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态度上马上变了,没了轻视,热络起来。
周景处变不惊,并不因为杨捕头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慌了手脚,依旧如来时从容不迫。
“谢过杨捕头,可今日真不行。我是和家里夫郎一起来的,这不把牛车单独放在外头我两都不放心,就留他自己看着。他不会驾牛车,我要是吃了酒,就回不去了。不如等到了月底,你和兄弟们过来铺子上,我好酒好菜招待,咱们不醉不归。”
杨捕头道:“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不知道你那铺子位置在哪里?”
“长安街上,原来是一位叫周达的汉子开的,他说借了高利贷,着急还,便宜不少卖给我的。”
杨捕头皱着眉头,念叨两声周达,忽然大惊失色。
“你呀,这是受骗了,怎么敢买他的商铺?”
这可把周景唬到了,脸色刷地就变了。他也觉得事情怪怪的,可一直想不透哪里不对劲,加之铺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毛病,便以为没事,没想到果然有猫腻。
“你知道我是王家村的,这辈子头次出来,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厉害关系,我看他家装修和手续齐全就没多想,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弯弯绕。”
“弯弯绕倒是没什么,也不是说他家房子本身质量手续有问题,而是这房子闹鬼。”
“闹鬼?”
“对,闹鬼。”杨捕头道:“这事当初闹得很大,镇上几乎人尽皆知。其实这铺子本来不是周达的,而是周达娶的夫人带来的。周夫人是远嫁的女子,家里给带了许多嫁妆,甚至为了保证女儿成亲后,手里银子依旧能够用,不必靠夫家,还特意派人过来这边给相看了铺子,就是你买的那间铺子,当初是周夫人娘家花了二百三十两的价钱买来的。”
“留了一个掌柜在这边经营,做酒楼生意。这个掌柜管理有方,能力出色,铺子很快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虽不能和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想比,但最起码也是人尽皆知。别说是养一个深闺妇人,就是养周达家一大家子也错错有余,甚至还能保证他们生活富裕。”
“周达家因为这间铺子一下跻身富人行列,走到哪里也能被称呼为声老爷。这人吧好日子过几天就乐意忘记自己是谁,竟然真学着有钱老爷养起小的,养的还是一个春风楼里的头牌。可能还是有些忌惮家里,周达在外面置了宅院,装修豪华,竟干起了金屋藏娇的勾当。”
“这一藏就是一年,后来这位头牌有孕了,便不甘愿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竟跑到周夫人那里去闹。言语十分难听,把周达床笫间说给她的情趣话还有说周夫人床上刻板无趣死人似得,引不起周达兴趣等言语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周夫人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等周达回来知道此事,不仅不怪罪那个头牌反而破罐子破摔要把人接进府里给个名分。”
“周夫人不堪受辱,一尺白绫生生吊死在房梁上,可怜了周夫人还抛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没成想周夫人都死了,周达竟然还不知悔改,在周夫人头七都没出就迫不及待把人给接进府里。”
“估计是头七没过,周夫人的鬼魂还没离府,周夫人把一切都看见了,死不瞑目,咽不下这口气。从那日起,周家就开始不安生,周夫人带过来的铺子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一开始还好,只是能在菜里吃出虫子蟑螂什么的,都不是大事,让客人白吃一顿就罢了。周达以为是厨房里干活的人惫懒,不尽心,把人都辞了,又新请了一批。”
“可没想到竟出了大事。那天小二因为有事没来,铺子因为之前的事不敢随便请人,掌柜没办法,请周达过来帮着忙乎一天。厨房里炒出菜来,是周达亲自给端着送到客人桌上的,可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桌上的女人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周达转身一看,竟发现他端到桌上的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生生变成了一整盘死老鼠。老鼠们一只只被油炒了,整整齐齐的盛在盘子里。”
“而那个女人早已经被吓得从椅子上栽下去摔晕在地上。他家人大呼小叫,跑上跑下的把大夫找来,又是含了人参片又是捏人中的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可醒来的却不是这位客人本人,而是周夫人。周夫人借着女人的嘴双眼赤红地诅咒定要让周达声名狼藉、身败名裂。那种尖锐的声音,阴森恐怖地语调配上女人头上蜿蜒而下的血迹,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别说周达害怕,当时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人,有几个都被吓得回去就病了,后来请了神婆才好。”
“周达真吓到了,回去就病了,便有心卖了商铺不开了。可那个头牌看这是一只生蛋的母鸡怎么也不肯放手,就使了银子给我,请我们帮着彻查,一口咬定不是鬼魂作怪就是人为。我记得我领着五六捕快天天起早贪黑的查,把那个被周夫人被附身的女人问到差点崩溃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半点证据也没查到。”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就打算作为疑案结案,那个红牌却不愿意,使了银子非要栽赃给那个被周夫人附身的女人,想让我们屈打成招,把事情栽赃给周夫人留下的那个十几岁孩子身上,想污蔑是那孩子陷害的。理由都想好了,就是因为他父亲娶了她,并且扶为正室,小孩心里不忿,记恨父亲,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应该是周夫人冤魂不散,听到了这事,不到晚上,商铺就又出了事了,这次是一位老爷吃中毒了。要说那个被附身的妇人还能被买通,可这位老爷却是位有钱人家的大老爷,财力远在周达之上,谁也买不通。”
“这位老爷吃中毒他家里可着急坏了,使了不少银子请衙门务必查出凶手。可到最后,查来查去,仍旧找不到凶手,却在第二天清晨在商铺墙上发现了人血写成的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字体娟秀,一对比正是周夫人生前的笔体。这次那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老爷说什么也不肯查了,唯恐被周夫人冤魂缠上,坐娇子都要绕着周达家和他家商铺走。说来也怪,那位老爷之所以能好,是因为请了神婆做法,又在周夫人坟前焚纸祭拜,说是不知道周达那个狗东西如此不仁不义,否则说什么不会去铺子里吃饭等等。别说,把周达骂了一通,发誓不登商铺的门口,这位老爷就奇迹般地好了,竟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下,周达家商铺闹鬼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没人再敢去吃饭。昨日还宾朋满座的铺子,一夜就成了鬼宅。就连衙门里县太爷也下了死令不许再查下去,并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周达身上。赔偿这两个人几乎就掏空周达大半家底,周家一夜败落。”
第50章 赔礼与害怕
从杨捕头那里出来, 周景便面色难看, 沈墨连忙问:“景哥,杨捕头不肯帮忙?”
周景摇头道:“不是,是咱们铺子果然有问题?”
沈墨顿时焦急成一团, 那可是一百七十两的银子, 他家几乎全部的家当。
“景哥,铺子怎么了?”
“杨捕头说咱家的铺子闹鬼!”
“闹鬼?”
周景将杨捕头给他讲的故事重复一遍讲给沈墨听, 沈墨听后愤愤不平道:“这个周达太不是东西了,周夫人这么报复他是他该得的。”
同时也担心自己家铺子, “如果镇上人人都知道那是间鬼铺子,那么咱们生意要怎么做下去?还会不会继续发生怪事?”
周景静静想了会道:“咱们的生意无论如何都是要做下去的,毕竟咱们几近全部身家都搭在这上面。况且我觉得这事虽然邪乎, 却并不应该无破解之法。如果周夫人真如杨捕头讲得那般灵验,她恨得只应该是周达一人, 现在被她闹得把铺子转给我们,周夫人也算达倒目的就应该不会再闹了。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你还有别的想法。”
周景道:“其实我更偏向于人为, 但不管怎样, 今日已经太晚了, 无论有没有鬼魂都不适合在去铺子, 以免吓到你。一切等明日正午太阳最足的时候再说。”
“好吧。”沈墨点头答应, 听了这个故事,就是现在让他去他也不敢, 搞不好,一只老鼠都能把他吓到。
王仁从前并不知道沈霖手里还握有周家生意的红利, 沈霖只和他说过周景打算给他招赘,出房出地,另外拿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可这些毕竟是死的,固定了。但红利就不一样了,别看只三分,就是这三分也比他做销售一年赚的多。
王仁心头怪异,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些压抑,夫郎比自己能赚钱对于汉子而言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从前没和我说过这个。”王仁语气怪怪的。
沈霖猛地抬头看他,眼神异常亮,里面有很多很多复杂难测的东西闪动。
“不好吗,你娶了我,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不用入赘,我就能买起房子买起田地。”
王仁不知道被沈霖哪句话刺激到,竟然第一次对沈霖发怒,声音压的特别低,却能轻易听出嘶哑了,明明没有吼,却比吼还震撼。
“不好。”王仁说完闷闷地掉头就走,来到临时搭建的鸭舍前胡乱拽出一只鸭子就宰了。手起刀落,动作既凶狠又利落,吓得一旁帮忙的程昱一个激灵。
“表弟,你要是和弟夫有什么不愉快的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拿鸭子撒气,这样白刀子变红刀子挺吓人的,我怕晚上做噩梦。”
王仁一声不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宰鸭子。程昱瞅了瞅他换了个远点的地方继续薅鸭毛。
沈霖三番五次的在王仁跟前晃悠,想找机会和他说话,王仁都视而不见的躲掉了。几次后,沈霖既羞恼又委屈,竟有点想哭。
“王仁。”在王仁打算再次躲开他的时候,沈霖从他后面喊住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后悔了,想退亲吗?可以,我沈霖不是那种对汉子纠缠不休的双儿,你要是反悔了,可以和我哥夫说,咱们的亲事便作罢!”
“我没反悔。”王仁虽然终于答话了,却并不转身,依旧背对着沈霖。“我喜欢你。”
就那么短短的四个字,让本就委屈的沈霖眼泪刷地流下来。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干什么不理我!”沈霖闷闷的哭腔令王仁慌了,顿时什么都忘了,转过身就奔来一把抱住沈霖。
“你别哭,你哭什么啊,都是我不对好不好,你为什么哭?”王仁慌地去抹沈霖的眼泪,越抹越多。
“你为什么不理我?”沈霖固执地反复问这个问题,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
王仁面上呈现一个苦涩的笑容。
“对不起,小霖,是我的不对。我只是觉得我一个汉子赚的还没有夫郎多,实在是没用,配不上你。”王仁压抑道:“我甚至连房子地都没有,凭什么……”
沈霖伸出一只手捂住王仁的嘴,“仁哥,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是我不应该那样说话,太伤人了,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当时说那句话时,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王大力,那会他大约就是因为哥夫家的财力才愿意娶我的。知道我哥对我很好,以后我嫁过去,哥夫少不了帮扶,不会看我过苦日子。打了这个心思才肯给我个机会。”
“我一想到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冲口而出那样一句话。”沈霖懊悔不已,“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拉不下脸和你道歉,你又不肯理我。我很害怕,你是我当家的,不管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骂我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难受。”
“对不起,小霖,都是我的无用……”
沈霖轻轻捶打了下王仁的胸膛,凶巴巴道:“不许你说我当家的没用,他是很能干的汉子。他可以做销售员,而且做得很好,不过几天就签成了好几笔契约,月月有分红拿。就这村里没人比得上。”
王仁轻轻笑了出来,“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和你哥夫比我还差的很远。”
沈霖先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后微微蹙起一点点眉头。
“别和哥夫比。”沈霖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如哥夫,而是你和哥夫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你已经很棒了,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找到这么能干激灵的汉子。至于哥夫,他……他是和咱们不一样的,并不是说咱们比不上他怎样,而是说不出的那种感觉。但总之不管怎样,他对大哥是真的好,这就行了。”
虽然沈霖表达的有些模糊,但王仁还是听懂了,出于某种沈霖自己也弄不太清的原因,他觉得周景和他们有许多不同之处,这些不同之处让他很能赚钱,不过沈霖却并不觉得怎样,相反似乎觉得他才是肯干的汉子。听着简直是小痴汉地告白,王仁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其实,我有的这点分红不算什么,要是我自己的话我根本守不住,就是抱着金鸡不知道怎样下蛋。你可以帮助我,我们共同将这些分红变得更多,甚至最后也拥有属于一间我们自己的铺子。这就是你的本事,一个汉子该有的本事。不是纠结夫郎比自己赚的多,而是想办法努力,使钱生钱。能赚来多少钱,这个就是汉子的本事。”
王仁豁然开朗,笑了起来,“是我狭隘了,你放心,你的几十两银子有办法让它生成一百两,我会努力拉更多的契约,这样你得到的分红就会越来越多。”王仁玩笑道:“突然发现我竟不是长工,而是个东家,闹了半天,在自己给自己打工。”
稍晚些回来沈墨把买了鬼铺的事情和沈霖讲了,并没有背着王仁。
到底是沈霖,平时胆子再大大咧咧还是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