视野里。
顾岳大步走了过去。
在毫无形象地在草庐里吃了两个西瓜后,顾岳掏出一两银子,放到了桌子上,正要离去,外面传来说话声。
“步兄,焦矫此人嫌贫爱富,我们今日不应送上门去,自取其辱。”一个声音很是气愤。
“卫旌,你我二人寄居此地,孤立无援,不去讨好这个地头蛇,再来几伙抢瓜的,我们今年恐怕连租地的银子都赚不回来。”另一个声音很是平和。
顾岳站起身,想出去看看,刚到门口,正好与两个人打了个正面。
一桌子的瓜皮,没有半点愧色的扛剑少年,又是一个抢瓜贼。
卫旌手指着顾岳,气得直打哆嗦。
“说什么江东富庶和平,我看是鸡鸣狗盗、遍地小贼!”
孙权大帝是个体面人,顾岳也是个体面人,体面的身体加体面的灵魂,两两相撞,火花四射。
在卫旌那个‘贼’字还未落地时,一把长剑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步陟眼尖,看到了桌上的银子。
“少侠请剑下留情,卫兄鲁莽了,在下淮阴步陟,万望恕罪。”一个长得很周正端庄的青年向顾岳拱手行礼。
顾岳抽回了剑,打量了这个孙权大帝未来的大舅子一眼,淡淡开口道:“步兄多礼了,孙权路过,口喝难耐,未经允许便入室内,是我失礼在先!”
步陟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不敢相信地问道:“阁下可是孙破虏将军亲弟孙权?”
第9章 做县令
“正是”,长剑入鞘,清呤悠长。
“快请上座,在下备酒,万望赏光。”步陟是个很识实务的人。
一壶劣质浊酒,一碟盐茴香豆,是两个穷困潦倒的年轻人能拿出来的最高配置了。
有的人无论怎样贫困交加,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却总是勃勃生机,步陟,就是这种人。
相比他的难兄难弟卫旌的敏感孤傲,步陟具备能把草庐浊酒喝出雅致酒楼的气氛。
即便住在垃圾堆旁,他也会种上一株鲜花,而不是把自己也变成垃圾。
“江东大治在即,人才奇缺,步兄可前往吴郡,投奔吾兄,我愿为兄引荐。”顾岳对孙权大帝这个靠谱的大舅子,很有好感。
“谢谢公子,我与卫兄即可处理完这地里西瓜,便去吴郡。”步陟是那种做好准备,随时能抓住机会的人。
再次上路的时候,顾岳的马上驮着四个西瓜、一壶清水、一包干粮,舒舒服服地到了阳羡。
到达县衙门,跪地迎接的下属稀稀落落的,除了一个病弱的中年书生做主事,其余几个功曹已经老得让人不忍心看了。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说句话都要咳三咳的书生,一群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要一起管理一个十几万人口的县城。
顾岳感到不是一般地不靠谱。
但这伙老弱病残突破了顾岳的想像力,因为这群人有着一个现代人唱得比做得多的一句口号作为行动指南。
爱拼才会赢!
病书生的油灯子时前从没熄过,十几个老头子长得瘦骨嶙峋,做事却是龙精虎斗,边戴着老花镜翻着帐册,嘴里还忙里偷闲地哼着乡野艳曲。
作为一个称职的影帝,顾岳把孙权大帝爱惜人才,体恤下属的风格发扬地淋漓尽致。
大半夜的给病书生送了罐秋梨膏,把书生感动地差点咳了过去;陪着老当益壮的老头们打打拳,赢得即绅士又霸道,把一群老头惊艳地老泪纵横,直呼公子非凡人也。
本公子当然不是凡人,你们那点人生,在我这里早是写好的剧本好不好。
阳羡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茶好。
山上古茶苍劲,新茶繁茂,街上店铺林立,馆舍风雅。
当然,县衙的财税帐子更是漂亮,每年上缴到郡府的税赋银子高居傍首。
顾岳每天喝着阳羡春芽,做着一个富庶县城的县令,日子即充实又快乐。
这地方,真得很适合养生呀。
顾岳坐在大堂中央,很有贵公子范得品尝着温度恰到好处的茶,不经意间,引领了这个朝代喝茶的新风向。
一个小役飞快地跑进来,禀报说有一个叫朱然的公子在门外求见。
朱然,这个名字跳出来的时候,顾岳感到身体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迅速想了想孙权的人生剧本,瞬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这个和孙权同岁的同窗好友,与大帝关系很是微妙,
少年时的懵懂暧昧,青年时的亲密无间,老年时的生死别离,我操,超越兄弟情的蓝颜知己呀。
两条腿不听使唤似地快速移了出去,门口一个蓝衣少年几步跑了过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
“仲谋,我回了趟老家,回来时就听说你到了阳羡,你还好吗,想我了没?”少年人声音清亮,带着腻腻的甜味。
“义封?你来了,快快随我入内”老影帝顾岳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热情而又不动声色地推开朱然,拉起他的手。
朱然是个漂亮的少年,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面对了一群老弱病残一月之久的顾岳,觉得眼睛终于得到了缓解,这个朱然,不提他在历史上的才华,看着就赏心悦目呀。
县令生涯变得更加五颜六色,生动立体起来。
看文书的时候,朱然亲热地端茶倒水,红袖添香;视察茶林的时候,朱然蓝衣飘飘,纵马在青山茶道,风姿卓绝;休沐时太湖泛舟,朱然亲把木橹,临水高歌。
顾岳坐在小舟上,抚掌大笑,情商很高地给朱然打着拍子。
岸上响起一阵很轻的马蹄声,顾岳回过头去。
垂柳依依,白衣少年骑马在岸边缓缓踏步,晚风轻扬,吹起他的长发,有点凌乱的风流。
顾岳猛地跳起来,大声喊道:“伯言,陆伯言!”
朱然将小舟靠岸,和顾岳一起跳到岸上,看到陆议称呼孙权为顾兄,暗自纳闷,在看到顾岳朝自己眨眼的时候,便机灵地保持了沉默。
陆议说自己来阳羡是进货的,他在吴郡盘了一家铺子。
“走,我请你们吃大席,这里最好的酒楼在哪里?会做清蒸鲑鱼的?”陆议笑着问。
“我觉得伯言做的应该最好吃了,我知道湖对岸有个渔家,食材很是新鲜,客人可以去吃,也可以自己做,要不,咱们去看看?”顾岳看着陆议,邀请道。
陆议和朱然都很捧场,热情地应了下来,三人绕着湖边,转到对岸,看到一家竹篱围起来的小院。
主人家刚打鱼回来,新鲜的鱼虾正在木桶里活蹦乱跳。陆议挽了袖子,挑了一尾最大的鲑鱼,啪得一下摔在石头上。
顾岳替那头鱼感到头疼。
但当一阵鲜味钻进鼻子的时候,顾岳有点不地道地想,应该多摔两条,这点,怎么能够呢。
饭后,顾岳拉着两人在湖边散步,消消食。
少年心性,话说着说着,便很容易转到天下大势上。
刘备很忙,忙着从吕布处逃到袁术处,又从袁术处逃到曹操处,逃无可逃时,便被他那个黄金笼中的小皇侄拉着鼓捣血衣诏去了。
曹操更忙,忙着征张绣,伐袁术,更忙着接收人家的美貌女人,在温香软语里,长子曹昂和大将典韦殒命沙场。
历史在按部就班地缓缓向前推进。
但身边的陆议却还在奔波着生计,做着万千商人中的一个,顾岳突然有点着急,陆议,不应该这样活着。
“伯言,明天一早,还在这里,等我。”顾岳深深地看了陆议一眼,拱手和他告别,和朱然一起离去。
陆议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一个挺拔高远,一个清雅俊美,很是和谐,他叹了口气,拉着马慢慢走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