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崖[古代架空]——BY:不啾则已

作者:不啾则已  录入:06-12

  于他而言,杀与不杀不过一念间事,善者能杀,恶者能杀,不善不恶者也能杀,这世上只有他想杀与否,而无有能杀与否。江湖正道视他为心腹大患,可惜几年下来,使遍手段也未能让这人有分毫损伤。
  不止正道防备畏惧他,魔道对他也无有善意。长乐宫本有七位长老,与宫主共分权柄,他上位后,一月间便杀了六个,仅剩一个早不涉足宫中事务。
  自此,长乐宫便在他一人掌控下。
  他在位间,宫中之人几乎全换过,身边人更鲜有能跟他超过一月。
  碧环夫人自少女时起,便跟在他身边,距今已有近十年,极其难得,江湖中对这二人的关系多有揣测,总不外乎男欢女爱,当面时却不敢多提一字。
  岳摩天非是正道之敌,而是天下之敌。他倚仗的也不是长乐宫,长乐宫有他一人便已能让所有人却步。当年越饮光上门见他,不知多少人盼着他们两败俱伤,也正是那一回,众人才发觉,原来岳摩天不想出手的时候,也没有人能逼迫他。
  此时风雪崖上,众人环伺,岳摩天唇角噙笑,倾听歌声。击筑少女音转高亢,正唱到动情一句,他眉头一蹙,抬手止住:“换<陵阳子>。”
  少女们只好断了最末一句“君归芳已歇”,停整片刻,变换曲调,唱起新曲。
  “……欲作天与仙人游……”
  这几日已有些寒意,崖顶更冷,又在夜里,她们有武艺傍身,但根基浅薄,未到不避寒暑的境界,衣裳又如无物,颊上胭脂温暖多情,神态却有些颓靡。
  “……长与天地并,复何为……”
  击筑少女歌声颤抖,沈丹霄心想:她们必定冷得很。
  于是多看了一眼。
  岳摩天便也多看了他一眼。
  卫天留与岳摩天都是江湖中顶尖的人物,但此前无人听闻他二人有任何交往。此次来吊唁的人选,都是卫天留临终之前嘱托过的,其中自然不会有这魔道宫主。卫百钟面上平静,心中万分不解。岳摩天今日为何上门来?当真为了吊唁?以岳摩天为人,若要寻麻烦,恐也用不着找理由。
  或许是今日众人齐聚,这位长乐宫主有所布置?
  如他这般想法的不止一人,众人神情肃然,唯有卫夫人同侍从站在最后,拈了自己一缕发,低头细看,正在出神。
  岳摩天问:“那是何人?”
  沈丹霄一惊。
  卫百钟循着他目光看去,道:“这是这一任武盟盟主。”
  岳摩天微微一笑,没有露齿,过分文雅,因而令人觉得有些怪诞。
  “原来是越饮光的师弟。”
  沈丹霄道:“早闻岳宫主大名。”心中却想:师兄同他交过手。
  岳摩天道:“你与越饮光一点不像。”
  沈丹霄道:“我与师兄不过有同一个老师,却不是一个爹妈生下来的,原本就没有相像的道理。”
  岳摩天笑道:“我也早听过沈盟主名字,说你脾气难见的好,方才那话可与好脾气不相干。是江湖传言有误,还是沈盟主待我格外不寻常?”
  沈丹霄正要说话,有人插言:“岳宫主要听好听话,可找错了地方。”
  殷致虚比在场大多人都矮了半头,可他手里提着剑,头颅扬起,似随时都可奋剑一战,说不出的慷慨激越。他发声,为的不是沈丹霄,只是看不得有人眼抬得比自己高。有底气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能挺直了腰杆,在江湖中,功夫高低便是腰杆的硬度。如今崖上所有人中,他的剑法或许不是顶顶高明的那一个,腰杆却无疑是最硬的。这天下间,本也没有多少人,敢当面与岳摩天叫板。
  四周霎时静下来,少女们放下乐器,停了歌声,山风自无垠外冲袭进来,拂过众人衣衫,又卷起堂前祭幛,猎猎作响。
  岳摩天抚平了襟口上的褶皱,道:“殷掌门的缠丝三剑,我许久之前便听说过。只是今日没有动手兴致,改日来我长乐宫,我自当捧剑以待。”
  殷致虚冷冷道:“我另有摩云三剑,想与岳宫主切磋一二。”
  摩云三剑与岳摩天名字相冲,岳摩天恍若未觉,笑道:“我到时一并领教了就是。”
  殷致虚眼如利刃,狠狠剐了他一通,抱剑怀中,到底没有动手。
  沈丹霄一直极少开口,这回儿殷致虚消停了,他却道:“师兄当年想与宫主比试,却没有成。今日有缘在此一会,我想代他同宫主比一回,了他一桩心事。与师兄不同,纵然宫主不用剑,也是能比的,不知宫主允不允?”
  岳摩天深深看他一眼,道:“越饮光的心事可不会是这一桩。”
  在场人对这些江湖旧事知之甚深,听到这里时,都觉愕然。唯有荀天工忍了许久,没人同他解释,出声道:“越饮光是谁?”
  方寸山的人专注机关术数,长于百家技艺,少问江湖事。若论不通世情,荀天工更是其中翘楚。
  岳摩天拊掌道:“问得好!”
  荀天工见没人答他,闷闷不乐,还想再问,被相里奚一把捂住了嘴。
  岳摩天道:“卫天留下葬后我便会走,在此之前先叨扰了。”
  卫夫人在后头忽然出声:“他去后,风雪崖也不算是他的地方了。”
  她是卫天留的夫人,却手无缚鸡之力,声量自然不高,然而吐字清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卫百钟原先不甚在意,这会儿没忍住,看了那五个罗浮道人一眼。
  为首女冠打个稽首:“贫道忝为素女峰现任掌门,俗家姓张,道号灵夷。我这师妹姓顾,正是青羊传人,今日来此,也只是她动手,我等做个见证。”
  岳摩天幽幽道:“可惜世上之事,大多是不尽如人意的。”
  在场没有蠢人,听出他别有深意,然而又想不出具体。今日此时此地无一个是无名之辈,纵然岳摩天偌大声名,也非三头六臂,没道理一人扛上所有人,这事疯子也做不出。
  沈丹霄此前因他话而出神,这会儿才醒过来,察觉对方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岳摩天说完后,坐回轿里,由人抬着往外走,披纱少女抱着乐器走在后头,地上的簟席也撤了下去,一时竟有烟花寥落之感。
  卫殊与孙斐道:“你且为岳宫主安排住处。”
  孙斐应了一声,追了上去。
  此时岳摩天已不在这处,一时竟也无人再开口。
  酒圣诗禅如琇与长乐宫有些旧年恩怨,本身也不爱出风头,而学宫与寻常门派不同,不多管江湖闲事,尤其是别人家事。
  余下人或孤高自许,或心有顾忌,最后仍是殷致虚冷笑一声:“希望诸位手中的兵刃,对得起你们的名头。”
  薄雪漪笑着与他拱手:“我不过一庸人,殷掌门且饶过我。”
  这位昆仑掌门为人怪癖,又是一声冷哼,将脸孔转向别处。
  倄山掌门陆振衣心思敏感,纠结许久:“殷掌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致虚似这才看见他,视线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哦。是你。你被越饮光败过一回,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算你进去。”
  陆振衣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极小心地瞄了沈丹霄一眼,道:“越饮光寻遍剑术名家,你昆仑也在关外,可他唯独没找过你……”
  殷致虚昂首道:“等他回来,我自个找他。再者今日沈盟主也在,你若耿耿于怀,不妨与他试试手。”
  这便有些看轻人的意思,陆振衣纵然知道他脾气向来如此,一时也极为恼怒,重重甩袖。
  这两人说的事情,与沈丹霄息息相关,可他本人却是置若罔闻,没有半点要接话的意思,浑似自己只是个无关人。
  一旁的张灵夷忽笑道:“岳宫主与传闻有些不同。”
  这位素女峰掌门虽是女冠,衣饰又端庄大气,笑起来倒是颇为活泼,像极飒爽侠女。罗浮八派中,她是最年轻的一位掌门,同来的两位师妹年纪更小,尚不满二十。
  她又道:“沈盟主与我想的也有不同。”
  沈丹霄颔首应了,但没有说话。
  今日之事暂告段落,说过明日安排,众人各自散去。
  卫殊亲自领沈丹霄到住处:“之前怠慢处还望沈盟主海涵。”
  沈丹霄温声道:“不妨事。”
  二人所在,便是他之前所见的飞来峰。峰上凿山开辟空间,一半被山岩包裹,另一半架出去,竟也能做出一处精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又不知从何处引来溪流,水声不绝。
  山径也是凿出的石道,忽上忽下,陡行如蛇,短短一条上山之路,真似悬空行走。
  这精舍共有五处,沈丹霄住在自下往上数第二处。此次来吊唁的人大多被安排在斋舍里,他能住在此处,自然是因为盟主的身份。
  他独身一人,径入了主屋。内里地方不大,胜在精致,隔屏分出前后,前边安置了一座铜灯,并几只箱盒,用以置物,后头除衣架,便是几榻。
  此时时辰算不得太晚,他有心往观瀑楼看一看。转念一想,以岳摩天身份,此时想来也在峰上,为使其中少些冲突,应当被安置在了最上处的院落。如果要往观瀑楼,说不得会撞上他,如此难免生事。
  自中州赶往倚帝山,路途遥远,他此前未休憩好,稍感疲意,既消此念,整顿洗漱,入寝安眠。
  半夜里有人敲门。
  沈丹霄披了件衣裳,开门见是个年轻男子。
  对方上身半裸,在夜里仍旧闪闪发亮,显出强健体魄,脸孔直如刀刻斧凿,线条英武已极,正是岳摩天四个抬轿人之一。
  他见了沈丹霄,顿时眉开眼笑,双手奉上只漆盒,同手掌差不多大小,上头绘有饕餮纹。
  “宫主说,他今日与沈盟主是初见,为表心意,特准备了一件礼物,想送给沈盟主。“
  “无功不受禄。我与岳宫主并非同道中人,不该受这礼。”
  对方仍笑着:“我姓楼,在宫主的侍从中,排行十二,因而别人唤我楼十二。今日我若送不出这礼,回去后定惹得宫主不快,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沈丹霄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怕?”
  “沈盟主听我说了这些,自然就会收下了。”
  沈丹霄神情漠然,道:“若此时站在你跟前的是我师兄,你也会这么说吗?”


第6章
  楼十二愣住,不知他为何提起越饮光。三年多前,他同越饮光正好照过面,此时听见这名字,思索片刻,道:“令师兄凶名虽盛,行事却随意,恐怕最初便收下了。”
  他倒不是信口雌黄,对于越饮光,沈丹霄了解只在他之上,道:“可我不是他。方才那话,是岳宫主教你的?”
  楼十二摇头。
  沈丹霄接过漆盒,道:“请转告你家宫主,不必有下回了。”
  楼十二来之前,早听过沈丹霄的事迹,之前在灵堂前也见过,以为这又是一位正道君子。哪知对方虽然收了礼物,但话语冰冷,可知那所谓的“不必有下回”绝非简单之意。此时对方正注视着他,近距离下,那只异样的眼睛叫人不由发怵。
  他将越饮光同眼前人比较,发觉这两人的确截然不同——他宁可面对越饮光,也不想再见沈丹霄,也不知武盟的人怎会弃师兄而择师弟。
  沈丹霄道:“盒子里是什么?”他问之前,有十来种猜测,无一不是恶意的。以岳摩天的为人,有善意才是怪事。
  楼十二道:“我来之前,宫主说沈盟主前头看了这物良久,想来是极喜欢的。”
  沈丹霄略一回忆,自己目光停留最久的,应是那几个披纱少女。他听过类似故事,生怕里头是一截断肢。幸而他对重量有些计较,里头物事并不重。
  楼十二弯腰谢了他一回,正要离开,又被喊住。
  “我也有一件东西,想请你带回去。”
  楼十二道:“沈盟主请吩咐。”
  沈丹霄折回房里,回来时手里托着一朵珠花,道:“请转交给岳宫主。”
  楼十二记性不差,因而对着珠花沉吟良久,表情古怪:“……沈盟主可有什么话,要一并托我带回去的?”
  沈丹霄道:“无需多言。”
  楼十二与他又道了一回别,方才离开。
  沈丹霄捧着木盒,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也不知是否真要打开。
  ——若他是岳摩天,又不怀好意,多半会送颗眼珠来试着激怒他。
  他搁下盒子,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江湖中不少人面孔上都有损伤,至多初见时引人关注,算不得大事。他的眼睛生来如此,甫出生时,便叫双亲受到了惊吓。
  他的父母以为妖异,向附近的佛寺求助,主持提议将他送到庙里,做个小沙弥。父母原本是答应的,后又不忍见他青灯古佛,凄凉一生,反悔了。回家后,他们在后院起了一座高楼,以安置他,又找了侍女照顾他日常起居,却没将他名字录入族谱。
  四岁时家里遭难,他在混乱中流落在外。如此他头回见到外人,也头回知道自己眼睛与常人不同,以稚龄之躯,颠沛流离了小半年,伤了身体根基,命垂一线时,终于遇见恩师,被带回山里。
  恩师旧伤复发,病亡之后,他与师兄越饮光相依为命,对方长他两岁,他一身剑法,大半是师兄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名为师兄弟,实际可说是半个师徒。
  沈丹霄常想,如果自己有一双正常的眼睛,现在会是何种境遇?只是无论哪一种,都遇不见老师与师兄了。
  他盯着漆盒,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起身退后两步,拔出了剑。
推书 20234-06-12 :秋风扇 完结+番外》:晋江VIP2019-6-9完结当前被收藏数:833不太正经的文案有个人想拐走本王,什么?你说本王也想跟他走,不存在的。心口不一记仇聋子受x温柔贤惠星星眼攻。下面是正儿八经的文案萧行衍是夹缝中求生存的宁小王爷,还是个聋子,叶北辰是来京城为质却过得快活的镇南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