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广明愁眉苦脸的赔不是,总算把周氏哄乐了。
“你俩先在这屋歇会儿,这天瞅着也要亮了,我给你们做饭去。”
陆广明又从怀里掏出几百个钱和几个肉包子递过去,“给孩子们买的。”
周氏接过包子,道:“稀罕你的包子?我们昨天可是吃了肉的。红梅,这钱你拿着,回头你跟山山合计合计咱这家要咋管。”
“谢娘了。”曾红梅笑嘻嘻的接过那几百个钱拎在手里,“那我去放钱,厨房柜子里还有昨天吃剩下的菜,娘您热热那个,我去拿棒子面一会儿擦粘粥喝。”
陆千山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穿了衣服下炕。一撩帘子就看见曾氏拿着钱进屋,“嫂子。”
“山山醒啦?”曾氏抿着嘴笑,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遮盖不住的,“爹拿了钱回来,娘说以后咱俩管家呢。”
陆千山道:“我哪里会管家,以后嫂子要管家才好。”
曾红梅笑的眼都睁不开了,“什么时候你嫁出去,什么时候我就彻底的管家。我说山山,你可得多陪娘几年。”她现在可不敢得罪陆千山,瞅陆千山挤兑陆大田一家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人真的是变了,说话脸上笑眯眯,但是话里话外的带着刀子。
“那我就跟嫂子一起学着管家。”陆千山也不推辞,毕竟以后他用银子的地方多了,而且他还得想着赚银子修仙呢。
陆千山去了厨房,周氏正在厨房里忙碌呢。她看见陆千山有些惊讶,“咋这么早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呢娘,”陆千山接过周氏手里的红薯帮着削皮,“娘,咱什么时候去镇上买东西?”
“过两天是大集,那时候咱再去。运气好还能卖到便宜布,回来给你们做新衣裳穿。”周氏喜滋滋的,现在手里有银子,男人和大儿子也回来了,估计这段时间也不会出去帮工了。毕竟现在已经深秋,在过些日子就冬至了,天气越来越冷,手都伸不出来。要趁着下雪之前去山里打点儿兔子山鸡什么的,还能摘点儿野果子回来。
往年这些东西就算找回来多数也轮不到他们吃,但是今年却可以吃个够了。
原本一家团聚是挺美滋滋的事儿,可谁知道村里突然传出来一些流言,说陆千山之所以和之前不一样,是因为被鬼附身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都迂腐,若是真的有鬼附了人身,那这个人最终的命要么就是被打死,要么就是被淹死或者烧死,反正就是个死。
周氏刚听到这个流言,脸色顿时白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胡说什么?我家山山好的呢,怎么就被鬼附身了?谁说的?看我不打死他!”
来做针线活儿的邻居黄婶子低声道:“哎哟你可别着急,我这不是听见这么个事儿赶紧来告诉你一声吗?咱家山山长得好看,如今人也灵透,指不定多少人恨的牙疼呢。要我说,嫂子你得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整,可别耽误了山山啊。”
“耽误我什么?”陆千山笑眯眯的撩了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簸箩,“娘,悠悠和小海他们摘了不少红果儿回来,我做个酱留着吃啊?娘你怎么哭了?”
“我苦命的山山啊!!”周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红果,她一把抱住陆千山,哭的不行了,“有人要害你,要害你啊!”
陆千山安抚了周氏,听了黄婶子的话,噗的笑了,“这还看不出来?有人恨着心把我饿死呢,我没死,我到下面见了阎王爷,阎王爷说我大富大贵的命,阳寿也未尽就让我回来了。这哪里是他们几句话就能把我说死的?要我说,想着让我死的人才是被鬼附身了呢,心黑透了!”
“可不是!”黄婶子的眯缝眼儿都睁大了,一脸想要听八卦的架势,“山啊,你真见到阎王爷了?”
陆千山道:“我也不忌讳什么,黄婶子,我是真的被饿死了。我就趴那个黑漆漆的大殿里,只能看见阎王爷的脚面。阎王爷可高大,我偷摸抬起头都只能看见他的肩膀。阎王爷的声音可响了,他跟我说忍无可忍之时无需再忍,让我回来继续好好过日子,以后有的是大富大贵的日子等着我们过呢。我一回来就想着以后可不能这么过了,得拿出点儿脾气来,要不谁都觉得咱家好拿捏。”
“可不是吗?我嫂子就是人太软了。”黄婶子听的意犹未尽,又问:“那阎王殿是啥样子啊?”
陆千山连忙摇头道:“我都吓坏了,哪里敢四处乱看呢?”
黄婶子道:“也是,要是我,怕是得再吓死过去一回。”她听完八卦也不想作活儿了,只想赶紧着把八卦说出去。人家陆千山不是鬼附身,是阎王送回来的,以后大富大贵的命呢!
等黄婶子走了,周氏道:“你咋什么都往外说啊?你,你真见到阎王爷了?也不跟娘说呢?”
“这不是怕吓到娘吗?娘放心……”陆千山露出一抹笑,“我不会有事的,阎王爷说了,以后谁招惹我,谁就会遭报应。”
第13章
陆千山除了信奉否极泰来这种极为消极的思想之外,还有着一种十分积极地态度,叫不吃亏。
他在当小乞丐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吃亏。抢得过就抢,抢不过就走,见人下菜碟,避免了很多次挨揍。他第一任师傅就是估计错误自己的势力,最后被劈成渣渣;第二任师傅虽然是个种田的老筑基,平时乐乐呵呵的,可是也没人会去招惹——谁知道会不会在你需要用灵植的时候给你下个绊子呢?
第三任师傅更是跟他说过,想要让别人别来招惹你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你得比别人强。
陆千山现在虽然连个筑基都不算,但是比起这群普通凡人来说,他怎么着也能是个半仙儿了。一个半仙儿能被这群无知愚昧的愚民给整了?开什么玩笑!
黄婶子喜欢跟人拉八卦,否则也不会在听到八卦的第一时间就跑来跟周氏分享,并且极尽可能的从陆千山这里得到更多的八卦,好用来充斥她平日里实在贫瘠的生活。
现在非农忙期,村子里的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有点儿闲得慌。有手脚勤快的会每天都去山上砍柴捡野果子,也有哪些不用砍柴的,就东家西家的串门唠嗑。
谁家媳妇子又跟婆婆吵起来了,谁家妯娌往婆家捞东西了,谁家儿子相中了谁家的闺女了,谁家要在腊月里办喜事儿了等等不一而足。
陆千山不聊八卦,但是他喜欢听。
每天陆广明陆千帆上山砍柴顺便下套抓几只野物,曾红梅就带着几个小的去山里捡野果子,水涧里下鱼篓子抓鱼。
陆千山原本也想跟着去,但是周氏不准。刚从阎王殿里回来的二儿子身子骨还没养好呢,怎么能去山里呢?现在山里冷得很,又要下霜了,万一冻着怎么办?好不容易拽回来的一条命呢。没办法,他就只能呆在屋里,陪着周氏说话,或者去后院的菜园子里,摆弄最后的那一批蔬菜。
大白菜都已经用草绳扎上了,只等下霜了之后砍下来一半积酸菜一半存去地窖里,保证一冬的供应。红薯都摊开晒在太阳地里,个头小的或者挖坏了的都被煮熟晒成红薯干了,完整的也要多晒晒太阳,这样吃起来会比较甜。后院还晒了不少豆角丝茄子干之类,北方的冬季不产蔬菜,只能靠这些来补充营养,一丝都浪费不得。
陆千海背着一大篓子红果回来的时候,其实黄婶子才刚到不久。陆千山听着黄婶子的话,踩着点儿的进了屋,然后把自己的“八卦”就这么传了出去。
这个八卦里的重点不是他去过阎王殿,而是他被饿死了,饿死了阎王不收才回来的,是阎王爷告诉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
等这一番话传到陆张氏的耳朵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毕竟被鬼附身这件事带有惊悚特效,而且指的是个小辈,所以别人说起来也就肆无忌惮。可是陆千山放出去的这些话,直指陆张氏。
你说陆千山被鬼附身了?可明明是你把人家饿死了,结果阎王爷不收还指导了人家一番,最后还说他以后会大富大贵呢。所以这可不是被鬼附身,这是看人家陆千山可怜。
能不可怜吗?因为被休回来就要被饿死?
听说吃个鸡蛋都要被骂,就连那家小姑子都跑去人家屋里偷东西吃,不让他们吃呢。
哎哟……
陆张氏气得要死,恶狠狠地呸了声,“就他还大富大贵?一个被休回来的哥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一口吃的都不给他!”
“哎哟,二表姑啊,可别这么说!”小张氏愁死了,她这个婆婆除了窝里横之外,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行。要不是当年因为好看又会生,怕是早就被休回去了。
陆张氏哼了声道:“我怕他?我凭什么怕他?没脸没皮脏心烂肺的!还有他家那个婆娘,看着装成个老实人,其实呢?那心眼子黑着呢,如果她男人当时在家,她敢让那个杀千刀的把咱都赶走?还有那个账本子,哼哼,账本子!谁家吃了喝了还记账?她这就是等这么一天呢,等着把我赶走,讹我一笔银子!”
她越说越生气,一只手用力拍着炕沿,大声的骂,“脏心烂肺的小贱婢,给我提鞋都不配!住他家是看得起他,否则他那一家子克老人的命,我能去他家住?哎哟,幸亏我命大没有被他家克了!”
“谁说不是呢,”小张氏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笑道:“他家还真的克老人,你看看他家那几个老的都走的早呢,这以后还有谁敢娶他们家的闺女小哥儿啊,谁不害怕?”
村里又开始传陆广明一家子克爹娘,陆千山烦的不行,跟曾红梅俩人嘀咕了半天。曾红梅挽着一篮子野果子就出了门。
“我公公婆婆可是好人,”曾红梅跟几个婶子哭道:“当初没人说我们一家子克老人,怎么这才几天就传出这样话来了?这是要把人逼死啊。哦,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家就这好那好,走了就说我家克老人?可是你住我家也没生病没什么事儿啊,这就是欺负老实人啊!”
陆千山在院子里摆弄几个大碗,看他煮的红果酱。红果也叫山里红,跟山楂差不多,但是比山楂要大要沙一些,也没有那么酸。他把红果熬煮了还用细面布过滤掉果核果皮,又加了不少糖,如今都在碗里凝成了晶亮通红的果冻。
他把碗倒扣过来,把果冻倒在案板上,几刀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给周氏端了过去。
周氏正在屋里跟陆广明发脾气,“……见天儿了说这个脏心烂肺那个脏心烂肺,谁有他们脏心烂肺?这是报复咱们家呢,先前儿说咱家山山被鬼附身了,现在又说咱家克父母,有这样的人吗?我跟你说陆广明,只要是你敢再跟他们家有来往,我就带孩子回娘家,我再也不回来了,你自己过吧,你去给人当下人,给人当狗去!”
陆广明被媳妇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以后绝对不跟他家来往了,就当两家过。他家发他的财,咱家种咱家的地。”
周氏掏了一叠银票摔在陆广明身上,哭道:“这还是山山给要回来的呢,不是他算,我都不知道他们吃了咱这么多!你拿着这个去孝敬人家童生老爷秀才老爷吧,看人家哪个眼能看上你!”
陆广明连忙捡了银票放在炕上,攥着周氏的手道:“这是咱家的银子,咱谁都不给。我发誓,我绝对不跟他们家来往了,咱自己过自己的。媳妇儿,孩儿他娘,别生气了啊?别气着自己。”
陆千山听得好笑,这两口子都是老好人,就是太老实了。不过老实有老实的好处,之前被别人拿捏,如今到方便让自己拿捏了。他在外面咳嗽了两声,道:“娘,那个红果酱做好了,您给瞅瞅,咋就成这样了呢?”
周氏一把推开陆广明,抬手擦了擦眼睛,“咋样了?”
陆千山撩帘子进来,把盘子放在炕桌上,“娘您瞅瞅,变成糕了。”
“哎哟,这倒是好看。”周氏看着那一盘子红果糕,忍不住捏了一块放在口中。酸甜冰凉,十分好吃,而且没有皮啊核的,感觉舌头一抿就都化开了。
陆广明也吃了一块,惊喜的笑道:“这倒是比酱好吃,比镇子上的点心都好吃呢。”
“真的好吃?”陆千山问。
“真的好吃!”周氏忍不住又吃了一小块。
陆千山笑道:“若是比镇子上的点心都好吃,那咱能不能多做点儿,过几天赶集的时候拿去镇子上卖啊?”两百两银子看着多,其实一算花销根本剩不下什么。他不能指望着这两百两银子就修炼到筑基去,赚钱还得自己想办法才行。
他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行,但是对吃却是专心致志的,对如何做好吃的也十分的拿手。
这山上野果子多,冻梨冻柿子家家户户都会有,不新鲜。不过这红果糕倒是个不错的东西,只不过是个一锤子买卖。这东西不难学,有想法的吃上一次怕是就能知道怎么做了。
虽然不难学,可是红果不要钱,柴火不要钱,花费最大的就是糖了。这年头,白糖很贵。但是糖做的食物也卖的不便宜。
“那倒是好,我还没在镇上看见这个东西呢,兴许真的好卖。”陆广明也发现自己这个二儿子真的灵透了,还学会赚钱的招儿了,果然以后会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趁着天还亮着,陆广明决定去镇上多买点儿白糖。陆千山又拽住他道:“爹,您再问问咱村里有没有人要卖地,我觉得咱家得再买点儿地,回头再买一头牛。”
陆家二十亩地,平时一家子下地,忙的时候雇俩人基本上就都能收拾好。现在卖地感觉是一比投入,可是每年这些地里收的粮食,也能赚不少钱呢。陆千山今年才刚十六,他当年也是二十来岁才进的山门正儿八经的开始修真,所以现在也不是特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