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在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尤念

作者:尤念  录入:06-07

  居同野头也不回,转身便跑,真的是毫不犹豫,一点情面都没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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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同野一路饿着肚子,终于回到暇州。他端着架子救沈吟,无暇顾忌肚子,等五脏庙饿到发疼,他业已身无分文地在半路上。钱和荷包都一并给了沈吟,他想着反正自己也要吃牢饭,有没有钱都一样。
  进牢房之前他可能还有几天,许是一天,许是三四天,总归不会很久。居同野还得吃东西,衙门里还有百姓孝敬给沈吟的特产,他估摸着应该能吃到被活捉。
  到时候他在自家衙门里被捉,也算是对父老乡亲有个交代,不知道他们会在茶语饭后议论多久。
  屋檐下吊着腊肉和熏鱼,居同野没舍得吃,想留给曾响让他带回家。半袋地瓜换了几种吃法吃了几天,吃到嘴里没有地瓜味了也不见有人敲门。不仅没有人敲门,曾响也没有来衙门。居同野担心他一出门就有人来抓他,不敢踏出衙门一步。
  居同野想曾响应该是伤透了心,才得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沈吟玩得太疯了,骗了那么多人。换作他,此刻也定然躲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他不是曾响,他是居同野,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想着,他便听见曾响的脚步声。
  曾响像嗅见骨头香的大野狗,从十里外狂奔疾驰而来,连声唤着“居大哥”。
  居同野不知他怎会如此开心,曾响已经笑得快要走不动道,这和他的预料大相径庭。
  曾响如一直被人挠着胳肢窝,坐在台阶上独自笑了一炷香的功夫,哈哈的声音震动屋檐,吓跑了不少老鼠蟑螂。
  居同野不想跟他一起疯,琢磨着怎么连他也疯了,莫不是传染,便默默收拾起自己抄的四不像的字。用的是沈吟留下的小狼毫、墨锭、砚台以及几张一品宣,宣纸反复用。沈吟既然都走了,居同野想他收下这些东西也无可厚非。只可惜没能学几个字,他照葫芦画瓢,描了个轮廓,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曾响终于笑够了,嘻嘻哈哈地开始说道起来:“居大哥,你是没瞧见,沈大人可威风了,带着一伙兵把葭县衙门抄了,什么徐大人胡县丞都傻了眼了,我在人群中瞧得清清楚楚——”
  “沈大人?”居同野惊掉了手中的小狼毫,啪的一声,笔杆子摔断了似的,他像是犯了大错忙不迭捡起来。
  曾响依旧欣喜若狂道:“对啊,沈大人,真的是沈大人!他看见我在人群中还招呼我,让我先回来,他处理好那边的事就回来。”
  居同野云里雾里一时不知在说什么:“他要回来?”
  “别收,沈大人回来还要用。”曾响见居同野似乎要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蹦蹦跳跳地进屋,夺下毛笔撅着嘴吹了吹灰,欢天喜地地搁在笔架上,“他亲口说的,等手里的事忙完就回。”
  至此居同野终于反应过来,摊在椅子里:“他不是假的吗?”
  曾响吹毛求疵,嫌居同野手糙,把桌面上的文房四宝又挨个摆了一遍,见居同野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他自诩见过大场面,非同一般了!翘着下巴,自豪道:“怎么可能是假的,假的怎么调官兵,假的怎么一封信就把巡抚给说服了。沈大爷一定是故意的,放长线钓大鱼,好把整个葭县的贪官污吏贿赂公行的一网打尽。”
  居同野终于怒了,像是要把所有怒火倾倒在曾响身上:“信,什么信?还有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怎么不见你人!”
  曾响忙不迭跳开,委委屈屈道:“我听沈大人的话送信去了,他说如果他出事了就去把信送给周巡抚。我怕信被人发现藏在家里,等我拿到信再回来,你又不在。我怕耽误沈大人的大事也不敢耽搁就直接去送信。居大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实在是担心沈大人。”
  居同野发了通莫名其妙的火也算能镇定下来,瞧着成堆的卷宗分外扎眼:“我问你,他真的是个官?那他的官服官印呢?”
  曾响无奈道:“是的,真的是,沈大人不是一开始就说自己是的吗,他确实是,官印什么都没带着,带着张文书就来上任了。”
  居同野想他说过吗?是说过,从一开始就说过,所以曾响一直都信。
  那他怎么不信?居同野走到院子里,夜里月光照耀如一盆清冷的井水悉数倾倒在身上,沈吟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不是,也不曾说过他是,言谈举止都是顺理成章的叫他认为他不是。
  太疯了,究其本质,无论是做百姓还是做官,都是个疯子。


第十六章 来日方长
  沈吟在葭县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对翅膀飞去暇州,可抄家这种活又非得他亲自监督。他生而便是喜欢抄家的,抄家总是能抄出些新奇玩意,千金万银过眼不心动,不过是喜欢看,饱饱眼福。现在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养眼,只觉得怎么那么碍眼,心思早就飞得不知所踪。
  等到终于可以走时,沈吟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把一切都交给带兵救他的老熟人广威将军:“跟我师哥说一声是我错了,我不去瞧他了,就在暇州干下,让他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来找我。”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千万别给我送人,捕快更不要,衙门有的是。”
  沈吟想着,居同野其实还是有点小心眼的,还记仇,他可不能让其他捕快在他面前晃悠。
  广威将军跟在周巡抚身边多年,深谙巡抚这个同门师弟的脾气,从来都是嚣张跋扈血可流头不低的主儿,听到他竟然主动认错,只当是自己听岔,一手搭在耳边,调侃道:“什么?你说什么?”
  沈吟老脸羞红,当广威将军又涮他,马鞭子往他身上一抽,呵道:“我官服官印呢,信上再三强调要带。”
  “你现在想起来要那两玩意,之前干什么去了。” 广威将军接了他不轻不痒的一鞭,也不恼,“你这次可算立功了,不过你师兄还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也不原谅他,谁叫他扣我官印。”沈吟怒道。
  周巡抚是他师兄,长兄如父,见不得师弟在外浪荡,两人一见就吵,次次都在动手边缘徘徊。于是沈吟赌气挑了个最穷最没人愿意来的地做官去了,结果他还没生气,周巡抚先气上,愣是扣押官印官服要看他怎么上任。没官服官印算什么,沈吟能上天摘星偷月,偷了印模仿笔记写了张货真价实的任职文书,揣进怀里拔腿跑了。
  沈吟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就走,心里想着得拿去哄人,只要人还在就好,就怕人跑。
  腿长在别人身上,沈吟自认为拴得住心,但拴不住腿,心一横抬腿走,就真的走了,没有谁比他知道天南海北有多辽阔,茫茫人海找个人有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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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响哼着小曲把书房打扫得纤尘不染,居同野觉得自己挺脏的不敢下脚,自觉远离书房。他以前当沈吟是个小疯子,是一路人,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官,耀武扬威的官,连看一眼都能脏了他。
  居同野上想着应该不会有人来抓他,便恢复了以往生活习惯,不再整日混吃等死。他先是上山砍柴,和齐老头就这块地上柴的归属问题还大吵一架,葭县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他们都当沈吟是个胆大妄为冒充朝廷命官的,对自己倒是一如既往该骂之时毫不吝啬唾沫。
  堆了整整一屋,居同野不再上山,开始一面晾晒湿柴,一面坐台阶发呆。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一闲下来他就心慌意乱抖如筛糠,像是要发疯。
  夜要来了,居同野把柴码成堆再捆起来。他做着做着,正顺手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声音。
  沈吟一路疾驰回到暇州,进了衙门方才下马,看见曾响迎过来便问:“同野呢?”
  曾响喜不自禁:“柴房里。”
  “放你假,去看你娘去!”沈吟怒气冲冲地嚷嚷着,声音洪亮,就传了出去。
  居同野一愣,旋即恢复正常,继续熟练地柴码成一堆一堆。
  曾响不知所措,没想到沈大人甫一回来就骂自己,而他不过是想替他牵马。他不走,沈吟就瞪着他,他从未见过沈吟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只能挠挠脑袋走了。
  沈吟待他一走便迫不及待关上门插好栓,马丢在院子里,反正衙门只有一个出入口,他就算长了四条腿也别想跑。
  沈吟看着居同野,好像犯了大错,他等他看过来,居同野忙的分不出心来看他。沈吟的心被一把揪住,想着柴堆也能让他忙成这副样子,果然是穷鬼劳碌命,幸亏遇上了我。
  他路上都想好了,一回来就服软,毕竟开始的是他要结束的也是他,想做的是他不想做的也是他,从一开始都是自己在操纵全局。他操纵居同野的人和心,好嘛,没想到栽了。
  居同野瞥见沈吟走过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点心思都没有,只能沉默。
  趁居同野俯身,沈吟长腿一蹦就趴在他背上。
  居同野猝不及防差点把他摔下来,双手忙不迭往后伸,抱紧了,毫无威力底气不足,斥道:“你做什么!”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沈吟把自己拧成了一条蛇,恨不得身上每一处都缠绕上去,皮贴皮骨连骨。
  背上有人,居同野不方便腾手干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口吻中有微愠:“我没有不跟你说话。”
  沈吟捏着他的耳垂:“你有,你肯定不想跟我说话。我知道我讨你厌了。”
  居同野不知所措,双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便直起背脊放下手想让沈吟滑下去。
  沈吟怕勒着他不敢用力,放了手后他又跟牛皮膏药似的贴上去,左右没有旁人,还有啥好讲究。
  来日方长,沈吟想着,从后面仅仅揽着居同野的腰,慢慢焐,慢慢哄,漫天耍赖的事又不是没干过,自己那么标致没道理居同野不动心。想到这沈吟就觉得委屈,他还没对谁这么委曲求全。
  然而居同野轻轻一挣就走开了,两手各拎一捆柴往柴房里走,出出进进,就是一眼都不看他。
  沈吟跺脚,佯怒:“居同野,我堂堂朝廷命官你居然敢不放在眼里。”
  居同野正拎起一捆柴,斜眼瞧他:“我也是朝廷命官。”
  两人都是穿官服的,非得分个高低的话,位高权重的反而先落花流水输人输阵。
  居同野想再拎一捆柴,沈吟干脆整个人都趴在柴上,不给他拎,眼巴巴地抬头求他:“同野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居同野纳闷,他错哪了。
  看见居同野满脸疑惑,沈吟勤快地一把抱起柴,居同野拎起另一捆,两人一起进了柴房。
  沈吟就差立誓了,真挚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知道从一开始是我诱导你相信我不是官,可我也不想骗你。”
  居同野怒道:“骗人还有理吗!”
  沈吟佯装被吓到惊悸,西子捧心楚楚可怜:“我怕,如果我跟你说我是了,你还会喜欢我么,还能欺负我么。”
  当然不了,官是官,民是民,两个人本就不该有交集。
  “同野,我想你欺负我……好好好,是想欺负你。”见居同野不为所动,沈吟连忙道,“不管我是谁是什么身份,是平头百姓还是官爵加身,都看上你了也叫你看上了。我是可以走的,可有了你我就后悔,一点都不想走。”
  沈吟搂着居同野的胳膊,皮脸都不要地贴上去:“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以后你想上就上,不想上我也不反对。不过你得理我,跟我说话,站在我看见的地儿。”
  居同野没见过这么当官的,做官做成这副德行,难怪他会有所怀疑。他有些燥,眼皮子都燥红了,又想沈吟只在他面前这样,对曾响就是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也就有所释然。
  沈吟见他有妥协的趋势,趁机更进一步,义正辞严,那叫个拳拳真切:“我不是监视你,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得看着我、保护我的安危对不对,那当然得时时刻刻让我看见了,否则你就是偷懒耍滑。”
  居同野琢磨,确实是这样,好歹是个吃朝廷饭的小捕快,自家县太爷的安危得时刻放在心上,当下不假思索点头答应。
  沈吟强压住心中滔天欢喜,面上犹自神色讪讪,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正是那日居同野塞进他怀里的。十几两银子全都塞给他,沈吟一五一十数了好几遍,像一遍遍重复摸索一颗旧了的心。
  居同野以为沈吟用不到了要还给自己,这钱他送的时候很舍得,如今却万分不舍,霎时肉疼的厉害,下意识伸手想拿回来。
  谁知沈吟一收,偏偏不给他。
  居同野打起荷包你拿走银子还给我的心思。
  沈吟怒目而视:“现在你可以说说这个荷包是怎么回事了!谁绣的?那个不要脸的臭娘们送给你的!”
  居同野没回过神来沈吟在说什么,就听沈吟滔滔不绝地分析起来,虽然汹汹的,条理却很清楚,显然反复揣度了很多遍:“你连根针都穿不了,肯定不是你绣的。这做工那么精细,一看就是个娘们绣的,那么新没用多久,你是不是在有了我之后还收人家给你的定情信物。”
  这话沈吟憋了几天几夜,再不说出口他就要疯了。
  居同野脸色通红,嗫嚅着试探地问:“要不荷包你拿去,银子还我就成。”
  沈吟当着他的面把银子倒出来全揣进自己怀里,又拽着他的手把人拉到厨房,当面把荷包塞进灶台里。灶里燃火熬粥,火烘得人惬意。
  居同野有点心疼,倒不是心疼自己的银子被沈吟揣了,而是那么个簇新荷包少说也能换个几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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