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娘,我都记住了!”
傅夫人剜了他一眼,“别嫌娘啰嗦,出门在外,不像在家中,照顾不好自己啊,吃亏的是自己啊!”
傅承瑄上前搂住她,“娘!我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照顾好自己,争取回来时候还能胖上两斤。”
傅夫人嗔怪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别贫嘴!”
傅承瑄笑了笑,问道:“对了,娘,我能记得很多小时候在安阳发生的事,可是临近离开的那两年,记忆却很模糊。”
傅夫人道:“都多少年过去了,很多事连我也记不得了。但说到临走的那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独自去郊外玩耍,不小心溺了水,还是国师大人救了你,把你送回了家。”
“竟有此事?这么说我小时候便见过国师大人了?”傅承瑄惊讶道,“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傅夫人又道:“后来再问你,你也说不清当时的情况,我和你爹还找了好多名医给你看,都说你是溺水时伤了脑袋,才记不得许多事。”
“原来是这样!”
“幸亏你福大命大,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淘气鬼。”
“嘿嘿,”傅承瑄钻进傅夫人的怀里,“我又是积了什么德,有这么好一个娘呀?”
“你呀!”傅夫人被逗笑了, “我还给你们俩做了冬衣和大氅。”说罢,拿出了厚厚的几件衣物。
“我。。。我们俩?是我和修崇?”
傅夫人白了他一眼,“还能有谁?上回王爷来家里,我大概瞧了瞧,他个子稍稍高些,肩膀也比你宽上些许,应该合适的。”
傅承瑄高兴:“谢谢娘!”
傅夫人点了点他的头,“小冤家!”
傅承瑄想起在周府和傅佩瑶的对话,虽觉得时机不对,但仍想问问大概,“娘,我听姐姐说,您。。。您和爹已经为我选好了。。。”
正说着,竹葵进来禀报,说是骆修崇已然来到傅府接他了。
傅承瑄没法再问,只好去迎骆修崇。傅承瑄将傅夫人做好的冬衣和大氅塞给骆修崇,说是自己的娘亲给他亲手做的。
骆修崇万分惊喜,马上批上大氅,尺寸竟分毫不差,“傅夫人的手艺精湛,只是看见了我,便如同量体裁衣!”
傅承瑄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从小到大都只穿娘给我做的衣服,针脚密得从来感觉不到!”
“我要亲自去谢她老人家!”
骆修崇大步而来,到了院子里,竟单膝跪在了傅夫人的面前!
傅夫人惊得连忙去扶他,“王爷,可使不得,如何能向我下跪?!”
骆修崇站起身来,脸色一片动容:“我自幼失去娘亲,从未穿过长辈亲手缝制的衣服,如今沾了瑄弟的光,只想亲自来向您道谢。”
傅夫人向来觉得骆修崇就是来拐走自己儿子的,一直对他心存抵触,可随着交往加深,也深觉骆修崇谦逊有礼,可托终身,既然将来注定要走在一起,傅夫人也试着说服自己接受骆修崇,正巧赶上入冬为傅承瑄做新衣,见骆修崇入冬了,仍是穿着单薄,便连带着把他的冬衣也做了出来。
“王爷不要这样说,我也卖老一次,你和长生交好,便算是我的晚辈了,长辈为晚辈做新衣,再平常不过,以后我都带上你的份!此去安阳,也麻烦王爷替我照顾好长生,他还从未独自离家远行。”
骆修崇躬身道:“夫人放心,我必视瑄弟性命于我之上。”
傅夫人笑着,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我便将长生拜托于你了。”
傅承瑄拜别家人,两人即刻上路,一路快马加鞭,朝安阳而去。
☆、安阳行
安阳坐落在太行山之下,依山傍水,虽是冬日也不会太冷,道教繁盛,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怕此次办案打草惊蛇,骆修崇带着皇帝赐给他的亲军卫和师弟济平,傅承瑄带着都尉司的一队人马扮作行商的队伍一路赶往安阳,并未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外。
一行人经过城里市集,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街边的小吃摊随着热气散发着阵阵香味,惹得周围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向自己的父母讨要。
傅承瑄故地重游颇为兴奋,“崇哥!说来我离开安阳也有五六年了!这个市集却还是这个样子!”
骆修崇见他兴致盎然,也觉得颇为有趣,“我一直呆在清漱观,倒是很少来市集上逛。”
傅承瑄指着一个方向道:“之前我家就住在四条大街开外,离这里还是挺近的,看那个馄饨摊!我最爱吃那个!说来我都有些饿了,崇哥你等等,我去买些来我们一起吃。”
骆修崇拦住他道,“等等,我们一同去。”
傅承瑄点点头,“也好。”又对后面的兵将们说:“陆凛樊义,你带着他们也去吃些东西吧,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在这集合,再往前走。济平,来和我们一起吧?”
谁知济平人虽小,却十分有眼力见,连忙摆手,“不了,我和陆大哥,樊大哥一起!”
骆修崇朝济平微微一笑,算是表扬了他。
队伍就地解散。
骆修崇和傅承瑄栓好马匹,坐到了摊前,“老板,来两碗鲜肉馅儿的馄饨!”
“好嘞!”
“多多放香油!”傅承瑄补充。
老板听了这话,回过头瞧他,“这位公子,看你颇为面善啊。”
傅承瑄笑嘻嘻地看他,“几年未见,老板却未变样子啊!”
“你是!是傅家的小公子?!”老板睁大眼睛,认出了他。
“正是!”
“哎呦,您回安阳啦?当时听说府上搬回京城,我还说呢,傅小公子可吃不上我这馄饨啦!”
“谁说的,我这不是回来吃了吗?”
“您这次回来是。。。”
“快过年了,回安阳走亲戚。”
“那也呆不长啊。”
“那您最好去京城开个分店,到时候我天天去捧场。”
馄饨摊的老板大笑,“我这小摊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开店啊,哈哈,借您吉言啦!”
馄饨煮好端上桌,傅承瑄为骆修崇取了筷子,“快尝尝,趁热吃。”风狸在傅承瑄肩膀上跳来跳去,似乎也被馄饨的味道吸引了,傅承瑄笑道:“别着急,小家伙,凉了再给你吃。”
骆修崇夹起一个,吹了半天才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
傅承瑄都往嘴里塞了好几个了,“怎么?你不能吃热的?”
骆修崇道:“师父说我是猫舌头。”
“这个,算是你的弱点?”
“嗯,因为这个,吃饭总是比别人慢。”
傅承瑄道:“慢也没关系,我等你。”
骆修崇看着他,心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胀胀的,却又软得舒服。
傅承瑄摸摸卧在他肩膀上的弥风,“你想吃什么?”
弥风支起腿,前腿搭上傅承瑄的头,像是抻了个懒腰,啾啾叫了几声,便顺着风飞了出去。
骆修崇道:“它自己去寻吃食了,不必担心。”
傅承瑄笑笑,“话说弥风还真是好养活。”
两人正吃着,隔壁桌坐下两个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猎户。
只听一人低声说:“你说你那兽夹被硬生生掰坏了?!”
“可不是!”另一个人紧皱眉头,“就是熊瞎子也没有这么大力气啊!我那兽夹,可是在城南铁匠铺,用上好的精铁打造的,我敢说全安阳,就属我的兽夹最结实,猛兽只要被夹住,那就是插翅也难逃!”
“那兽夹上可有血迹?”
“奇怪就奇怪在这,竟没有一丁点儿血迹,只留下一团蓝色毛发!”
“蓝色毛发?!什么动物会有蓝色毛发?!”
“所以我怀疑,恐怕是遇见精怪了!”
骆修崇和傅承瑄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两位猎户所说的奇闻异事是不是和他们所调查之事有关,两人只是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专心地听着两位猎户的言谈。
“你说的蓝色毛发现在何处?”
“我不敢放在家中,只偷偷放在了村口的道观里,想着若真是精怪,有神仙庇护,该不会闹出大事来。”
听的那人点点头,“最近也不要进山了,我听说隔壁村子有人在山里走失了。”
“唉,这时节,不知怎么了,真是邪门!不让我进山我们一家吃什么喝什么?!”
“可不是,我也好久没进山了,听说最近张员外家招长工,我准备去试试了。”
“那我和你一起!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两个猎户抱怨完,捧着老板端来的馄饨,大口吃了起来。
傅承瑄面对儿时的美味,吃得意犹未尽,狼吞虎咽地吃掉整碗,连汤汁都没有放过。吃完了,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这味道,惦念了许多年,终于又吃到了。”
骆修崇看他的样子有些乐不可支,从怀中掏出了绢帕,轻轻拂去了傅承瑄进食时蹭到脸上的菜叶。
当他的手凑过来时,傅承瑄立刻僵硬着端坐起来,他碰的地方似乎有热度,连脑子也热得僵住了。
骆修崇见他乖巧的样子又是一阵心暖,笑着继续进食。
待两人吃完结了账,又简单地逛了逛集市,傅承瑄又亢奋起来,买了一堆小吃和玩具,骆修崇跟在他身后,帮他拎着大包小裹,乐在其中。
待到所有人集合时,这些大包小裹又到了樊义怀里。陆凛在旁不动声色,主动揽了几个包裹,帮樊义减轻了负担。
樊义一路上都不太敢和这座大冰山说什么话,以为他颇为孤冷高傲,不好亲近,见他突然出手帮自己,顿时扭转了之前的印象,觉得他是面冷心热,十分乐于助人,颇有大哥风范。
傅承瑄对大家道,“之前我家搬去京城时,安阳的宅子并没有卖掉,只由家丁看着,我们这一行人住客栈也不方便,便都去我家的宅子住吧。”
骆修崇点点头,“甚好,就像刚才,只说我们是陪你回安阳走亲戚的。”
做好了决定,一队人马来到了安阳傅府门前,傅承瑄上前叫门,一位老者来开了门。
傅承瑄立刻唤道:“全叔!”
老者愣了愣神,辨认一番才认出了傅承瑄,立刻喜得眉开眼笑,“二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傅承瑄边引着大家进了宅子,边和全叔说:“家中人许久没回安阳,正巧我有友人来这边办事,我便陪着他一同来趟安阳,顺便看看你们。多年未见,全叔身体如何?”
全叔激动得手直抖,“多谢二少爷挂念,老奴身体还算硬朗。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可还好?”
“都好,姐姐刚生了个小少爷,胖得很。”
全叔拍手道:“太好了,那我备些东西,年前让人送到京城去。”
“不用准备太多,娘天天往周府搬东西。这些年多亏全叔在这府中操劳,我们年年都能吃到安阳送往京城的粮食,味道要比在京城买的醇厚许多。”
全叔听了欣慰地笑了笑,“主家待我不薄,人老了没什么用,只能给主家看看老宅了。”
“谁说的,全叔可是照看着我家的大后方!”傅承瑄指了指身后的骆修崇,“对了,这是我的好友修崇。”
全叔行了礼,“崇少爷好。”
骆修崇点点头算是回礼。
“他来安阳办事,一行人就暂住在这里。”
全叔热情道:“好,好,我来为崇少爷安排住处。”
“啊!就。。。就不用特意安排。。。”傅承瑄眼神闪躲,尽量显出不经意的样子,“就。。。和我住一个院子。”
“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长生!”一个黑壮的少年跑了过来,声如洪钟地喊道。
“莽撞什么?!还有客人在!”全叔训斥道,“要叫少爷!”
“有福哥!”傅承瑄欣喜地认出了童年时的伙伴,跑来的少年正是全叔的儿子刘有福。
少年立刻跪下,“给长生少爷磕头!”
傅承瑄连忙扶他起来,“你长高长胖了许多!”
全叔叹气,“除了吃就是睡,空有一膀子力气。”
有福挠挠头,“爹,别这么说我!我干活可有得是力气!长生少爷,嘿嘿,少爷长得还是那么好看。”
傅承瑄笑,轻轻给了他一拳。
有福好多年没见到傅承瑄了,看眼前的人,真心觉得他比隔壁村的村花还要漂亮,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长生少爷进屋吧!我帮您拿披风!”说着,手就往傅承瑄肩膀伸去。
骆修崇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挡住了有福伸来的手,亲自替傅承瑄解了披风,拿在了手里,转身推着傅承瑄往厅堂走去。
有福被打得一愣,全叔连忙把有福往身后一扯,低声训斥,“老实呆着!二少爷是你能碰的?!”
有福很是不习惯,低声辩解道:“小时候我们可好得很!”
全叔皱眉,“你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我们是下人,是伺候少爷的!”
有福撅嘴,知道自己爹说得没错,可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一行人安顿好,傅承瑄拉着骆修崇在傅府里转转。安阳地皮便宜,傅家当初花了很少的钱便建起了巨大的府邸,这像迷宫一样的宽敞的宅院承载了傅承瑄无处安放的顽皮童年。
傅承瑄闭目深吸一口气,在这院子他生活了十三年,里面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还记得当父母告知他要回京城时,自己还哭了好几天的鼻子,安阳的景色,安阳的人,都令他极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