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修长的手指绕上了准备离开的朴灿烈的手,朴灿烈心里一惊,不可置信地顺着那直接分明的手看去,却被突如其来的吻阻挡了视线。
边伯贤一手撑着案子起身,一手直接揽过朴灿烈的脖子拉向自己,径直地吻了上去。
朴灿烈瞪大了眼睛,边伯贤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眸光满含笑意对望。
唇贴着唇,“灿烈啊,案子硌得身子疼,去榻上吧。”
朴灿烈仅是怔愣了一下,反应一时,径直打横抱起边伯贤,朝着寝榻上快步走去。
暖帐落下,缦纱轻扬,暧昧昏暗的烛光,在这偌大又空冷的皇寝里,映着交叠纠缠的身影,丝丝压抑的呻吟带着一丝绝望的欢愉被这寂静的夜吞噬,情意绵绵的耳边软语终是在天明前掩盖得毫无痕迹。
一场深夜的放纵,是我再也难耐不住的满腔爱意,这是我能给你的,也是我仅能给你的。
我的灿烈。
天亮时,阳光太刺眼,你的帝王座明黄耀眼,你的皇服正气凛然,你的子民翘首以待。还有我,笑意满满,忠义跪拜。
我的王。
边伯贤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试着动了动身子,果然,浑身酸疼,似是被碾压过一样。
稍微侧了侧身子,朴灿烈还阖着眼沉睡着。边伯贤终于可以放空一切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
英挺的眉目,此时也变得柔和。真的很好看啊,这人生的。
边伯贤抬手,食指轻轻划过朴灿烈有点外张的耳朵,忽然就笑了。小的时候,边伯贤没少因为这事儿嘲笑朴灿烈。
朴灿烈总是会带着边伯贤趁着没人的时候溜进宫里的藏书阁,翻着一些奇文异志。一次,边伯贤正好翻到本图册,画了些神魔鬼怪,里面的怪物也张着尖尖的耳朵,顿时边伯贤就笑开了,一边揪着朴灿烈的耳朵,一边对照着册子,放声大笑。
当然,最后,两个小孩儿被路过的太傅发现,罚着面壁了半天。
从那以后,边伯贤就总是拿着朴灿烈的耳朵打趣。朴灿烈也不怒,每次也只是憨憨地笑一笑。
忽然翻了个身的朴灿烈将边伯贤从自己的回忆里拉回。看着不似小时单薄,而是已经宽阔得可以包容天下的肩膀,边伯贤心里一酸。
若是还可自私,边伯贤只想要那个哪怕并不强大却只顾着自己的孩童。
可如今,他只能选择仰视着那俯看天下的背影。
边伯贤忍着身子的不适,手一撑,从榻里越过朴灿烈翻了出来,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站在榻边,盯着朴灿烈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轻带上门。
朴灿烈在门阖上一刹那,睁开了眼,手扶着额,泄了力平躺,也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自古,帝王心,不可猜。
C7
边伯贤窝在自个儿府后的园子里,眯着眼仰躺在摇椅上。
微风徐徐,暖阳尽洒,少见的闲适让边伯贤放松了心情,懒懒地打发着时间。
鹿晗寻到后院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边伯贤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听着脚步声,边伯贤偏头看去,看是鹿晗又眯着眼睛躺了回去。
“怎着这个时辰来了,应是刚刚下朝吧。”
鹿晗撩了衣袍,在石桌旁坐下,放下一个锦盒,自己倒了杯茶。
“身子好点了么?今儿早朝都没去。”
“无碍,偶感风寒而已。”
“皇上让我给你捎个东西。”鹿晗点了点锦盒,推到边伯贤那边。
闻言,边伯贤起了身,拿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白玉佩环。把玩了片刻,疑惑地看向鹿晗。
“皇上说了,前阵子你不是嚷嚷着在古玩店那儿寻着一上好白玉,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么。这不,皇上让我闲时给你寻着,找到了之后,给你打了个白玉佩环,也方便着你系着。”
边伯贤将佩环系在腰间,手里轻轻摩挲着,上好通透的白玉,甚是光洁。
“他倒是有心了。”边伯贤不自觉笑着说道。
“伯贤......”鹿晗略迟疑地开口叫了边伯贤一声,却停了话头。
“嗯?”
“皇上他......其实是在乎你的。日理万机,为了讨你欢心也是记挂着了。”
边伯贤拈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甜甜的口感。
“伯贤,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有着万般不得已。”
“鹿晗,有什么你但说无妨,我明了。”边伯贤打断了鹿晗,清明的眸子淡然地看向鹿晗。
鹿晗咬了一下唇,叹了口气,“今儿个早朝,众大臣提议,如今国定邦安,新帝登基也近小半年。后宫如今空空如也,是时候该选秀了。”
边伯贤略微垂着头,鹿晗看不清边伯贤的神情,“伯贤......其实,这事儿也并非如此十万火急,拖着个三五年也未成不可。”
“说笑什么呢?皇上后宫怎能空着。”轻柔的语气。
“伯贤,那你......”
“鹿晗”边伯贤抬头看向鹿晗,“我为臣,自是一切为君,为国。”
鹿晗看着边伯贤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失了语。他不是边伯贤,却能感觉到隐藏在那无谓神情下巨大的酸楚。
“皇上怎么说?”
“自是先推迟着。”
“那帮老头不会放过他的,他不答应,便日日提,天天奏。”
“身为丞相,你且帮着他挡一挡吧。算是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
边伯贤只是抚摸着白玉佩环,默不作声。
明明是暖玉,怎么摸着却是这么凉。
深夜,朴灿烈正坐在殿上,批奏着折子。
“皇上,夜深了,歇息吧。”小喜子端着御膳房刚做好的点心,站在朴灿烈身边轻声劝着。
“无妨,朕看完这些折子再歇。”朴灿烈只是抿了口茶,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有事再叫你。”
“喏。”
“出来吧,这么多年了,怎着还是翻窗的老套路。”待小喜子退出了殿外,朴灿烈带着笑意开口。
从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正是一袭白衣的边伯贤,笑眼弯弯,一下子看得朴灿烈心里一软,招了招手,示意边伯贤过来。
边伯贤走了过去,朴灿烈拉着他在皇榻上坐下。
边伯贤赶忙推了推,“这不妥。”
“没关系,没有旁人。”朴灿烈强硬着环住边伯贤。
边伯贤只好依着他坐下,朴灿烈一瞥,看见边伯贤系在腰间的白玉佩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笑意,伸手碰了碰,又看向边伯贤,“喜欢么?”
“甚是漂亮,自是喜欢的。”
“小时候送你那个白玉琉璃指环前些年不是打碎了么?送去补却寻不到一样的白玉了。前些日子又听着你念叨着白玉这事儿,就找鹿晗又去淘了个上好白玉,你不喜在手上戴着繁重,就给你打了个佩环,系在身上衬着也通透。”说着,朴灿烈将白玉佩环翻了个个儿,“你定是没发现的,你看这儿。”
边伯贤好奇地看过去,在佩环的镂空心间一个不显眼的烈字。
愣了一下,边伯贤伸手去抚摸着那个烈字。
朴灿烈看着边伯贤这副出神的模样,将左手的白玉扳指摘了下来,“伯贤,再看这个。”
边伯贤顺着看过去,白玉扳指的内壁一个鲜明的贤字。
瞬间五味陈杂的滋味涌上边伯贤的心头,他想同朴灿烈说些什么,却最终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得伸手轻轻地环住朴灿烈的腰,头埋在朴灿烈的脖颈。
朴灿烈看着乖张得像只小猫的边伯贤,心里被这种贴顺抚慰得痒痒的,抬手一下一下拍着边伯贤的后背。
“你这副乖巧安静的样子倒是少见,却倒是让人甚是欢喜。是太喜欢了么?”
没有声音。
“你呀,越发的不似从前那般肆意张扬了。伯贤,我想告诉你的是,朴灿烈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依旧是你的朴灿烈,没有任何变故。”
朴灿烈用下巴蹭了蹭边伯贤的头顶,笑着低声道,“前些日子,冲你发火是我不对。但伯贤,你以后不应再口不择言,我真心待你,是长长久久地待你。你明白么?”
边伯贤也不回答,朴灿烈只当他是犟着面子,也就由着他缩在怀里。
喜欢啊,就是太喜欢了,所以才不能自私要你独为我。
“伯贤,我登基这半年来,每日都公务繁忙缠身。我寻思着,酷暑将至,过阵子,去沥泠避避暑,也闲来陪陪你。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边伯贤却起了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简。
“这倒是不急,我今天来是...”边伯贤说着便噤了声,撇开视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朴灿烈。而后,起身,抱拳躬身。
“皇上,此乃臣今日陈列的各家小姐。在选秀前,皇上可借此仔细斟酌一番。”
朴灿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紧紧攥着书简,微微颤抖。
“边......边伯贤,你......你说什么?!”
边伯贤仍旧低着头,声音沉沉地回道,“皇上,选秀之事......后宫空缺不但会为您招惹闲言碎语,还对江山不利。选秀之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啪!”书简被朴灿烈大力地甩到边伯贤身上。
“朕不用靠女人坐稳这江山!”
“这不是开辟,是巩固。”边伯贤抬起了头,垂手而立,平静如水的视线看向朴灿烈。
“边伯贤!!!”朴灿烈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吼向边伯贤。边伯贤眼里的平静彻底触怒了他。
跨步走到边伯贤面前,双手狠劲地握住边伯贤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边伯贤,咬着牙,“你当真要朕去娶一堆女人?!然后呢?!是不是还要朕赶快为国添几个皇子啊!!!”
边伯贤虽吃痛,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皇嗣是迟早的事情。”
“边伯贤!!!”朴灿烈满目惊诧,不可置信地推开了身前这个一副决然的人。“不,你不是边伯贤,你不是我的边伯贤!!!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边伯贤看着背过身的手紧紧地攥成拳,死死地扣着手心,丝丝冒血的疼痛让边伯贤保持着仅有的理智,“灿烈......灿烈啊,你不只是我的灿烈,更是这大齐的王啊。”
轻到不能再轻的语气,一字一句戳进朴灿烈的心里,可此时的朴灿烈已经被愤怒填满情绪,“对!你不只是我的伯贤,更是这大齐的相!你要做一代贤相是么?!名垂青史是么?!不媚上惑主是么?!边伯贤,朕成全你!”
边伯贤慌了,“不!不是的!灿烈!”
“来人!”朴灿烈大吼一声,打断了边伯贤焦急的解释。
小喜子闻声赶忙进来殿中,看到边伯贤惊讶了一下,却也不敢怠慢地上前,“皇上,小的在。”
“传朕旨意!”朴灿烈看向垂着头的边伯贤,“明日起,着手准备选秀事宜!同时!”边伯贤死死咬着已然发白的唇。
“朕、会、立、后!”
世事不易,却也未曾想,相爱竟也只能在心里随心所欲。
C8
“皇上......”小喜子惊了一下,看着带着怒气的朴灿烈不知所措。
“朕说话你没听到么?!去!”又是一声怒吼,小喜子赶忙躬身退出了大殿去拟旨。
边伯贤顿时觉得喉咙里跟火烧一样,“灿烈......”轻到不行的语气,却只唤了名字就止住,像是有这千斤重的石头压着胸口,压在心上。
朴灿烈一挥袖子,目不斜移地越过,撞开边伯贤的肩膀,“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国泰民安么。”低低沉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的收敛,
朴灿烈踏出大殿而去,边伯贤一动不动垂着头站在原地。
良久,一声轻叹,边伯贤自嘲笑了笑,扯了扯凌乱的白衣,喃喃自语,“国泰民安不及君的千秋万代。”
“爷,那位来了,小的上了茶,正在正厅等着呢。”管家敲了敲吴世勋的卧房的门,低声说道。
吴世勋揉了揉眼睛,皱了皱眉,暗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爷,刚四更。”
吴世勋更诧异了,这个时辰,皇上来自个儿府上一定没好事儿,估摸着又是跟伯贤闹翻了。叹了口气,披上个衣服,打开房门,“行吧,我去看看,你去歇息吧,别惊动了别人。”
“是。”管家闻言躬身退下,吴世勋摇了摇头,往正厅走去。
走进正厅,就看着那人一身黑衣坐在正座上,微微垂着头,在沉思着些什么。
吴世勋走了过去,在侧座坐下,“都四更了,怎着一个人来了?”
“烦。”朴灿烈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指环,越来越烦躁,“有酒么?”
“你还要上早朝。”吴世勋一边提醒道,一边起身摇了摇头,走到后柜拿出一坛酒和两个碗。“我这儿没有酒杯,凑活凑活吧。”
“记得第一次喝酒,就是你偷吴将军的。”想到小时候,朴灿烈的神情缓和了一下,“那时才多大啊,还是鹿晗和......和伯贤去偷酒杯,结果进了后厨,没办法,偷了四个碗出来。”
“是啊”吴世勋也笑了起来,“结果四个人豪情万丈,跟江湖大侠似的端着碗就是干。”
朴灿烈给自己倒满了酒,抿了一口,“啧,好酒。”一仰头干了。
“当时,你也是这样。结果喝得猛了,呛着了还,咳嗽得脸通红,吓得伯贤往你背上就是一掌。”
“别说我,当时鹿晗一口倒,你对人家干了什么?鹿晗到现在都不知道吧。”朴灿烈又倒满了酒,调侃地看向吴小将军。
吴世勋少见得红了一下脸,猛地干了一碗,“旧时逸事,笑过也罢。”
“本应不是个念旧的人,却偏偏念着多少年我们孩童模样天天混迹的日子。”朴灿烈有些微醉,斜靠着椅臂,整个人放松下来,“可是,回不去,回不去了啊。呵呵”
“怎么了今儿个,刚刚去见伯贤了?”
“世勋,你说他究竟要什么呢?他要丞相,我给。他要边家安稳,朕让边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贤德之相,朕许他一生荣华富贵。可他,可他......”朴灿烈握了握拳头,不解还带着些愤怒的眼神看向吴世勋,“他近日身子不好,我就允他休朝。多少天没见了,他今儿个晚上来了,我有多喜悦你知道么?可是,前一秒他还在我怀里看着佩环扳指温温柔柔地说喜欢,下一秒拿出书简告诉我这是他列出的选秀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