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在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尤念

作者:尤念  录入:06-07

  一出场便占据上风,沈吟心满意足,站在台阶上,又有了高高在上之气,开口露出一口糯米白牙,打起官腔悦耳动听:“去把衙门里所有人都叫过来,大人要认认脸,免得到时候不认得,当贼喊人捉了。”
  居同野和曾响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们的银子自称“大人”?不是谁家走失的少爷?
  眼见两人面面相觑,沈吟按耐住心内窃喜,洗过俏脸红彤彤如火烧云,他也没了架势,佯怒佯嗔:“怎么,没听到本官的话?装聋装糊涂不成?”
  曾响果然被唬到了,仿佛被知县升堂问讯,偷偷摸摸瞄着居同野,盼着他支招。
  居同野没理会曾响的求助,眼珠看着那人便如黏上了似的,想移也移不开:“你是什么人。”
  “问我?”沈吟略拧了把发梢上的水,甩了甩手,水珠子坠得啪嗒响,“这里是何地?”
  居同野声音软了点:“暇州衙门。”
  沈吟听出来变化,更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居同野,又扫过曾响,总归还是格外留意居同野多些,想他那戳在脸上的手指,想叼来唆一口,“那就没错,本官姓沈名吟字秋歇,新上任的知县,想必你二位已经得到知会了。去把衙门里其他人叫过来吧。”许是装得差不多了,沈吟又冲着居同野抿嘴轻笑,嘴角处有一缕湿发,也软了些,“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沈吟还没开口叫居同野给他拧拧头发上的水,就听见他开口:“这里就我们两个捕快,想要其他人就自己雇去。”
  居同野后一句说的有些过火,曾响听得直缩脖子。
  沈吟知道暇州不是什么好地,没想到这暇州衙门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上任离任之后,是谁在料理案子?”
  居同野感觉到脚脖子凉飕飕的,想到靴子还在曾响手里,丝毫不把着这美人当县太爷:“衙门里只有我与曾响。话说你真的是县太爷?我前后伺候过四位县太爷,还没见过这样的县太爷。空口无凭,可得拿出点证据来,否则我们哥俩都不信。”
  曾响不敢说他是信的,不过宁惹新县太爷,不要惹大哥,毕竟这娇滴滴的县太爷估摸着连三天都干不了。上一任已经是两袖清风,还被逼到那种地步,他还要跟大哥在这干一辈子。
  沈吟盯着居同野看,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居同野一瞧这姓沈的笑,像是被人按着脑袋根本移不开视线,不过这人举止不羁,说不得还真是县太爷。
  沈吟的眼珠子按兵不动,盯着居同野就不放过,却对曾响道:“去把你刚才拿走的衣服拿过来,里面有任职文书。”
  曾响终于啊了一声,看向炭盆。炭盆里还在烧,隐约能看见灰烬上布料的条纹经纬。
  沈吟看过去,不以为意:“在烧什么,这天快大暑了。”
  居同野忙飞速蹿出去,一脚把炭盆踢翻,那动作猛如猎食的鹰,还带有三分猫的轻灵,看得沈吟双眼一直,好像叫那鹰啄了眼,直到曾响惨叫一声才回过神。
  炭盆里只余袍子一角,其余都是灰烬。
  沈吟惊讶道:“这该不会就是那件衣服吧?你们把我的文书烧了?”
  居同野认定沈吟要问责,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四任县太爷都没达到这个标准,曾响毕竟是他小弟,烧毁任职文书是件大事,何况这沈吟也太不像县太爷了。先前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洗净洁身漂亮刺眼,哪里像个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了。说不得也是诓他们的,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曾响就是了。
  曾响手提靴子缩到躺椅后,妄图以那快散架的躺椅遮掩住沈吟的目光。沈吟这么个人,不柔不弱,自带气场,像是天生双眼能断是非对错。
  居同野不顾袜子露出跟脚趾,偏着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审视他:“也许本来就没有。”
  沈吟发现这小子可能不好糊弄,他还真不想在这件事上争论。
  居同野也不故意深究这个问题,反倒是问:“县太爷就是这么上任的?”
  沈吟不退不让,专盯着那只露出来的脚趾看:“那我现在就回去,唤随从仆役跟着,敲锣打鼓地再过来上任?”
  分明是水汪目光,居同野被盯得从头到脚都热起来,加上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一时还真生了些许不安。
  沈吟瞧在眼底里,觉得这嘴硬的小捕快好玩,还想再玩,又怕给玩坏了,不免得意道:“先算算你们把任职文书烧毁的账吧。”
  曾响一个机灵,立即跳出来,憋得面色通红,急忙道:“是我!是我烧的!不关居大哥的事。”说罢反应过来,绕到躺椅前,膝盖一软跪下来,手里攥着靴子,如攥着跟主心骨,有它在就不怕了,“要罚就罚我,要打也打我一个,别怪我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罪!”
  好不容易树起的气场被自己人从内瓦解,居同野一个头两个大,不知接下来这位“县太爷”要出什么手段,他得做好见招拆招的准备,拆不了,就和曾响一头撞死,也算忠诚敬职。
  沈吟摇摇头不置可否,在曾响胆颤的目光注视下,他走过去,到躺椅上躺下来,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头边。沈吟甫一躺倒,又努力撑起半个身子,对居同野打了个眼色。
  居同野莫名其妙,这是何意,然而沈吟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曾响悄悄凑过来:“县太爷想让你给他擦头发,湿的肯定难受,咱们把他伺候好了,也能减轻点罪责。”
  刚才是谁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居同野瞪着曾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曾响也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怕打搅到县太爷,不敢笑出声音,把手里攥着的一双靴子推给居同野。
  居同野穿鞋时才意识到露在外面的脚趾被地面浸得毫无知觉,忙穿上靴子。
  他不知道,沈吟竖着耳朵听着,眼睛也留出一条缝,悄悄摸摸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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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同野面色冷峻地擦头发,曾响畏畏惧惧地捶腿,直把沈吟伺候得舒坦,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曾响给居同野打眼色,居同野不理会他,只瞧这人的脸怎么那么白净,比他见过的那些大闺女都白净。也不是没姑娘喜欢他,只是他觉得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养妻育子,倒是曾响家境殷实,说了一门亲,聘礼已下,只等过那闺女及笄再娶。
  居同野心思飘忽,手中的力道不知不觉就柔软许多,擦得指尖酥麻也没有停手。沈吟感觉到那力道带着淡淡温柔,心满意足,正准备好好享受。
  曾响不合时宜,怯怯地问:“那,大人?没有任职文书会怎么样?”
  沈吟睁开眼,有些不满,怨道:“不怎么样,只要没人查就没事,一般不招惹上级不会查这玩意,你们信我是就可,懂?”
  居同野想摇头,头却怎么都不肯听他的话。
  日照毒辣,曾响被吓得打了个寒战,自然是一百个答应。
  “再说平日里用的都是官印,那才是正经玩意。”沈吟十分满意,心里也琢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居同野瞧的门儿清,先是妄语恫吓后又恩威并施,手段多端,这招也就能糊弄糊曾响,他倒是不想戳破,想瞧瞧这个沈吟能待上多久。


第三章 疯子沈吟
  沈吟这一遭上任路真是损肝伤肺,去了半条命,躺在庭院中迎风如海棠春睡。
  居同野掸掸上衣站起来,想着这满足胡言乱语的小子卖了能换几个钱。想到这里,暗暗发颤,幸亏这不知来头的小子遇到的是自己,否则外头尽是魑魅魍魉不安好心者,抓进去判个藐视朝堂之罪都算他命好。
  曾响瞧他家县太爷堂而皇之悠然酣睡,自觉闯了大祸,霎时想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堂堂捕快竟然想着违法乱纪亲手送自己进监牢,先打了自己一巴掌,叹道:“哎呦喂,这都什么事。大哥你说县太爷醒了会不会怪罪我们?要不咱先逃个。”
  “县太爷?疯子还差不多。”居同野怕吵着人,压着嗓子道。
  曾响后悔巴掌打得太重,捂着侧脸面露委屈,像是挨的是大哥亲手打的巴掌:“不不不,大哥他到底是不是县太爷?”
  居同野看着躺椅上的沈吟,身形消瘦,形容幼稚,醒时不安不分,睡时也显胆大包天,这模样看得他心慌意乱,似是冒充县太爷之罪是自己调唆的:“不是,把他送进去吧。”
  曾响一愣:“送进去?送哪儿?”
  上任县太爷来时两袖清风,为了调任更是一无所有,走前便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全当添补。唯一留下来的浴桶还是上上任县太爷特意从外地给小妾买的,骡车上放不下,才扼腕叹息放弃这一块到手银子。
  因而衙门里,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空炕倒是多,铺盖只有居同野偶尔留宿用的一套。居同野自己都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何况还是这细皮嫩肉的小疯子,怕他扎得千疮百孔。
  有比没的好,冻病了可没钱给他买药吃,要怪只能怪他心比天高妄做县太爷,居同野指望他换点银子,挥挥手叫曾响一边玩去,亲自动手把沈吟的抱进屋内,捻起被角小心卷成个蚕蛹,扭头要走,却见那露在外的脸煞是好看,心如春水,叫人忍不住立足观赏。
  出门在外,好不可怜。居同野打小没人爱,自个儿爱自个儿,养条小狗也得给个温饱,何况还是换银的狗。
  居同野叫曾响看好小疯子,寸步不离,撒尿拉屎也得盯着,玩意一个不留神叫人跑了,到手的银子便飞了。
  曾响把沈吟行李送进来,薄薄的包甚是可怜。本来还有身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更显一无所有。
  居同野掂量一把,手感告诉他有书和文房四宝,没有官府和官印。哪门子县太爷上任不带官印?官服可以赶制,没听过赶制官印的,是个胆大妄为的小疯子无疑。顺手搁在屋内,他抬脚朝外走。
  曾响惴惴不安,觉得大哥这是要弃自己跑路,忙拦着他:“大哥您去哪?”
  居同野瞧不起他小弟的智商:“能去哪?去打听谁家走失孩子了。”
  曾响无辜地问:“那找不到怎么办。”
  居同野怒道:“找不到你拉回自己家养。”
  “不不不,我媳妇还没过门呢,多张嘴算怎么回事。”曾响连忙摆手,眼角余光忍不住瞄着床上那人,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那未过门的媳妇有没有他好看。
  居同野恋恋不舍地摸出几个铜板塞与曾响,嘱咐他买点白面馒头,等小疯子醒了给他填肚子,别抠门省钱,得给人家名贵孩子养得白白净净好换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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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吟蒙头大睡三天三夜,浑浑噩噩睡得不知此身何境,身子都不带滚的,也幸亏他不滚,否则早就被扎醒。偶尔醒了,有曾响伺候他吃馒头喝清水。
  居同野料到小疯子醒来会折腾得鸡飞狗跳,趁此机会打听谁最近要去附近县城办事,顺便打听一二。不过打听此事不在于一日两日,人都醒了,还没有个消息。
  沈吟醒了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寸寸如被针扎,枕边一堆馒头渣滓也不知是谁剩下的。他吧唧吧唧嘴,尽是一股馒头酸味,偏偏不记得自己吃了馒头。醒来只见曾响,登时阴沉着脸,满脑都是居同野,问及去处。
  曾响糊里糊涂道:“他啊,去给你打听爹娘了,小兄弟别急,一定能找到你家的。”
  沈吟一琢磨,这两捕快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也不知爹娘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会如此蠢顿。沈吟指着自己鼻子,面上犹自盈盈带笑:“你叫我什么?”
  “小兄弟。”曾响把沈吟那身春蓝外袍拿进来,搁在床上。他见到皱巴巴的衣服跟自己被拧了似的,浑身别扭好不难受,忍不住拿去洗涤干净,还用烧得炙热的水壶底熨烫妥帖,叠得整整齐齐,领是领袖是袖,到底没有多此一举。
  沈吟坐在床沿,曾响立即殷勤地蹲下来伺候他穿袜穿鞋,沈吟想还真把自己当行走的银子,他白得了个人伺候,反倒乐意之至,趁低头时窃笑,抬头时恢复了嚣张模样,把脚伸过去,示意他穿:“本官……不是,你大哥怎么跟你说的。”
  “你真白。”曾响忽的嘿嘿直笑。
  沈吟一点都不想听这话:“用得着你说。”
  曾响见他欢喜,自己更欢喜,抖开外袍,利落地伺候穿衣:“他叫我别听你胡说八道,只当放屁,等他回来再说。”
  “放屁。”沈吟骤然怒道,柳眉倒竖,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嗔怒模样。
  沈吟说放屁和居同野翻白眼一样,没有任何威慑力。因而曾响也不怕,耐着性子笑着哄道:“是是是,我放屁,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吟发现自己鸡同鸭讲,怀柔政策彻底失败,便掐着他的脸,抿着薄唇皮笑肉不笑道:“知道藐视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曾响越看沈吟越觉得他像笑面虎,理应似阳光淋淋洒洒的笑,却带着刀尖和血腥。打了个颤才意识到沈吟话中有话,他也不是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县太爷,这样优秀的人儿说什么他都信。曾响拼命摇头,愣得像根空心大萝卜:“不知道。”
  沈吟双手后背,似背似念,嚣张跋扈道:“藐视朝廷大小官员,一律视为藐视朝廷,谋逆犯上!”沈吟悄悄打量曾响的表情,见他吓得七魂六魄皆飞云外,各个找不到回家路,知道此刻需得再加把力道,“主犯者斩首示众,满门流放,女眷充作官奴。曾响,你家几口人来着?”
  那句话带钩,把曾响本就不大的胆子勾出来剁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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