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教会士兵了。
我转头看着仍然站在圣台前的埃丝特。她的表情更难看了,但是她还站在那里。要知道在刚才,她是完全可以趁乱逃跑的,可是没有。尽管她一直站在战场之外,不过她穿着的那一身红色的教会长袍,看上去也像是被血染透了似的。
转头看了三角头一眼,不用我说话,他也明白我的意思。
这个场合,我想自己去解决。
于是他站在原地,只有我一个人慢慢走上了台阶。我丢掉了手里的步\\枪,从枪套中将手\\枪掏出来,子弹上膛,抵在埃丝特的额头上。本来
“你想不想跟我谈谈?”我的身高本来就比保持小女孩体型的埃丝特高出一大截,这个时候,更是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
她不说话,这个时候,之前她脸上我觉得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也消失了。看得出来,她还是想要强装镇静,但当有手\\枪对着你的脑袋的时候,这东西并不如想得那么容易。
我本来以为,如果是游戏剧情的话,这种大BOSS至少还会来个变身妖魔鬼怪什么的,所以我保持紧张状态,准备见势不妙马上攻击,可是我好像想多了。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我。
“是你赢了。”她轻飘飘地道。连火光的颜色映到她的脸上,也只显得有些寒冷。
本来我来到这一步,已经是气焰满满,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太嚣张了,人挡杀人。可是听到她说这句话时,我的心情却突然一下降到低谷。
一旦从极度兴奋之中冷静下来,就容易想起很多事情。
“是我赢了吗,那又怎么样。”我低声道,瞟了一眼自己的脚尖,“我当年逃过一劫,现在又回来了,所以才能站在你的面前。可是……”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连脸颊上面的肌肉都好像在微微抽搐。我别过头去,调整了一下心情,感觉可以顺利地说出话之后,才对着她道:
“可是,小三角、还有我母亲他们,都回不来了啊……”
我战斗到最后,报了仇,可是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
这跟我的任务无关,就算我干掉整个教会,也还是没办法出寂静岭。这些事情虽然和我的身世密切相关,但后面的事情,多少有点像是节外生枝。
我再怎么努力,不管杀掉多少人打着“报仇”的名义泄愤,也换不来已经丢掉的人命。
注意力转移回来,我发现我持枪的手早就抬不稳,枪口从埃丝特的额头,已经落到她的脖子侧边。
她还是很紧张地看着我,估计是没办法揣测我突然转变的态度。
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料到。之前所有的热情全部冷却下来了,之前我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千种把祭司折磨致死的方法,可是到现在,我连扣动扳机的心情都没有了。
如果非要为了报仇而让自己变得像现在这么凶残,完全不像之前的自己,那应该,也是一种被他们所束缚的形式。
我来寂静岭,本来就是为了面对和克服自己的恐惧,而不是给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
“算了。”我放下了持枪的手,将手\\枪塞进了枪套里,“最后再让我假装一下有绅士风度,我对女人才……呜——”
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刺痛。
低头一看,之前放在圣台上那个顶端尖锐的教会图腾,正插在我的胸口上。心脏的位置,不偏不倚。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这是补昨天的……昨天一天都有事所以没更orz跪倒
第79章 火焰和灰烬
痛感都变得迟钝了, 本来应该是剧痛, 却只是一点一点地渗透到我的感官里面。
我没想到就是刚才一瞬间的放松警惕, 就给祭司埃丝特创造了可乘之机。她握住图腾的手还在颤抖,显然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现在仪式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眼睛闪闪烁烁的,“下地狱去吧,你这个怪物。”
“怪物?……”
我握着她的手, 硬生生将图腾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溅到她的脸上,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接着, 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真的说起来,你们才是怪物吧。”
失血都会这样,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冰冷起来,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而且,我的意识仍然无比清醒。
血量渐渐小了之后,取而代之从伤口喷涌而出的,是那股黑色的雾气。
几乎在瞬间,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教堂中的每一寸墙壁、浮雕还有天花板的表层, 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铁锈色的内层。
整个教堂、或者说是一整个寂静岭,都被染上暗红的血色。
黑暗降临。
而黑暗就是我本身。
祭司扭头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变化。之前, 里世界是无法入侵教堂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的身边。她这次才最终慌了阵脚想要逃跑,可是她的手被我牢牢抓着,完全没办法挣开。
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而是……那股黑烟绕着我的手臂蔓延到了她的身上,像纽带一样将她牢牢和我绑在一起。
“至于地狱,他妈的谁爱下谁下。”
我声音低沉得都不像我自己了。
越来越多的黑色雾气在周围弥散开,甚至像茧一样将我们包裹起来。
“害怕吗?”
我温和地对祭司问道。
然后突然,也就在一瞬间,那黑色的烟雾,毫无征兆地开始燃烧了起来。
没有火焰逐渐升起的过程,而是从一开始,就熊熊燃烧着。我同样也置身于这烈火之中,视线里我的手臂和身上,一样在刹那中就布满火焰。
我感受得到烈火焚身的那种炽热,可它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反倒是祭司,短短几秒就已经被灼烧得痛苦不堪。那张将她内心隐藏起来的小女孩的可爱面容,也扭曲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
在这样的场景下,我仍然是一脸平静,连自己的伤势都一点也不担心。
这场火焰,就如同“恐惧”在叫嚣着。如果说刚才和教会士兵的厮杀是我在享受的话,那么现在,也就是另一个我的狂欢时刻。
以牙还牙。当年的场景,被置换了角色,重新华丽上演。
埃丝特最开始只是无声地张大了嘴,可是当火焰爬满了她的全身时,她终于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火光里她的身体变成焦黑色,我松开手之后立马瘫倒了下去。那火焰却仍没有减弱,直到她的身体在地上萎缩、最后变成了灰烬,火焰才慢慢黯淡下去。
之后,我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在那股黑雾之中,我好像隐隐约约又看到了“恐惧”的脸,这次他仿佛挂着笑意。而后黑雾慢慢收拢起来,聚成一股,悬空飘荡了一会儿,猛地又从我胸前的伤口里贯入。
这股力量大得击得我往后推了半步,但是当黑雾完全消失之后,我胸前的伤口,在一瞬间痊愈了。
为了确认我还摸了一把,连血都没有干,衣服从里到外都被刺破,可最里面的皮肤却完好无损,平整得没有一点受过伤的迹象。
我还没有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世界又开始发生变化。
里世界褪去,之前猩红的墙壁,又变回了光滑的样子。窗外的黑暗褪去,甚至比之前更要亮堂一些。地板上的那些教会士兵尸体,不知何时随着世界的切换,竟然全部消失了。光线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上落成一块一块的光斑。
低头看,地上那堆之前还是埃丝特的灰烬了无生气地摊在那里。
不管怎么说,她都还只是个普通人,不像我。
也说不好是主动还是被动,总之是将她解决了。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狂喜在刚才都已经释放过了,这个时候,只感到之前完全没有过的轻松。
转头,看见三角头还站在原地。我想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站在我的身后等着我。
我笑着朝他挑了挑下巴,但他好像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有点木讷。我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他才放下刀慢慢地跟着我,学着我的样子,张开了手臂。
我好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能笑得这么肆意了。我不用再顾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转过身去,朝着三角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刺过去。跑到他身前往上一跃,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了他,挂到了他的身上。
完全不用担心他头盔上面的尖角会刺伤我,因为他和我所预料到的一样,主动偏过了头去。
三角头这个时候也终于开窍了一样,把我抱在怀里,还用力挤压了一下。像是在事情结束之后,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的存在,同时也让我不要担心。
挂了好久,虽然我觉得三角头的力量应该完全撑得住,但最后还是下来了。
“我们回家吧,先睡一觉。”
我双手扣在一起往上拉伸,伸了个懒腰。可是,将我放在了地上之后,三角头竟然拿起了刀,向着教会深处走去。
我愣了愣然后马上小跑着追了上去:“喂、喂大哥,是不是我刚才把你脑袋撞傻了,门在这边啊啊!”
还好他停下脚步等了等我,不像原来,完全不理会我的吼叫。可是在我追上了他拽住了他的手之后,仍然在往前。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被撞傻了脑袋的反应。
这种感觉就好像……
好像教会深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三角头,让他非去不可。
说起来,他好像几乎没怎么像现在这样过,主动要去什么地方,一般都是跟在我的身后。上一次他这么倔强,还是在医院非要回他的小房间时。
想了想,反正现在好像也没有太大危险,看着三角头好不容易有点需求,就陪他去好了。
他对于这座教堂的了解似乎比我更深,在走廊之中左拐右拐,竟然走到了教堂后方的另一扇小门。
这种门,在我印象里,有点像紧急出口那种,用来逃生的,然而事实上,估计几百年都不会有人用到。
“这里?……”我实在不明白三角头为什么要放弃走教堂大门,而选择这么一个对于他来说有极大概率被卡住的小门。可是在我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三角头的背影在门框里顿了顿,我猜他是脑袋被卡住了。果不其然,我上去推了两把才把他推出去。跟着出去之后,看到外面的场景,我不禁感叹了一声。
虽然天气貌似好些了,可是仍然是表世界的状态,浓雾遍布。
这也难怪。教会是解决了,但我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
后门出来的景色和墓地差不多,加上黑色的枯树实在有些荒凉。只是没有墓室,看上去要空旷得许多。
我跟着三角头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想到,见到了比墓地更可怕的景象。
看上去就是刻意被开辟出的空地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那几根尖锐的刑柱,毛骨悚然地立在那里。上面不均匀的黑色,一看就是已经干了的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还有地上,也全是血迹。
这个场景……我竟然很熟悉。
在监狱下的那个刑房之中,那张看着像三角头的照片,就是以这个为背景的。那些残酷的刑罚,曾经就发生在这里。
砍头,还有穿刺刑。
“他们会带上三角形的巨大帽子,将他们的脸遮挡起来。”
“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与世界隔绝,成为没有人情的怪物。”
我心里忽然一凉,转头看着三角头。他站在我的身边,好像也对面前这个场景,有所感应。
没有人情的怪物啊……
按理说,我不应该从一开始就应该接受关于三角头的这个设定了吗?
那我还在纠结什么呢?
发呆的时候三角头穿过了空地,继续往前走。
也就是说,在深处还有些什么。
比如像现在我看到的……一幢小房子。
我没想到教会后竟然还有这些东西,一直以为除了墓地,就是成片的森林。在浓重的白色雾气里,除了我自己急促的脚步,寂静得连三角头手中的刀拖动的声音都像是在梦里。
三角头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或者说,他自己想要来的就是这里。
他打开了门,可是只站在门侧,没有进去,好像是在等我。
“那我进去了?”我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可是室内太暗,看不出有没有人,“有人在吗?我是泽维尔,我进来咯。”
听里面没有动静,我慢慢地进去。
因为有窗户,所以还是可以勉强看得清楚里面的情形。在看清楚的一瞬,我往里踏的步伐也停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可是,从逻辑上,又并没有办法找出来有什么不对。
因为这间屋子的摆设和位置,完完全全和三角头在医院里的房间,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emm 晚上好~
第80章 他的名字
“啊?你在开玩笑吧?……”可是我的目光都没有办法离开房间, 甚至可以说, 我现在有点害怕去看三角头, 所以刻意看着别的地方,“你在开玩笑对吗?”
这样一来,我也更没办法知道他的回复。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窗户上布满灰尘,所以连落进室内的阳光也变得模糊,更不用说那些漂浮在光线之中的尘埃。
整个场景都像浸泡在水里一样, 没有声音, 又让人有种窒息感。深海里,无论怎么努力地游都无法浮上去, 就是现在这样一般的手足无措。
不管是床铺和桌子摆设的朝向是还是在房间之中的整体方位, 都和医院里的房间一模一样。
就连……
我后退了一步,可是站不稳差点往后跌倒。这次不需要三角头扶, 我就能自己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