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古代架空]——BY:方铎

作者:方铎  录入:06-14

  “影十四。”
  “我问你名字。”
  影卫讷讷地回道:“周……周十四。”
  “不像个人名儿,我不喜欢,”这人竟然连个像样名字都没有,沈断鸿一拍脑门儿,有了决断,“这样,我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俗话说缺什么补什么,你不如叫周铁柱吧!”
  周十四那副木然得有些愚钝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心想那十六个假兄弟就在附近蹲守,若不是做影卫定力了得,非得笑出排山倒海的架势不可。
  他默默地站着,也不辩驳,似乎已经认下了这个主子赐的便宜名字,只是神色郁郁,活像无端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一样暗暗委屈。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断鸿身中奇毒,命悬一线,他本来也不是性情乖张之人,到这时候更是变得很豁达,笑道:“罢了,十四就十四,我记住了。”
  周十四到底比较年轻,一听说自己摆脱了叫铁柱的命运,既惊且喜地抬起眼来看沈断鸿,而此时沈断鸿正好也笑眯眯地看他,带有一点少年人特有的狡黠,眼眸明亮,不仅不似身中奇毒油尽灯枯之人,反而使周十四头一次察觉到,自己受命保护的这位魔教少主竟是这样明艳的一个少年郎。
  然而,少主毕竟是少主,当沈断鸿叫住另一个影卫道:“十四!”的时候,周榭并不意外,只是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终于有一次,周十四为沈断鸿挡剑负伤,沈断鸿特意前来,摸了摸十四缠在胸前的绷带,神色难得黯然。十四想也知道,这并不是心疼自己,而应当是少主想到自己身中涅槃,处处受人保护,无端由原先颇负盛名的少年天才变成了碰不得的瓷娃娃,一时难以承受这样的落差罢了。
  那么久远的事情,当年沈断鸿究竟想些什么已不可考,只是自那以后,沈断鸿再没有把周十四认错过。
  后来因为年纪相仿,两人愈发亲昵,周十四逐渐由影卫变成了贴身侍卫,拼命事少,琐碎事多,沈断鸿换药时一叠声只要他陪侍。
  “你完了,周十四,”沈断鸿倚靠在床头,额上涔涔地沁出冷汗,面上还要强作言笑晏晏的模样打趣,“你见过我所有狼狈样子,届时我要死了,非得带你一起走不可。”
  周十四面上波澜不惊,沈断鸿的什么疯话他也听过了,一时要他的胳膊,一时要他的脑袋,也不知真到了最后关头,他要如何决断。
  “玩笑话,莫当真了,我不带你走,”少顷,沈断鸿又颤声道,“我不想死……十四,我答应要记得你的。”
  周十四那颗榆木凿成的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窍,也许是因为这句许诺,甚或再往前,是沈断鸿头一次唤自己“十四”的时候。
  “唉,断鸿……”周榭就这样拥上去,面颊贴上沈断鸿汗湿的脖颈,皮肤灼热异常,血液奔涌着,不知几时才来要命。他颇为怜惜地叹道,“你怎么有个这样的刻薄名字?”
  “十四,你换个名字吧。”沈断鸿忽然道。
  “好,”周十四闻声道,“但我不要叫铁柱。”
  “哪里轮得到你想不想!”沈断鸿提高音量,因为疼得力竭,气若游丝,但仍可以听见几分愠怒。周十四刚要好言相劝,沈断鸿却忽然转怒为喜道,“我想到一个十四画的字。我既是断鸿,你不如叫周榭吧,以后我要是活下来,但是遭遇什么变故落魄了,你得给我一个落脚之处。”
  “也好,”周十四说,“我那时候拼命挣钱,养你一辈子。”
  沈断鸿眉头一蹙,上来就用无力的手拧周榭的耳朵,嘴上说着“谁要你养了?”,面上却笑得压不下嘴角来。
  那时候夜色正浓,薄纱似的月光跨进窗来,披在沈断鸿肩上。他的额头上仍有疼痛带来的冷汗,面上却笑得阳春三月一般和煦,全然不似小魔头的样子。周十四体贴地用手巾替他拭去汗湿,趁着月色,愣愣地看得有些痴了。
  从这以后,周十四于是一下子有了正经名字。他面上也不显出喜欢,也不显出不喜欢,只是默默地,有些笨拙地挨上去,将沈断鸿紧拽着的衣摆揪出来,换上了自己的掌心,任凭后来因痛苦而神志恍惚的沈断鸿将他掐得鲜血淋漓,碎指甲嵌入皮肉,血液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周榭痛得频频皱眉,心里却飘飘然想到:
  我非救他不可。


第18章 8 END4 下
  而后,老教主与沈母病逝,堪堪弱冠的沈断鸿刚继位,就遭到武林盟主秦雁——即沈孤鸿的围剿。沈孤鸿虽生于教中,对此地却一丝留恋也无,不仅封锁了所有密道,还烧毁了沿岸泊船,是要将沈断鸿逼死在教中的意思。
  火线从山脚蔓延上来,退路愈发稀少了,眼看影卫相继殒命,最终沈断鸿身边只剩了周榭一人。武林正道人数众多,仅凭周榭一人难以护得沈断鸿周全,沈断鸿不得不执起剑来,暴露于危险之中,然而他面上反倒十分快意,剑意滔天,玄铁渴血,长虹铮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少年人长身玉立,衣袍猎猎地卷起,衬着蔽日的火光,比烈火本身更耀眼夺目。
  设若沈断鸿未中涅槃,杀出一条血路应当不是难事,然而随着负伤增加,他的眼神没有屈从,躯壳却先一步显出颓势。
  沈断鸿愈攻愈急,以至冒进,周榭心觉不对,细看才知他不知何时已伤得这样重——他此时气息絮乱,一副随时可能走火入魔的样子,身上残损的衣物与焦黑的皮肉粘连在一起,而面上更是可怖,他的左脸被箭矢擦伤,淌下的血几乎烧毁了半张面容,焦黑皮肤下翻出鲜红的血肉。
  沈断鸿难堪地偏过头,低喝:“别看我!”
  周榭于是转开视线,沈断鸿又惶惶然地想到,是不是他也嫌我?只见周榭目光一凛,飞刃直取他咽喉,沈断鸿心下愕然,尚未来得及过渡到心如死灰,却听得身后一声钝响,才知自己方才一时不察,竟任凭偷袭者从背后靠近,好在周榭反应迅速,一击毙命。
  这个周榭,平素看他木讷,危急时刻却从不含糊,真是又拙又巧的一个人物。沈断鸿颇有些不舍,一瞬间真动了带他一起死的心思,但最终还是强作镇定道:“周榭,之前说要带你脑袋走,都是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你这样蠢笨,黄泉路上有的是我气受,我不要与你同道了!我放你走,你走吧。”
  周榭犹犹豫豫道:“断鸿,我有一计……”
  “走!”
  “你听我说,断鸿,”周榭见他精神不稳,极谨慎地朝他靠近,不顾血液灼人,将他拥入怀中,“你待我好,给我名字,我身为影卫,却欲护你周全而不得。”
  沈断鸿刚被他揽住,抗拒地挣扎了一阵,闻言卸了力道,叹了一声:“无妨,我原谅你。”
  “你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实在无以为报,赠你一命吧。”周榭低声说。
  沈断鸿闻言,心下登时警铃大作,尚未来得及挣扎,就毫无防备地被周榭一掌劈在后颈。意识恍惚之间,又听周榭喃喃道:
  “你说要记得我。”
  “那我要你……要你记我一生一世。”
  后来沈断鸿悠悠转醒,发觉自己身在郊外沿河处,手里攥着一角焦黑的衣摆,周榭不见踪影。沈断鸿连忙爬起来,凭水中的倒影看,左脸一道箭伤血迹干涸,伤处微微泛红隆起,灼痕无端不知所踪。
  ……怎么是无端呢。
  沈断鸿急忙运功探看,原本暴戾的火毒涅槃只余三分,再不至危及性命。他攥紧了手中的布片,依稀可以辨出其来自周榭穿的外杉。
  沈断鸿不敢细想周榭做了什么。
  这样一个任性妄为的侍从,岂敢要他记住一生一世?
  沈断鸿默默地咬紧牙关,连风声都听不见他的哽咽。
  **
  “你荒废多年,也不知少年天才的名号是否已名不副实了,”沈孤鸿抽剑出鞘,“上次没来得及叙旧,这次不知沈教主肯不肯赏脸?”
  周榭下意识上前一步,作回护状,沈断鸿剑身白焰忽而一跃,随后又蛰伏下来。一瞬之间,周榭竟也感到骇人灼意窜过四肢百骸,他虽面色不改,瞳仁却猛地一缩。
  沈断鸿宽慰道:“别怕,并非涅槃。”
  沈孤鸿并不抢攻,将周榭的惊惧看在眼里,了然一笑:“我说为什么你竟还活着。”
  登时,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涌上周榭心头。
  沈断鸿应证他说的似的朝周榭展颜一笑,捏捏周榭的手掌,温声道:
  “你肯舍命救我,我很感激,遂还你半条命。”
  “只是你如今毕竟用的是我的命,涅槃余毒未清,一点疼痛,不得不受了。”
  然而,这痛何止一点?
  周榭身形一滞,一种他印象里从未经历过、却又无比熟识的疼痛一拥而上,几乎连神识也要撕裂开来。他仍然脊梁挺立,鬓发却立时汗湿了,挟飞刃的手略微颤抖,明显短时间内无力作战。
  这时候沈断鸿作何感想已不可考,他见周榭如此,只是既轻且柔地叹了口气:“周榭,你要等我。”
  周榭还未作答,后颈处就传来一阵钝痛。
  他在失去意识前懵懵地想到,原来火毒发作这样痛,换作是我,恐怕逼我笑也笑不出来了。
  **
  三年后。
  那日被沈断鸿一掌拍断了片儿,周榭再醒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据说魔教驻地那个说不上名字的丘陵烧了足足三日,周榭也不敢去看,生怕一来一回间,把沈断鸿错过了,是这人亲口要他等的。
  周榭原本着狡兔三窟的谨慎,隔段时间就挪窝儿,生怕被仇家找上门来,不得清净。为了沈断鸿能找到他,他一直留守在沈断鸿唯一知晓的某处老宅,冬寒夏热,仇家日日登门,年三十也不落,但周榭就是忍住了不动,生怕一挪窝儿,把沈断鸿错过了,是这人亲口要他等的。
  谁曾想这一等就是三年。
  周榭热得头脑发懵,瘫在榻上,穿得很单薄,领口松散,袒出半个胸膛来。他一边吃杨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蒲扇,杨梅汁水丰沛,趁他不备,顺着下颚直淌下去,不单晕湿了领口,水红的汁液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缺乏血色,好似白玉雕出的人物。
  寝室向阳而不透风,虽然窗沿拉起了厚厚的竹帘,仍然蒸得闷热不堪。
  沈断鸿执意送他的香炉卧在墙角,晃悠悠氤氲起浅淡的香气,熏得他昏昏欲睡。
  这是沈断鸿最偏爱的熏香,周榭曾经还嘲笑说这香娘了吧唧,颇显廉价,沈断鸿只是神色郁郁,我行我素,并不反驳。
  这三年间,周榭不知为何,频繁地回想起了“前世”之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种香薰似乎最开始是自己送给沈断鸿的。那时候沈断鸿一面天天点来用,一面逮着了机会就大肆嘲笑他周榭的品味,周榭因为吵不过他,只好默默不语;谁料再活一世,竟然风水轮流转,轮到周榭笑沈断鸿来了。
  唉……唉。
  周榭拍蒲扇的手累了,热得无名火起,想到自己多个避暑的好宅,想到时至今日仍不现身的沈断鸿,因为不确定他究竟死了没死,周榭不敢口出狂言,万一骂到死者就不好了,干他这行,相当忌讳神鬼之事。既然沈断鸿这个不知死活的骂不得,他就迁怒于熏香来。
  这廉价玩意儿!
  沈断鸿不知怎么搞的,把香做得邪里邪气,烧也烧不尽,扑也扑不灭,周榭一跃而起,从厨房抄了个大碗来,严丝合缝地倒扣在香炉上,自顾自出了门,到附近小溪泡澡去,过一阵子再回来,果然屋里就没什么味道了。
  周榭靠在床头,一面晾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拍着蒲扇,傍晚时分,余晖斜照,热意更甚。他扑棱蒲扇的手愈来愈慢,愈来愈慢,最终搭在肚皮上再不动弹,过一会儿,甚至惬意地打起小呼噜来。
  睡意昏沉间,熟悉的香熏忽然又缭绕在鼻尖,因为之前早闻惯了,他睡梦间并不记得自己扣住了香炉,反而更安心些,下意识一翻身,险些跌下床去——最终没有跌下去,一双温热的手忙不迭将他接住了。
  周榭眼睛都没睁开,抬手寒芒一闪,直取来人咽喉,却一下被捉住了腕子。
  “该打!”来人笑道,“你看也不看,竟连亲夫都杀么?”
  周榭抬眼,一时竟怔住了。
  他揉揉眼睛,伸手拍西瓜似的拍拍来人的面颊,心里仍很没有实感。
  沈断鸿回来了。
  周榭一时又喜又怒,喜沈断鸿终究没死,怒沈断鸿为何晾他三年,他的心思太过复杂,面部却有些跟不上,看上去十分木然,像最初他做影十四的样子,显然沈断鸿深有所感:
  “你原本就很木讷,我最初担心还魂后你要直接变成活石头,不曾想反而更生动了。”
  “可见离了你是英明之举。”
  “你还魂之后,一时忘却前缘,为夫很是痛心。”
  “你竟敢提?我舍命救你,你还我半条命,合该两清。我当年如此忠心,你却趁我懵懂,故作姿态,忽悠我同你睡了四年;你睡我也就罢了,还嫌我床上哼哼难听,我且问你,那么谁哼哼就好听了?”
  沈断鸿被他连珠炮似的诘问问得啼笑皆非,为了带过话题,执起周榭的手来,覆在自己的脖颈上:“你看。”
  周榭随手一探,发觉火毒涅槃竟全然消弭。他尚未来得及喜悦,就听沈断鸿道:“我也有话要问你。你当年并不知道我是否一心求死,自作主张引去了大半火毒,已然僭越;你此举分明是自愿,却又要挟我记你,你当年对我打的什么鬼主意,竟妄想以此束缚我一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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