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内部墙壁上全是青苔和斜长着的杂草,偶尔破裂的地方能透进来一丝阳光,细的如同一条金线,中原中也呛进了一口满是灰尘的空气,嫌弃地捂着嘴挥了挥手,越往底下走越冷,这倒是个避暑胜地。指尖触碰到了腐朽的扶手,果不其然地带着一点湿意,中原中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刚刚在钟楼顶上的那股拉扯痛感又再次出现,像是有一根线系在了腹部,拽动时的疼痛。
中原中也咬住了舌尖没发出一点声音,连下楼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他觉得他有必要去医院复检一下,他没理由三番两次地出现不适,都说Alpha怀孕中的Omega最好的药品,太宰治和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一起,再有哪里不舒服,那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到达楼底的时候,太宰治还没有下来,中原中也回头确认了这家伙没跟上来,对部下吩咐了“如果太宰问起行踪就说他有临时任务”这样的谎言,然后开了车疾驰而去,直奔港口那家私立医院。离开了钟楼,不适感立刻消退,中原中也深呼一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太宰治可不是那种好骗的家伙,他能瞒的时间不多。
做孕检的时候,中原中也没了要“把这个小麻烦去除”的想法,接近两个月的孕期让他已经适应了它的存在,这可是他和太宰治的小生命,这家伙如果知道孩子还在的话,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喜极而泣?中原中也扭头看向了被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自己的和太宰治的,虽然这个家伙嘴上说话确实不好听,但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到目前为止,中原中也仍是没有要把这件事告诉太宰治的想法,谁知道太宰治的留下到底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愧疚?
太宰治在钟楼里又勘察了一圈,哼着不成调的歌准备从钟楼下楼的时候,手机微微震动着表示了有短信的到来,是尾崎红叶的回信。昨天晚上他就知道中原中也吃的抑制剂有问题,委托尾崎红叶帮忙查查看中原中也过去那段时间的抑制剂购买记录,黑手党成员购买抑制剂自然会在港口私立的药店,中原中也也不例外,一个高层干部想查到这些并不难,根据尾崎红叶的描述,他的购买记录虽然残缺不全,但很明显有个曲线的升降变化,从两年前的巨幅购买量,直到一年前再缓慢降下来,到现在维持正常水平。
太宰治出了钟楼询问中原中也的下落时,门口老老实实等着太宰治出来转告话的部下原话称述,他当然是不信的,但是中原中也既然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太宰治就不会去追根究底,他们之间的默契不过如此。
中原中也拿到化验单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医生的忠告,千句万句都没有听清,总结起来只记得一句话:“非常抱歉,中原大人,出自各方面的检查结果都表示,您现在的生理状况非常不适合孕育。”
而中原中也选择性听漏的话,他自己心里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也早就该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从太宰治两年前离开的那一刻起、从他开始过量使用抑制剂甚至持续了一年之久起、从仅是吃了点螃蟹就引起的腹痛起,这些全都是理由和预兆,生殖腔的损伤不会体现在平时的身体状况上,也没有直接反应,如此私密的问题,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会表现出来、才会被发现。这件事的发生就像是往骆驼的背上叠加稻草,也许一小捆稻草对它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如果几十个一小捆逐渐叠加在上面,骆驼也会被压趴。
每件事都有因果缘由,这样的道理放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感情上也适用,他们天生不对,却又天生一对,足够的契合和骨子里的排斥只会让他们越缠越紧。
“所以这些话的意思是?”中原中也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下来,掩饰性地压了一下帽檐,手指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攥紧了太宰治的外套一角。
“就算是现在开始放弃工作好好补身体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恐怕也会难产,毕竟它是在生殖腔损伤时所孕育。我们的最佳建议虽然听上去不可理喻,但您也还是有知情权。”
“建议您放弃这个孩子。”
第10章 面见敌人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了家,浑浑噩噩中驾驶着爱车到了自家门口,然后在摸出家门钥匙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动作,梦醒了一般。他向来都是信自己不信别人,医生的话不是肯定句,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事情是毫无退路的。
中原中也没有拒绝医生的建议,也没有同意,敷衍了一句“工作紧张再做考虑”然后就离开了医院,这件事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一是这段时间就像是在做人生滑梯,跌宕起伏,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再有承受力的心理这会儿也需要有休息时间;二是他的确要因为工作而仔细斟酌一下手术的问题,他是个正常的Omega,做完手术肯定要有恢复时间,黑手党现在正在重大任务的关键期,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和战斗力,无法这么简单地脱开身。
非要给这件事一个定论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个孩子的到来确实是个错误,也是个累赘。
中原中也打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太宰治应该还没有到家,没有人开灯,谁知道这家伙又趁着自己不在跑去和什么美女殉情了,随手将身上的两件外套一同扔在了地上,中原中也凭着记忆伸手去摸灯开关,刚跨出一步,就感觉到了身后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家里有埋伏?!
中原中也几乎是在同时绷紧了神经,在黑暗中被捉住了手腕,对方力道不大,中原中也哽在喉咙间的一句“是谁”还没有问出口,就被整个带入了结实温暖的胸膛,紧紧地压在了怀里,醇厚的朗姆酒香气萦绕在鼻息,这就足以不用再开口问了,他放松下身子,没有反抗,开口问了一句:“太宰你又发什么疯?”
“中也瞒了这么久的事,也会累的吧?”太宰治像是个会撒娇的巨型宠物,埋下脸蹭在中原中也的一侧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的气滚烫灼热,声音低沉温和,缓慢地提问道。
身高差足够太宰治把中原中也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中原中也的心脏又一次漏跳了一拍,他知道太宰治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还没有完全猜中而已,光是这么短短的一句问话几乎就要击溃中原中也全部的防御堡垒,和太宰治全数摊牌:自己不能接受他的离开所以疯狂使用抑制剂;不想浪费他的一点心意所以硬是忍着恶心吃完了所有的蟹粥;长达一年的过量抑制剂对他的生殖腔造成了损害所以保不住孩子,全部都是因为爱,中原中也到今天才意识到光是喜欢这个词已经装不下他心里所想的东西,这该死的感情磨平了他所有的内在棱角,过程鲜血淋漓,现在只剩一颗柔弱到经不起磕碰的心在跳动。
“那太宰呢,躲了这么久就不累吗?”中原中也笑了,不是讽刺的笑,而是一种释然的笑容,笑到眼泪都溢在了眼眶里,黑暗和背向的姿势让他无须掩饰。既然太宰治揭开了他的面具,那么他也不必给太宰治留什么情面,这是他习惯性的报复,也是最契合的心思相通,他们早就知道彼此的弱点和试图遮掩的东西,却偏偏装作视而不见。
“不愧是中也,这都瞒不过你。”太宰治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行径和从黑手党的叛逃的理由,空气里再一次静默了下来,怀里的中原中也转过了身,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强行摁着他低下头,然后接上一个青涩却火热的吻。
这是个迫不及待的吻,掺杂着卸下心防的轻松和难舍难分,坦诚二字写在了紧贴的唇瓣上,中原中也索取着太宰治的所有,他身披黑暗在荆棘路上走了两年,他以为前方没有光明,走到黑,还要往更黑里走,也以为给自己墨水般人生泼上色彩的罪魁祸首不会再出现。这个以暗恋为种,以恨浇灌,结出爱的花朵,还会有果实吗?
答案是有,果实的名字叫两情相悦,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然后在这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中坠入爱河。
太宰治摁住了中原中也的后颈,指尖摩挲柔软腺体,中原中也的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越缠越紧,咽不下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流进中原中也蹭乱的衣领里,他们在用舌尖夺取对方的主导权,争个你死我活,氧气从中消逝,呼吸也愈发沉重,中原中也有些脱力,被太宰治捞了腰际稳在怀中,他们从门边吻到了沙发上,火苗点燃的地方是在胸膛,心脏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都和对方融成同一个拍子。被放倒在沙发上时他们也没有蹭出□□来,这次的吻滚烫而又拙劣,磕破的唇瓣还可以尝出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间传递而后蔓延,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品,毒品的制造者就是彼此所紧拥的人。
他们的吻只包含了爱,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面对过感情的两个初学者都在蹒跚学步,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撞进对方的心房里,又像是冬日里畏缩的阳光,它不知该如何进退,只好一往而深,被大雪所掩埋的孤城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
“是因为喜欢你,中也。”
“早就猜到了,笨蛋太宰。”中原中也轻喘了一口气,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却可以清楚地知道那颗心脏在为谁跳动,里面又装了谁:“我知道你逃,是因为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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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早上睡醒的时候,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半边胳膊还在发麻,身上很随意地盖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看上去像是他在沙发上做了个春梦,但发麻的胳膊告诉自己,这里不久前还躺过一个人,连橘子味的清香都没来得及散去。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太宰治翻身坐起来稍稍清醒了一下脑袋,迈开步伐挤进了虚掩着门的卫生间,被水雾缭绕了一整个房间,隔着磨砂玻璃只能模糊地分辨出里面的人影,是在洗澡,热气蒸腾。
“太宰你有偷窥癖?”虽然并没有出声,也将动作放到了最轻,但中原中也仍然觉察到了有人进来,能在他洗澡时进来并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人除了太宰治还能是谁,他没好气地开口提问一句,打破了沉寂,声音被热气蒸的有些沙哑,更多了几分性感。他说着关了淋浴水阀,捞了一旁的浴巾围上,打开浴室门跨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上绑着一道发圈,将以往从不多加打理的头发挽成了低马尾。
太宰治没反驳,只感觉鼻头一热,站在原地等着中原中也走到自己跟前,一脸看见鬼的表情:“你什么毛病?”
之前的鼻腔热流不是错觉,一道鲜红的血迹从中蜿蜒而出,太宰治将打算越过自己出门的中原中也扯了臂膀带进怀中,低头深吸一口气,将责任尽数推卸到他的身上:“谁让中也绑了头发就可以和美丽的小姐媲美,作为丈夫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混蛋!!!血蹭到我身上了!”中原中也并不严重的洁癖让他从来都不允许别人碰他的东西,长时间带着手套也有部分理由是因为这个,他一把推开像烂泥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把他往浴室里一推,一脸鄙夷地嫌弃道:“给我洗洗干净再出来啊混蛋。”
被塞进浴室的太宰治倒是有了点“妻管严”的味道,乖乖洗漱,和中原中也住在一起之后他有很多地方都会选择听从中原中也的话,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处处反着来,中原中也关上卫生间的门,随后进了卧室,换上衣物。
中原中也不是醒得早,而是一大早就有一通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只感觉浑身都疼,和太宰治挤在一张沙发上睡着的感觉算不上舒服,狭小的空间容下两个成年男子确实有些苛求了。被自己当成人肉垫睡了一晚上的太宰治还没有醒,他也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在昨天晚上的拥抱中睡着的,打电话的人是昨天给自己检查的那位医生,中原中也低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太宰治没有醒,然后捞过地上的外套给他盖上,去了阳台接电话。
他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会比昨天的孕检更糟了,直到医生和他说深度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专业术语他听不懂,那就简缩为一句话:过量抑制剂对生殖腔的伤害是不可挽回的,不建议他再受孕。
现在,这件事总算是被摆到了台面上,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太宰治有知情权。他第一次不想让太宰治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憎恶,想远离他又忍不住留下一点联系;第二次不想让太宰治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不敢确认感情,他怕太宰治的心底不是喜欢而是愧疚。现在这两点都成了过去式,他没理由再继续瞒下去,也不想再继续瞒下去,互相隐瞒太累了,他只想摒弃痛苦。
太宰治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房开始整理那些杂乱的文件夹,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太过简单,北欧的神话他不太清楚,也没什么了解,这个知识盲点从一开始就被忽略,他需要从最根本的地方开始重新查起,芬里斯不是神,他不可能会有所谓“完美的犯罪”,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全都没注意到的,入手点就是这个家伙的名字。
“中也是想到了什么吗?”太宰治倚靠在书房门边上,询问着中原中也的意见,看着他翻阅那些古老的书籍。
“一人有多种异能的情况国内外都没有记载,这个理论太荒唐了,也许是我们想错了。”中原中也抬头应了太宰治一句,撞进一双鸢色的眼眸,那里面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感觉,也许是温柔,太宰治只留给中原中也一个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