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仗着温苑在他面前乖顺,蓝曦臣才多劝了一句。
温苑抬头,轻声道:“师父,如果不试着伸手抓住,也许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蓝曦臣心一软,只能无奈道:“阿苑……”
那头,金凌抱着兔子又欢快的跑过来,明黄色的衣裳很惹眼,他脸上的笑容更让人心动。
温苑道:“师父,你教我习琴吧!阿凌的话,让他自己玩儿,等会儿给他准备一碟芙蓉糕就好,早上没让他吃他可一直都惦记着呢!”
“好。”
茶室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俩人相对而坐,一个用心的教导,另一个学得也认真。
蓝曦臣虽然最爱的是箫,他也有一支名为“裂冰”的白□□箫,但是他同样也擅长古琴,他的弟弟蓝忘机的琴艺也是他教导的。
当初让温苑选乐器的时候,这孩子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选了一张古琴,后来他也发现温苑的天分真的很好,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
在温苑习琴的时候,金凌一个人在外头玩儿,他玩心重,一个人抱着兔子也玩得很开心。
院子里的古树下有张秋千,是以前给温苑玩儿的,不过温苑很少玩,然后就是一众侍女偶尔寻着空玩耍一番,但是也是不敢太过火的。
偏偏,金凌也是喜欢得紧了。
他抱着兔子坐在秋千上,一边荡着一边吃着芙蓉糕,两条腿晃啊晃的,悠闲得不得了。
其实,也真不是金凌没心没肺缺心眼,而是温苑昨天晚上连夜翻了不少古书籍,然后告诉他他是可以回去的,不过要等待一个连接两边的“界”的契机。
至于那个契机到底是什么,温苑目前也并不清楚。
金凌这次莫名对他的话很是信任,乐呵呵的直点头,然后开始数着日子过,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回去见他的阿愿了。
或许是他高兴的表情太明显了,然后,温苑就不是很高兴了。
金凌偷偷嘀咕着,道:“温苑这家伙,太讨厌了。”
他抬起手来,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圈金线,金线上串着四颗珍珠。
这珍珠是他自己串上去的,现在只有四颗,因为他到这里有四天了。
“好想快点见到阿愿啊!”
撇开心里头这点小哀怨,金凌还是在水云间里吃吃玩玩了半天,等温苑习完琴,他也吃得肚子滚圆了。
“吃不下饭?阿凌,你吃什么了?”
金凌眼神躲闪着,扁着嘴道:“没吃什么呀,就吃了两碟芙蓉糕一碟花生酥还有半碟芝麻球,三个果子,还有果脯肉,一碗桂花藕粉羹,两碗牛乳茶……”
温苑抚着额头,无奈道:“这还叫没吃什么?阿凌,你比猪都能吃了,吃这么多也不知道肉长哪里去了。”
金凌瞪他,怒气冲冲的道:“你都不给东西我吃,还嫌我吃得多,泽芜君就不会嫌我吃得多。”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嫌你?”
金凌眼巴巴的去看蓝曦臣,蓝曦臣也抿着嘴唇笑,这让他有点泄气。
蓝曦臣又道:“阿凌,你先消消食,等晚点我们再一起用膳好不好?”
“嗯。”
金凌这才开心了,把怀里的兔子递给蓝曦臣,讨好的意图非常的明显。
蓝曦臣接过圆滚滚的兔子,道:“阿凌真喜欢兔子呢!”
金凌却摇头,道:“我最喜欢大狗了,我舅舅也喜欢狗,不过我大舅舅特别怕狗,我养了一只叫仙子的灵犬,那是我小叔叔送给我的,我从小养到大的,仙子特别的聪明呢!景仪也说我的仙子聪明,夜猎的时候还救过我的,不止一次,子真他们也说要养灵犬,就等我的仙子下崽送给他们,不过我的仙子是公的啊!”
蓝曦臣认真的听着,见他眉眼灵动,透着少年的生动活泼。
他好奇的问道:“阿凌有亲人也有很多朋友,那阿凌的爹爹和娘亲呢?”
金凌脸色一僵,然后才咬着嘴唇小声的道:“我的爹爹和娘亲很早就不在了,在我出生一个月的时候就不在了……”
蓝曦臣心头一紧,他应该早点看出来的,这般活泼的少年把舅舅叔叔都挂在嘴边,却唯独没有提起他的父母,想来也是难言之隐。
“对不起,阿凌。”
金凌抽抽鼻子,故作无所谓的道:“没事,小时候还有人骂我有娘生没娘养呢,不过那些人都被我打趴下了,就算打不过,我也还有舅舅的。”
蓝曦臣笑得有点勉强,道:“阿凌真厉害呢!”
温苑不是第一次听金凌说起,说他自小没爹没娘,是被舅舅和小叔叔带大的,但是再听一次也会觉得心痛。
金凌摸摸肚子,突然道:“能吃饭了吗?我觉得我又饿了。”
温苑故意道:“你真的是猪吧?”
“温苑,你讨厌死了……”
蓝曦臣笑着让人上菜,三人一起入座了,即使嘴巴刁钻如金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席间的菜非常的美味。
他听温苑说过的,说温若寒对蓝曦臣很好,再看这几乎是仿造云深不知处的水云间,还有这屋里随处可见的名贵物件,他相信这是真的。
只是,这也是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不是吗?
如今,世人提起姑苏蓝氏的蓝曦臣,恐怕只认为他就只是温若寒的夫人而已。
倘若不是在这不夜天城,身份也不是温若寒的道侣,那么蓝曦臣的名声也应是响彻仙门,是仙门中数得着的风流人物。
毕竟,蓝曦臣可是姑苏蓝氏当宗主栽培的,没有温若寒的话,他现在也是姑苏蓝氏的宗主了,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像一朵最名贵的花亦或者是一件稀世珍宝,被温若寒一个人独自拥有。
第34章 (温曦)梦回不夜天
想起温氏宗主温若寒,金凌觉得还是不怎么喜欢,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在这个“界”里温若寒并没有残杀仙门百家之人,云梦莲花坞和其他仙门也没有覆灭。
难道,是因为泽芜君吗?
倘若说两个“界”之间有什么不同,追溯根源,竟然是从这件事开始的,泽芜君蓝曦臣就是其中的变数。
金凌的脸色变来变去的,难道温若寒为了泽芜君改邪归正了?
“噗……”
不能想,太……吓人了。
温苑抬头,诧异的道:“阿凌,你怎么了?汤不好喝吗?”
金凌抹抹嘴角,道:“没事,汤很好喝。”
他没说假话,即使是不见荤腥的素汤,水云间的厨子也是把一道白玉菌汤做得鲜美无比,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泽芜君,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就呛到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实在是失礼了。
蓝曦臣笑道:“无碍。”
金凌低头扒米饭,脸上臊得慌,蓝氏子弟用膳也是规矩多,就像阿愿再宠他疼他,也是一再的提醒自己“食不言”,偏偏他还在泽芜君这里失了礼数。
用过午膳,有侍卫过来传话,说是温苑的家人来不夜天城了。
金凌想起来了,温苑的家人就是温情和温宁那一脉的旁支。
蓝曦臣同样也记得温情他们,当初他重伤,就是温情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好几日,之后又精心的服侍他喝了两个月的汤药这才痊愈的,而且身体也没落下一点病根儿。
听闻温情来了,蓝曦臣道:“阿苑,你去找你姑姑吧!他们肯定想你想得紧了。还有,温情姑娘是大夫,我这里还有一些药材,你取了送给她,就当是物尽其用,放在我这儿反而是暴殄天物了。”
“是,师父。”
“阿凌的话,让他在这里陪我吧!”
“……也好。”
可以说,水云间这里对于金凌来说,是整个不夜天城最安全的地方。
温苑根本没问金凌的意见,拿了药材就走了,只留下金凌哀怨的看着他的背影。
蓝曦臣好笑的道:“阿凌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很闹人,怕扰了泽芜君你的清静。”
“阿凌这样说就见外了。”
“泽芜君你不嫌我吵就好了。”
“怎么会呢?”
金凌这才笑了,他平常也不是个体贴人的性子,但是这泽芜君他实在是喜欢得紧,不自觉的就有种生怕冒犯了他的小心翼翼。
以前,金凌也是见过蓝曦臣很多次的,小叔叔邀请蓝曦臣去金麟台,小小的金凌那时就特别喜欢芝兰玉树般的蓝曦臣,总觉得他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金凌小时候很任性,小小的一个人儿张牙舞爪的,又生得身份尊贵,谁见了都是头疼的。
偏偏蓝曦臣一对他笑,金凌就害羞得脸都红了。
这般好看又温柔的人,小金凌生怕自己让他讨厌了,所以就装得乖乖的。
“泽芜君,你去看书,我一定不闹你的。”
“好。”
茶室布置得很雅致,看得出来是按照蓝曦臣的喜好布置的,里头有不少书籍和画卷,中间榻上有一方香案,上头摆着笔墨纸砚。
拉开精致的推拉门,小院里头的花木都映入眼帘,白色的木兰花开得极好。
金凌坐在榻上,怀里抱着兔子,就这么看蓝曦臣看书,这人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的。
过了一会儿,金凌忍不住道:“泽芜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厉害,我小时候特别不爱念书,教我的先生吓唬我,说我再不好好念书就要用戒尺打我舅舅了。我一听,吓得不行了,想着这先生好生厉害,连我那么凶的舅舅都敢打。”
蓝曦臣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眸一笑,端得是惊艳无比。
“泽芜君,我不说话了,你看书啊!”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
“泽芜君,你喜不喜欢金星雪浪?兰陵有很多的牡丹花,不过金星雪浪是最漂亮的……啊,我忘了,泽芜君喜欢木兰花。”
蓝曦臣翻过一页书,笑道:“金星雪浪是花中之王,的确是高贵漂亮,听闻兰陵金麟台的金星雪浪盛开更是惹人神往。”
金凌“嘿嘿”的笑两声,自己捂着嘴,百无聊赖的想着给自己找乐子了。
他拿了纸和笔墨,俯在案上开始画起画来,连蓝曦臣都好奇的看他,手中的书都不看了。
先不说金凌的画工怎么样,但是他画得很快,一会儿就画了好几张出来了。
蓝曦臣笑道:“阿凌,你画了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金凌点头,笑着拿了自己的画跑到蓝曦臣面前,一张张的翻给蓝曦臣看。
“这是我舅舅,很凶的,经常拿鞭子抽人,把人抽得哇吱乱叫,他还经常吼我,威胁着要打断我的腿。”
蓝曦臣:“……”
这画工有点不敢恭维啊!
“这是我小叔叔,人很好的,笑眯眯的从来也不凶我,小叔叔过目不忘很厉害的,他连我喜欢的东西和不喜欢的东西都记得很清楚。”
蓝曦臣忽视那张画,道:“看来小叔叔很疼阿凌呀!”
“这是我大舅舅,别看在外头威风八面很厉害,其实他见到狗就跑得比狗还要快,他最怕狗了。大舅舅还特别喜欢吃辣的,他连煮个糯米粥都要放好多好多辣椒,可难吃了。”
这张同样看不清鼻子和脸,后头一只狗倒是画得有点像。
蓝曦臣道:“阿凌的大舅舅也很有趣。”
“这是阿愿……”
蓝曦臣一听,努力的去分辨画像上面的人的五官,可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是阿苑?”
金凌笑着点头,道:“嗯,这是阿愿,是我最喜欢的人。”
蓝曦臣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金凌眨眨眼,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愿”,然后拿给蓝曦臣看。
“原来是阿愿啊!”
原来并不是温苑。
金凌笑着,嘴角扬起,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他道:“我和阿愿很早就认识了,夜猎的时候他很照顾我的,不过他就算是喜欢我也一直不说,直到我气不过冒着被舅舅打断腿的危险非要和他在一起,他才说他其实早就心悦于我。”
蓝曦臣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这样的事,因为蓝氏规矩多,他又被寄托厚望所以被管教得更严,没有人私下和他说过这般“不成体统”的事。
情情爱爱这种事,在蓝家也并不是什么禁忌,只是还是被长辈耳提面命不可轻狂,总归是怕小辈儿沉溺于情爱耽废了学业和修为。
后来少年时他已有佳名,一派蓝氏子弟的风范,品性高洁,风光霁月,旁人更是真当他是只可远观的嫡仙一般,与他往来的都是仙门名士子弟,都是家教极好的人,连玩笑都不会多开一句的。
而现在,蓝曦臣自觉比这少年年长,当个长辈应该也是担得起的。
他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叫“阿凌”的少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才见过两次,他想阿凌应该和他是有缘的。
然后,金凌放下画像,仰着脸好奇的问道:“泽芜君,你有喜欢什么人吗?”
蓝曦臣一怔,然后是苦笑,他现如今这般身份哪还能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都这样了。
不过,喜欢的人……
他轻声道:“不曾,我不曾喜欢过什么人。”
金凌鼓鼓脸,也是想起他如今的身份,所以对那未曾谋面的温若寒有些不满了。
“泽芜君,温……温宗主肯定对你不好吧?”
没想到,蓝曦臣却摇头,道:“他对我很好,只是,只是我并不想要他的好……”
倘若不是岐山清谈会上的相遇,倘若不是温若寒对自己有了那般的心思,自己大抵也不会是如此了。
从待在不夜天城里开始,温若寒已经相当于昭告天下,他的身份已经是不容置疑了。
蓝曦臣他不能反抗,他害怕温氏会对蓝氏不利,而姑苏蓝氏和他的弟弟蓝忘机就是他唯一的软肋,温若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擅加利用了。
其实,后来温若寒并没有阻止他回云深不知处,只是他自觉身败名裂给蓝氏蒙羞,所以不愿意回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