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口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没一会儿帘子一撩,又进来几个人,“哟呵,新店。顾家小子说这里羊汤不错啊?掌柜的,给我们哥几个一人上一碗!”
许是天太冷,许是羊汤太香。
这一上午路过的客商十有**会留下来,哪怕就喝一碗羊汤,也能暖和暖和身子。瓦罐羊肉买的人倒是不多,毕竟一罐至少二十文,足够喝四碗料足足的羊汤了。
一家子人忙乎到了半下午,才抽空休息休息。
一上午没吃东西,一家子人围着桌子也喝了羊汤。一大盆大酱拌白菜丝放在桌子中间,吃在嘴里脆脆的凉凉的,还带着白菜独有的甜味,十分开解羊汤里的腻味。
“这一上午,卖了两锅羊汤。一共多少碗?”周氏问。
曾氏愣了愣,道:“我也没数,就知道卖了两锅。”
周氏道:“我倒是数了饼子,这一上午卖掉一百零六个饼子,四十四个馒头,快一百文了呢。”她贴的饼子本就比镇上的大,烙出来的饹馇脆响,越嚼越好吃。还有人单独打包了好几个饼子走。馒头也不错,但是对于这些老爷们来说,馒头有点儿小了,不抗饿。
不过馒头就蒸了两屉,一共六十个,以后也就照这样子蒸就好。饼子中途加贴了好几锅,一圈二十个饼子,供不应求。
“羊肉就卖了九坛子,其中七坛子都是二十文的。”陆千帆补充。
陆千山一直没露面,从后厨帮忙切了一上午白菜萝卜,他道:“这不用担心,今天卖不掉明天可以继续卖,又放不坏,而且第二天会更入味。”
陆千帆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大口羊汤。
刚吃完饭,就听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周氏眼前一亮,道:“又来生意了。”
话音刚落,门口聊帘子出来个熟面孔,正是他们家头一份开张的那个姓顾的小年轻。
小顾少爷一进门就脱了帽子,大声道:“哎哟,耽误你们吃饭呢?”
周氏道:“没呢,刚吃完,您这是……”
小顾少爷哈哈一笑道:“你家羊肉确实是好吃,我们在县城吃了晌午饭,就觉得没啥滋味。这还得往南跑呢,买点儿你家羊肉带着路上吃。”
大,大生意啊!!
周氏激动的不行,“那,那您要买多少?”
“你家现在有多少?”小顾少爷问。
周氏道:“今天就做了五十坛,二十坛纯肉的,三十坛带骨头的,已经卖掉九坛了,纯肉的还剩下十八坛,带骨头的是二十三坛。您要多少?”
小顾少爷想了想道:“纯肉的给我十五坛,带骨头的都带上。”
周氏兴奋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陆千山在后面道:“有几坛已经小火儿炖了一上午了,十分酥烂,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可以。一会儿给您在坛子上做个记号。其他的吃的时候多炖一会儿会更好吃。每个坛子五文钱,一共一千一百文。您是大客户,我们再免费送您一坛子羊肉。
小顾少爷哈哈一笑道:“成,会做生意。还有你家贴的饼子也好吃,还有吗?给我装三十个。”
“有的,刚出锅不久。但是这些您怎么拿着?”周氏问。
小顾少爷一拍脑门,冲外叫道:“把篮子拎进来,还有筐!”
外面又进来个车夫打扮的汉子,一手拎篮子一手拎筐。
篮子里放饼子,周氏多给加了几个馒头。筐里放着一坛坛的 羊肉,最后都搬到外面的马车上了。
小顾少爷拿碎银子结了钱,说了句祝生意兴隆,然后跳上马车走了。
忙乎了一上午,买了二两多银子,给周氏高兴坏了。
曾红梅却有些纳闷道:“感觉做这个生意,还不如卖糖赚钱了呢?”
周氏笑道:“糖能卖几天?也就过年那几天卖的动。现在你去卖糖,看看还能卖几个钱?”
曾红梅一拍手道:“我想差了,还是娘说得对。”
陆广明提醒道:“再炒一锅?我看瓦罐不太够了,等我回家去拿。”
周氏道:“对,对,还得再炒一锅。”
陆千山笑道:“爹,娘,家里瓦罐也没多少了,今天还得去多买点儿回来才好。若是来往的客商都这样打包回去,咱家剩下的那些根本不够啊。”
陆广明犹豫道:“那,那要定多少个?”
陆千山想了想,道:“再定五百个吧。”
“五百个?要的了这么多?”周氏惊呼。
陆千山道:“这年刚过,南下的商队绝对会多,又是大冬天的,谁不想吃一罐子热乎乎的羊肉呢?听我的,咱家羊肉好吃,回头客绝对少不了。”
陆广明下定决心道:“成,那就五百个!我先回村子把剩下的拿过来,然后就去买坛子。”
陆广明再回来的时候,车里多了村长和王金柱俩人。
村长笑道:“这不声不响的就把生意做起来了啊?要不是柱子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呢。”
周氏只是笑。
曾红梅拉了凳子让村长他们坐下,道:“这不是怕村长爷爷担心吗?”
村长拉着王金柱坐下,道:“一开始是挺担心的,不过我远远的瞅着看停了不少车,就知道你们家这生意绝对能做起来。毕竟那么香的羊肉呢,能卖不出去?”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王金柱道:“叔,你赶紧该说什么说什么吧,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村长连忙道:“是,是。我知道你家现在年轻人做主啦,广明不是要坛子吗?咱村里陆广寿他小儿子就烧这个,自己有个窑。广明,这陆广寿跟你虽然早就出了五服,但是好歹也是咱村子里的人。虽然咱陆家王家一个劲儿的闹腾,但是他爹当年对我可是不错。这广寿年前摔了腿,正着急呢。你一说要坛子,我就立马想起他们家了。”
陆广明刚要说什么,陆千山先张嘴了,“王爷爷,虽然说都是一个村儿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是我们也担心呢。我们这坛子瓦罐的是要做吃食用,质量一定得好,我们买的多,这价格也不能太高了。我就怕一个村的张不开嘴,才让我爹去镇上定的。”
王荣华笑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镇上也是从他那里拿货的。这东西就这么大,能贵去哪儿?你放心,以后他不好好做,王爷爷我首先不同意!”坛子瓦罐这东西各家各户都有,用来放油盐酱醋,或者腌制鸡蛋鸭蛋咸菜之类的。一个能用好久,家里买齐了就能好多年不再买了。所以卖瓦罐的也赚不到什么钱。
而陆千山这边用量大,进进出出都是活钱,这可是一笔长久的买卖。
王村长为了还人情,亲自过来了。他也看出来这一家子如今是陆千山当家了,别人说什么就先看他一眼,这小哥儿自从回来,可真的变太多了。不过这个变化好,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陆千山点了头,陆广明则带着村长和王金柱去找陆广寿,直接在那边定了五百个坛子。不过现在小坛子只有一百多个,陆广寿他儿子还都帮忙洗干净了送去陆家。
这些坛子不但要洗,拿回来还得蒸一下消毒,最后才能放羊肉进去。陆广明干脆就在家里折腾这些坛子,折腾完了再来这边帮忙。
下午到晚上,又买了两锅羊杂汤。羊肉也迎来了三个回头客。前两个分了刚炖好的那一锅羊肉,来晚的直懊恼,最后留下了三百文定钱,定了五十坛,明天中午来拿。
忙乎了这一天,去掉成本赚了足足三两银子,可把周氏高兴坏了。
晚上的时候陆广明干脆也不回去了,就在厨房用桌子拼了个床,留在这里守夜。毕竟还有桌子凳子什么的拿不回去,陆广明不放心。周氏捉摸着要去抱两条狗子回来,现在家里不缺吃的,还有不少骨头,养狗子很划算。
一家子都因为今天开张大吉赚了钱高兴的不行,可是另外一家却开心不起来了。
“陆广明那一窝,心都贼。平日里装的跟老实人似的,你瞅瞅,自从我们搬回来,他们各种赚钱的法儿都出来了。这是怕被咱们占便宜啊!”陆张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气的心窝直疼。
第41章
陆张氏想跟自己男人说说话,可是陆大田躺炕上没一会儿就鼾声如雷。可是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说真的是要气死, 于是就推了推挨着自己的大闺女。
现在这大冷的天儿, 也就正房这边炕烧的热,毕竟要做一天的饭, 屋里什么时候都是暖的。至于别人房里也就睡觉的时候烧个劈柴,这样好节省。
如今这东屋里,就睡着陆张氏和陆大田, 跟她俩闺女。老闺女陆秀秀则去了西屋, 和几个外甥外甥女一起睡。毕竟这是乡下, 没有什么七岁不同席之说, 也不讲究那个。有的更穷一些的,一家三代为了节省柴火, 都只睡在一张炕上。
陆宝珍也没睡, 其实得知陆广明家今天开食肆的事儿, 她也挺关注的。她真是想不明白, 一开始过的苦兮兮的那一家子,怎么就在脱离了她娘的掌控之后,突然过好了的。想完这个,脑子又不受控制的想起她串门的时候听别人说的那些话。
什么你们家当天就被赶出来了, 还倒赔了两百两银子。
什么你娘说要抓鬼,还给了道士钱,结果那道士却抓到你娘身上了。
当然, 期间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 不过就是丢了鸡, 或者吃坏肚子的。可是这让陆宝珍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这一切的事儿好像都是自己亲娘给带衰了。要不怎么是自己家在那边住,然后陆广明一家子越过越艰难,回来之后人家就有钱了呢?还有自己娘家这边,以前还算是宽绰,可是现在看看,怎么看都不如以前了。
难不成,她亲娘带衰?
正胡思乱想着呢,察觉到陆张氏在推她,忍不住往旁边靠了靠。
“娘,咋了?”
陆张氏气恼道:“还能咋了?那一家子心都黑,当初咱住在他们家的时候,啥东西都藏的深。如果当初就把这做糖做肉的法子拿出来,咱能过这么辛苦?脏心烂肺的,生怕咱家沾了他们的便宜。”
陆宝珍心想也没占便宜啊,住了六年,赔了两百两!!想想都心疼的滴血!
她道:“娘,你说他家这法子,是从哪儿整来的呢?”
陆张氏也在想这件事儿,“不知道啊,以前藏着的?”
“可是以前咱家没过去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拿出来啊?”陆宝珍压低声音道:“娘,我想着,明天去他家那摊儿上瞅瞅去。”
陆张氏虎下脸来,道:“瞅啥瞅?有啥好瞅的?过年那会儿在镇上看见了,人家跟打发要饭的似的,给咱包回来的糕和糖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手印子呢!”想起这件事她就生气,原本是想要去那边骂一顿,却被陆大田喝止了,只能在院子里骂了一顿。
陆宝珍撇撇嘴,心说这件事我可是知道的,要不是你孙子元宝跑去摸人家的东西,怕是连沾手印子的糕和糖人家都不乐意给你呢。她亲娘什么脾气她是知道的,反正平日里也不住一起,每年也没亏待自己。再说家里还有个秀才侄子,这也是沾光的。
“我就是想着去套套话,我这一年都不回来一两次的,跟他们又没黑过脸对吧?”兴许还能蹭顿饭吃呢。
“有啥好套话的?人家还能给你银子使?”陆张氏还是生气,“我跟你说你得防着他们家那个陆千山,以前我真是看走了眼,因为是个老实的,谁知道……哼哼,一肚子坏水!要不是他折腾,咱家能搬出来?今年能过得这么紧吧?长了一张狐媚子脸,还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呢,也不想想都是被休回来的人了,抛头露面的,真是丢脸!”
陆宝珍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家也是做小生意的,另一个镇子上有俩铺面。如今家里是她掌权,也就是实实在在的老板娘,每天不也是抛头露面的在铺子里照顾生意?不过她娘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顾及别人怎么想,都是自己说痛快了自己高兴就拉到了。
“也许他就是觉得自己被休回来了,破罐子破摔呢。娘,你想想那边来来去去的都是跑商的,备不住就有人看上他,然后远远的嫁出去呢。”陆宝珍道。
陆张氏想了想,哼了声:“我觉得他们家就是这么想的,一个小哥儿还是被休回来了,就近嫁了谁要呢?可不就远远的嫁出去?最好嫁深山里死了也别出来!”
陆宝珍道:“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过去瞅瞅。娘,挺晚了,你也赶紧睡吧。”
她实在不想听陆张氏没头没脑的叨叨了,太烦人。
第二天一大早,周氏就张罗着起来了。
她昨天晚上炒了两锅羊肉,家里就还剩下半只羊了。下水剩的也不多,因为当时没想着卖的这么好,也没要多少。昨天晚上陆广明看店,陆千帆大晚上顶着风去找了给他家送羊肉的那一户人,约好了早晨再送两头羊和几副下水回来。
这年头下水不是好东西,便宜得很。再加上羊下水的膻味,吃的人不多。
那一家天还没亮就来了人,架了辆驴车。仍旧是两头羊,但是多了一筐处理好的下水和大半筐的羊骨头。骨头上的肉都剃干净了,这算是饶头。
周氏付了钱,招呼赶车的小伙子喝了一碗昨天剩下来的羊杂汤,吃了俩刚出锅的饼子才把人送走,并且约好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两天送一次东西。
这些羊肉羊杂歇下车,一家子人就忙乎起来了。
陆千山也想帮忙,可是周氏不让他下手。在她眼里,自己家二儿子是要照顾小神仙的,身上可不能落下这些血腥的脏东西,万一小神仙不高兴了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