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得知了心爱女子死讯的男子悲不自胜,唱着绝望的歌曲,买下了致命的毒药。清冷的灯投下,照得他的瞳孔泛出金色。
“就快来了。”有人站在巨大的银屏前,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沙哑的笑了,“我期待已久的,白色皇帝。”
兜扶了扶眼镜,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微笑:“想必会很壮观。”
“当神觉醒之后,我将做第一个吞噬神的人。”那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长袍中,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鬼气森然。他先是低声笑着,随后又无法克制似的放声大笑,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密室里。旁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标本,上面贴着复杂的标签。
“您将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存在。”兜躬身应和着,“大蛇丸大人。”
“这边。”柱间拉着斑拐过走廊上的岔路,不知道为什么,歌剧院里的工作区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一路跑来,甚至没有见到巡逻的工作人员。
斑推开附近的一扇门,是一个摆放道具的房间,侧门外是通往舞台上的铁架桥,一直连接到对面。“我们从这里过去,正好是舞台上方。”斑反手握刀,匍匐下身子,踩着铁网一点点靠近。离地几十米的高度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每一步都稳而有力。
柱间跟在他的身后,抬头看了眼大厅的天花板,就如他所说的,那些黑影就是无数龙化生物,它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悄无声息的占领了整个穹顶,逐渐逼近舞台。从这个地方听下面的歌剧,声音格外清晰,这段台词他记得,是被放逐出维罗纳城的罗密欧来到茱丽叶的坟墓前所唱的。他看着死去的爱人,心如刀绞,歌颂着她的美貌,留下一个拥吻,然后饮下了毒药。
那唱词他烂熟于心,可是现在听起来,又带了种难以言明的共鸣。
“这世上不再有我所爱的人,日月星辰也带不来一丝光明。”
恍惚间有一个声音在如是说,低沉缓慢,暗含悲伤。
“还有不到五分钟。”斑根据台词算了下时间,趁着手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又补上一刀,将血沿着铁栏杆滴了一路,“先把它们引上来,等幕布拉上我们就跳下去。”
此时饰演罗密欧的男子已经饮尽毒药,倒在了地上,旁边假死的女子苏醒过来。
柱间看着被血所吸引,一点点爬上铁架桥的怪物,握紧斑的手,脸上却一片轻松的开着玩笑:“You jump,I jump.”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英文很蹩脚。”
“咳,我只是不常说。”
那些变异的物种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两个人背对背站着,守住对方的死角。
歌剧发展到了高潮,女子发现了爱人的尸体,茫然无助泪水溃不成军。她唱着绝望的咏叹,抽出匕首刺入胸膛,倒在了男子的身上。最后一个尾音唱出,颤抖而空灵,她唇角的笑容婉转凋谢。
剧终,幕布在观众的掌声中拉上。
“就是现在。”斑一把翻过栏杆,柱间几乎是在跳下去的同时抱住了他,茂密的树枝从舞台上生出,柔和的托住了他们。随即他反手一握,无数枝条转眼包裹住了整个铁甲桥,将它同那些生物一起严严实实的封死。
年轻的女演员看见两个人从天而降又被舞台上突然长出的树木接住,震惊的尖叫起来。斑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漆黑的眼眸流转为血色,女子顿时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此时舞台上那些长出的枝条已经收了回去,只在台面上留下一个破洞。
“我这边没问题了。”柱间吐出一口气,放下手,看向斑。
斑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个女的不会记得刚才看见的了,另一个……”他皱起眉,柱间也发现了他顿住的原因——那个饰演罗密欧的男演员并不在舞台上,刚才匆忙之中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去向。
“怎么回事?”柱间警惕的环视了一圈,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按理来说,剧终之后演员们会集体上台谢幕,可是根本没有人出现。偌大的舞台上只有他们两人站着,舞台背景还停留在最后一幕的阴森墓地里,烛火明灭,光影幽凉。
仿佛真的置身于坟墓旁边。
斑转头看见地上那个玻璃小瓶——那是用来盛“毒药”的道具。他蹲下身,检查那里面残留的液体。小瓶被弃置在地上时,有些许液体滴在了舞台上,仔细看去,地板上似乎有被腐蚀的痕迹。显然,那里面装的并不是普通的饮用水。斑眯起眼,用带血的刀尖沾了沾那可疑的液体,一声细微的噼啪声炸开,显然是产生了某种反应。
“能和血液反应的液体,有腐蚀性,暂时还不能判断它的成分。”斑拾起那个小瓶站了起来,“这不是简单的化学药物,需要专门的分析才行。”
他突然抬手,手中的怀剑蓦地向柱间的方向掷出。
柱间不偏不躲,怀剑刚好擦过他的发丝。刀尖精准的将一只潜伏在他身后的双头蝾螈钉在了墙上。
“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了?”斑讥讽的刺了一句。
柱间眉尖一动,没有接话,一把拉过他,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推。斑一不留神被他拽了个踉跄,转身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柱间身后的那只怪物,忽略了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影。那个男演员穿着戏服突然出现,表情空洞,金色的瞳孔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漆黑的鳞片缓慢的滋生着,他的双手骨骼壮大,变为锋利修长的利爪。他咧嘴笑了起来,唇角弯起,以一种夸张的弧度拉伸到了眼角下方,露出两排锯状的齿。
“我们大意了。”柱间打量着那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生物,“那些小东西只是为了这只死侍在打掩护。”
斑看了看手中的小瓶:“这是龙血血清,可以强制提升自己的血统突破临界血限。居然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饮下。”
“说明他们有恃无恐。”
“呵。”
死侍伸出黏腻的长舌,令人作呕的黑色液体滴在地板上,留下腐蚀的痕迹。它微微躬身,数根骨刺从它的脊背上长出,像是一排戈矛。它敏捷的避开了柱间操控的藤蔓,然后吐出了一阵漆黑的烟雾。
整个舞台瞬间被黑暗覆盖,一点光也透不进来,视觉被封锁。
斑指尖燃起一点火光,可是根本照不亮四周,这片特殊的黑雾显然可以吸收所有的光亮。“是言灵.冥视。”他准确的做出了判断,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摸索到柱间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写画画,“那东西藏起来了?”
柱间与他脊背相贴,两个人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他也用同样的方式给与回答:“应该就在不远处。冥视发动后双方的情况是对等的,他一样看不见我们。”
两人默契的放缓呼吸和心跳,警惕的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那只死侍似乎格外耐心的与他们周旋着,寻找着发动进攻的时机。
僵持了近一分钟后,柱间轻轻的在斑手背上划了一个箭头。那是某种暗示。
斑回应了一个勾,然后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在粘稠的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清晰,下一刻死侍的尖利叫声呼啸而来,发动了进攻。柱间与斑同时释放了言灵领域,苍青色的枝条伴着红色的火焰扩散开来,在它踏入领域的那一瞬间,枝条洞穿了它的心脏,火焰灼烧着它的四肢。
斑依稀感觉柱间身体一震。
死侍嘶吼着,冥视无法再维持,黑暗散去。它已经冲到了离他们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还是被枝条钉死了四肢,无法再上前。但是它在最后一刻,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一口咬在了柱间的手臂上,锋利的牙齿似乎有着随时将他胳膊撕下的力量。
黑色液体注入他的体内,沿着血管开始蔓延到他全身上下。柱间用最后一点力气撕开衣服,可见的黑线从伤口处迅速延伸,沿着手臂一路向上,很快就要来到心脏的位置。现在哪怕削下手臂也晚了。
死侍松开口,金色瞳孔中跳动着诡异的光。它已经被贯穿了要害,再难做出攻击。
“柱间!”身后的男人靠着他的背倒了下去,斑甚至来不及扶住他,只能抱着他坐在地上。
从他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相同的黑色,可怖的纹路蔓上他的半边肩膀——那是毒素在他体内血管扩散的缘故。斑掐住他的伤口,暂时减缓血液的流动,但是黑线依旧不依不挠的将范围扩大。
怀里男人的呼吸极不规则,显然是因为龙血在腐蚀他的身体,一旦流入心脏,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斑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烦躁与不甘,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居然无能为力。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变成那样不人不鬼的怪物?然后自己再动手杀了他?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并肩作战,下一刻却要有彼此厮杀的准备。斑抱着柱间的手收紧,一手按上他的胸口。
那里有一颗脏器在微弱的跳动,那个人不久前才把它交付予他。
一颗真心。
“Think'st thou we shall ever meet again?”⑻
他低下头,吻住那还有着人类体温的唇,念着苍凉的台词。
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如同荒寒的冰雪,铺天盖地而来,灰白了整个世界。情绪不再被自己所主导,言灵一瞬间失控,爆发出将一切碾碎的气势。血色的火焰在他身边腾起,带着将一切燃烧殆尽的冲动,席卷了整个舞台,转眼便会扩散到整个剧场。
可是他毫不在意。
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他就要失去他了。
熊熊的大火包围着他们,一片死寂,宛如剧终。
黑线蔓到了柱间的心头。
斑继续着这个没有回应的亲吻,看着怀中的人睁开眼,漆黑的眼眸茫然无神,死一般的空洞。
按在他胸前的手动了动,随时都会洞穿对方的心脏。
指尖麻木,几乎不受控制的颤抖。
火焰张狂的肆掠跳动着,将那一对拥吻的人的影子投在舞台上。他们的姿态是一种你死我亡的定格,也许是他先一步咬断他的咽喉,也许是他先一步捏碎他的心脏。
醒来的男人抓住了斑按在自己胸前的手,用力握紧那截苍白的手腕。
“斑。”他清醒的叫出他的名字,目光停留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渐渐有了聚焦,“是我。”黑线一点点汇聚到他的心脏处,然后统统消失不见,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吞噬。伤口流出的血液转为殷红,尚有余温。
斑微微抬头,目光先是戒备而冷漠,在对上那双黑而深邃的眼睛时,眼神才生动起来,如同冰雪初融。
“你是谁?”他开口。
“千手,柱间。”男人喘息着回答。
“我是谁?”他没有停止询问。
“斑,宇智波斑。”男人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在唇边微微一吻,“我的爱人。”
而此时,站在银幕前等待着好戏开场的男人怒不可遏的嘶吼了起来,他一把打碎了桌前的试管,里面颜色诡异的液体溅到地上,把地板严重腐蚀。“怎么可能?‘诸神的黄昏’为什么会对他失效!”但这样的失态也仅仅是这么短暂的一瞬,他很快又恢复到了一贯肃杀凛冽的状态,“还是说,千手柱间的血统已经足以和龙类抗衡了?”
“他确实一直被称为最接近龙的混血种。”兜站在后面回答,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同样表示惊讶,“从目前我们的实验体来看,凡是被‘诸神的黄昏’侵蚀的生物,都会产生强大的龙化现象。没有想到会在他身上出了意外。”
大蛇丸转身走到架子前,一条粗壮的白蛇从他的长袍钻出,伸出猩红的信子舔舐着地上残留的液体。他取下一个厚重的档案簿,翻开第一页就是千手柱间的资料,苍白细长的手指沿着那些记录一行行滑下,最后停留在血统等级那一栏的“S”上:“我从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过分出色的混血种,这次真是令我吃惊。”
“他是否也是某位君王的……”
“还有什么会比宇智波家族的血统更加高贵?”大蛇丸打断了他的话,用长得夸张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们可是那位皇帝的血脉,他们体内流淌的血液生来就是凌驾于所有混血种之上的。”
兜耸了耸肩,笑了笑:“真遗憾,如果刚才千手柱间也被侵蚀为死侍,将‘诸神的黄昏’注入那一位的体内的话,想必新的时代已经开始。现在这样,也许我们的目的已经被他发现,以后他必定有所提防,再想接近可就难了。”
“或许不用那么一蹴而就。”大蛇丸合上了档案,薄薄的唇角笑意森然,“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家族虽然已经在历史上销声匿迹,但它的血裔却不止我们这位密党领袖一个。”
“哦,您是说,那个孩子。”
“是一棵很不错的苗子,呆在学院里真是屈才了。没有比我更适合教导他的人,看到他,我都会想起年轻的自己。”
“可是密党那边应该也会对他采取一定措施吧。”
大蛇丸——他的瞳孔是金色的,眼角上紫色的眼影一直蔓延到了鼻翼两侧,将他的双眼衬得如蛇一般细长,病态的惨白肤色看起来像是死去很久了——转身看着自己的得意下属:“兜,你知道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的混血种,明明知道一旦突破临界血限就会人间失格,还是争先恐后的想要提升自己的血统吗?”
“那是龙类留下的本能。”兜就像是进行答辩一般不紧不慢的回答,“黑王被杀死在王座上后,龙类成了弃族,陷入长眠。它们骨子里怀着怨恨与不甘,被孤独逼得绝望,渴求更强大的力量。混血种身为龙的后代,或多或少都继承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只是大多数时候,这样阴暗的一面都被人性所压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