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把玩着手中通透碧玉的箫,嘴角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哦?爷是要这做抵押么?”
“其实,我更中意于当场兑现,你觉得呢?”低沉的嗓音在轻风里愈加蛊惑人心。
边伯贤这才抬眼看了眼朴灿烈,手往后一撑,就闭眼吻了上去。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短暂得让朴灿烈还未有何反应就退开了来。
轻柔的,温热的,触感还在唇上未曾散去,朴灿烈心下大动,一手紧紧握住了退开的边伯贤的胳膊,拽着他压向自己就想再索要更多。
边伯贤却笑出了声,抬手推开了朴灿烈,坐直了身子,拿着箫轻轻抵上了朴灿烈的胸膛,“抵押已兑现,该轮到我了。”
说完,边伯贤就站起身,一席白衣踱到舟头,只身站定,持箫贴唇,迎着月色漂亮的手指灵动,一曲望月决悠扬延绵,回荡在寂静的河间,莫不静好。
朴灿烈坐在一旁,听着妙音,看着良人,眼眸里尽是温情,他伸手取了一壶酒,径直撇了盖子,单腿屈膝,肘搭木栏,仰头痛饮。
一曲罢了,边伯贤缓缓地收箫于身侧,负手抬眸。朴灿烈眯着微醺的桃花眼,转头看过去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人在月光下遗世独立,姣好的容颜被月色勾勒出漂亮的侧颜,仰起的颈线精致地如白玉,整个人似乎都笼上了一抹淡淡的光亮,就像一只在等待着羽化登仙,骄傲又孤独的仙鹤。
缥缈得让人抓不住,让朴灿烈一阵心悸。他忽地俯身抬手撩着水向边伯贤撒去,边伯贤身形一愣,诧异地回头,结果又被撩了一脸水。边伯贤眯着眼睛,边抬手挡着,边向着朴灿烈快步走过来,震得小舟在河上晃悠起来。
边伯贤跌跌撞撞走过来,一落座直接栽在朴灿烈身边,朴灿烈一把搂住他,实实在在抱住边伯贤的感觉让朴灿烈宽了心。
小舟晃悠晃悠,两人窝坐在一起,朴灿烈的手轻轻搂着边伯贤的腰,边伯贤也放松了身子微微仰头看着月亮,俩人谁都没说话,却契合得连灵魂都安宁。
叮铃----叮铃----
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惹得两人的视线低头胶着,一同看向边伯贤的腰间,朴灿烈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随着小船的摇晃,跟边伯贤系在腰间的白玉佩环轻轻碰撞,叮当作响,甚是清亮。
边伯贤抬手轻轻握住了白玉佩环,摩挲着上面那个烈字,通透的白玉洁白如雪衬得漂亮的手指更加精致,朴灿烈猛地握住边伯贤的手,将白玉佩环都包在手中,翻身压着怀里的边伯贤就亲了上去,火热的唇齿霸道地入侵,侵袭着彼此一丝一毫的气息。
情动至极,火烧火燎的欲望想要更多,朴灿烈狠劲地将边伯贤往自己怀里揉,边伯贤仰着头承受着朴灿烈的热吻。止不住地向后靠去。
扑通!
............船翻了。
凉意十足的河水将落水的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朴灿烈拉着边伯贤从水里露出了头,两人湿透了的狼狈样子映入彼此的眼帘,对看相视,笑开了来,爽朗的笑意响彻空荡的夜里,静谧被打破,却依旧琴瑟和谐。
“王上,暗卫回禀,朴灿烈和边伯贤在湖上泛舟后,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歇着了,怕是今晚不回来了。”
金钟仁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看着在夜色里飘摇的柳条,伸手拽了一根下来,“吴世勋和鹿晗呢?”
“那边就派了一个人,似乎被吴世勋察觉了,甩开了,并不知道去向。”
金钟仁摆了摆手,让心腹退下,把玩了一阵手里的柳条,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一直低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张艺兴。
“艺兴,你在想什么?”
“回王上,臣什么都没想。”
金钟仁随手撇了柳条,走了过来,在躬着身的张艺兴面前站定,“艺兴,你懂孤的,所以,别轻举妄动。”
“臣不敢。”
“哼,去安排人告诉绿荷在凌然那透露一下朴灿烈和边伯贤今晚的行踪。”
张艺兴有些诧异,却没动声色,只是弯腰低声应道,“喏。”
夜色微凉,琴声绕梁,悠远绵长。
嘶----
“娘娘!”绿荷刚端着熬好的绿豆羹进来,就看见自家主子被琴弦划伤了手,着急地放下碗,走过去,拿出手绢轻轻地擦着伤口。
金凌然愣了愣神儿,过了会儿才开口柔声道,“无碍,不必担心。”
“娘娘您可是千金之体,伤了您,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这是奴婢们照顾不周的罪。”绿荷轻轻地吹着伤口,仔细着包扎着。
“若是多几道口子,能让他关心,多痛都能挨。”金凌然垂着头低声自语道。
“娘娘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是伤口疼么?”
金凌然摇了摇头,“没什么。”,任她动作,撇头看向窗外,弹着琴不自知竟然已经夜幕降临了,“皇上回来了么?”
绿荷动作一顿,敛着眸子,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回话,“没呢,听前面侍卫说,似乎是和丞相大人泛舟晚了,落宿在镇上了。”
金凌然心下一凛,沉着脸没说话。
绿荷包扎完,站起身,余光打量了一下主子的脸色,不动声色地端着绿豆羹到金凌然面前,“皇上和丞相大人还真是好,自古开国功臣无重臣,这皇上上位后非但不打压丞相大人的势力,听闻这丞相之位还是自荐钦点的呢。皇上也真是重情重义。”
舀了一勺凑到金凌然嘴边,金凌然听着这话更是心里郁结,偏头躲开,冷着声道,“本宫不想喝。”
“娘娘,皇上走之前特意交待小厨房给您做着消暑的,要是不喝让皇上知道了,会怪罪吧。”
金凌然冷哼了一声,他怎么可能在意她喝不喝。
他会陪着那人去泛舟游玩避暑,却就叫小厨房做一碗绿豆汤敷衍自己,这还真真是宠妃与冷宫的差别。
金凌然想着想着更是火气上头,起了身,摆了摆手,“你出去吧。”转身向着内室走去,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那边伯贤到底是有了什么迷魂处,招得皇上如此尽心。她可是答应了哥哥,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她不仅要做这天下的皇后,她还要当他心上的皇后。
绿荷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主子进入内室的背影,突然觉得分外清冷,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收拾了东西出去带上了门,转身对着院子里暗处的暗卫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那抹身影便消失了。
绿荷抬头看了看天空,月色撩人,皎洁明亮,静谧安好得让人恍若梦中。
张艺兴被人传来时,正碰见十二死士的领头在堂间候着,张艺兴略一点头,走进了内阁。
金钟仁正坐在主位上,手上转着一小块碎白玉。这块碎玉片是金钟仁从齐国回国时就带着身边的,金钟仁没说起过,但张艺兴总能看见金钟仁看着这块碎玉发呆出神,眉眼总是不再充斥着凌厉之气,反而温柔满满。张艺兴想,这应该是边伯贤的物什。
“王上。”张艺兴躬身行礼。
金钟仁没说话,还在看着那块碎玉,似乎在想着什么,张艺兴也没打断,安安分分地站在一侧等待。
良久,金钟仁终于抬起了头,眼底一片冷峻,清明得空荡,扯起一边的嘴角,一抬眼看着张艺兴,玩味地语气开了口,“孤想,孤亲手带大的妹妹应该不会辜负孤。”
张艺兴皱了皱眉,“王上,您......”
金钟仁举手握着碎玉,点了点张艺兴,“你去告诉门外的死士卫,即刻起十二人跟着公主,只要两人落单,立刻执行,不管任何代价,必须成功。”
张艺兴心下大骇,这一天终于来了,王上终于还是狠下心。张艺兴觉得有些可惜,他深深地弯下腰想要再劝上一劝,却听着主位上的人冷冷开口,“艺兴,这是孤的旨意,不可违抗。”
张艺兴俯着身子,埋着头闭了闭眼,半晌睁开眼,“臣遵旨。”
边伯贤看着刚刚暗影呈上来的密函,略微有些疑惑。十几年来默默无闻不惹事的西南边疆怎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就是在朴灿烈登基的乱时,它也没有一点儿突进的意图,现如今天下太平,国力强盛,怎么还要以身犯险了。
边伯贤又看了看密函,那个火梢子给点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去跟朴灿烈禀告一声儿。
起了身向庭外走去。
“大人。”
边伯贤驻足回头,是金凌然身边的丫鬟。
边伯贤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怎么了?”
绿荷微微欠身,“边大人,我家娘娘请您到剑蝶厅一叙。”
边伯贤皱了皱眉,“这......”边伯贤刚想说与皇上有要事相商,但这事儿定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或许这邀自己去剑蝶厅还是金钟仁让的,更不能让他知晓。
“好,那带路吧。”边伯贤想着去看一眼究竟何事,再去找朴灿烈也不迟。
鹿晗正从旁路经过,正好见着边伯贤匆匆离去的身影......身边那丫鬟怎么有些眼熟呢?
边伯贤刚到剑蝶厅,就远远看着一人着青色便衣立于马上,旁边还有一匹马,没人在上。
边伯贤走近,弯腰作揖,“臣边伯贤拜见贤妃娘娘。”
这一句让金凌然倒是晃了神,边伯贤,贤妃。呵,原来如此。
金凌然今日穿着简便衣着,青色加身,将及腰的秀发绑了起来,远远望去倒像个贵家小公子,她骑在马上,俯视着边伯贤,“丞相,今日本宫可否请你作陪,游玩游玩这周边?”
“娘娘,这可着实不妥,您是妃子,臣为下臣,岂可共游。还是请示皇上,让皇上作陪的较好。”
金凌然摆了摆手,“皇上不会愿意陪我的。”
边伯贤有些诧异,闻言抬头看向金凌然。金凌然一手拽着缰绳,遥望着天边,眉间不可遮掩的落寞让边伯贤有些不忍。
二八的芳华,愣是被金钟仁送进深宫里作为交易和牵制,还碰上个不爱自己的夫君,倒也是够悲惨。
边伯贤走向另一匹马,直接飞身而上,一扯缰绳,“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走吧。”朝着院外策马先行。
哎,今晚回来有的要解释的了。
金凌然有些愕然,她本以为还要再劝说一会儿,边伯贤才会跟她出去,没成想,她不过一句皇上不会陪她便让他松了口,还如此坦然。
她有些心酸,这就是被皇上独爱着的资本么?哪怕丞相跟妃子独自出去也可以这样嚣张。
金凌然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那些想法甩空一般,看着前方的身影坚定地驾马跟上。
两人也不说话,到了山林下,边伯贤就慢下了速度,改为跟在金凌然身后。
金凌然真的被金钟仁教得很好,饱腹诗书,歌舞俱佳,气质出尘,现在连骑射也算是佼佼者。看样子,金钟仁把她送进宫里可不是突发奇想,怕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谋划了。边伯贤摸不透金钟仁想要干什么,他想或许是时候该回宫了,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又驰骋了一阵,望见一片碧湖,金凌然勒了缰绳,缓步立于湖边,翻身下马。边伯贤见状也停了下来,走了过去。
金凌然深吸了口气,分外清新的气息让她莫名心底开阔了许多,眼底的坚定也愈加清明。边伯贤看着不在意形象随意地伸展着身子的金凌然,倒是忍不住笑了,“娘娘,您若喜欢,不必每日呆在宫里,您就算偶尔出来走走,皇上也会准许的。”
金凌然没回应,边伯贤也就不再说,过了一会儿,才听着金凌然轻柔的嗓音开口,“边丞相似乎跟皇上很是要好,很了解皇上的性子的样子。”
边伯贤点了点头,“回娘娘,臣与圣上一同长大,自是多了一分儿时情谊。”
金凌然猛然一转头,直直地看向边伯贤,“仅是如此么?”
边伯贤不动声色地一垂眸,“自是如此。”
金凌然似乎是再也忍不住情绪,快步向着边伯贤走了过来,逼近得让边伯贤往后撤了几步,冷哼一声,“边丞相,我看不光是儿时情谊吧,还有床笫之间的肆意风流吧。”
“娘娘您说的,臣听不懂。”
“边伯贤,这儿只有你我,不必再戴着你忠臣的面具。那个晚上,皇上去你屋子,我看见了。知道为什么我会跟过去么?因为我向他求欢,他却告诉我,没给他心上人的全给了我,让我安分守己,懂得知足。”
边伯贤心上一震,他没想到朴灿烈竟然会这么跟金凌然摊牌。
“结果呢?他在月色下亲吻你,他拉着你进门,他与你鱼水之欢。我从没见过他那样温柔的笑意。他拒绝了我,转身沉浸在你的榻上。边伯贤,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边伯贤静默了许久,依旧垂着眼眸,没说话。
金凌然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以为边伯贤会有被戳穿的耻辱慌张,甚至恼羞成怒,可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稳。
软了几分语气,金凌然开口道,“边伯贤,你要的丞相已经得到,就此作罢吧,离开他。一国之主与当国丞相竟然行不苟之事,这让天下人知道了,可就不止是笑话了,朴灿烈这皇位就算依旧能稳坐,明君也成了昏君流传千古。而你就是那个魅惑主上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丞相。”边伯贤平静清亮地开口。
金凌然一怔,“那你要什么?难不成你要的......你要这天下?!!!好大的胆子。”
边伯贤冷哼一声,闭了闭眼,“天下?呵。”
金凌然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边伯贤,“不管你要什么,你是在害他。”
边伯贤心下一涩,可我只是爱他。
“娘娘,容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娘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是臣给您最衷心的劝告。”
若是让朴灿烈晓得金凌然知道了他们俩的事儿,金凌然定然活不下去。朴灿烈这几年下手越来越狠,凡是挡了他路的,一律清除得干干净净,以绝后患。边伯贤都劝不得一分。毕竟,朴灿烈的命就是在当年二皇子的生母依贵妃的一时疏忽下才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