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车厢里,顾恩第与七爷闲聊着,时不时再有童潼两句简单直白的话插来,氛围倒也和谐,日落黄昏,马车才入了京城城门底下。
城门下,有人早已等候在这里,是前来迎接七爷的一群侍卫,七八个人等候在城门变下,冷峻的面容,直让四周百姓看的心里发憷,连童潼见了也忍不住缩了一下。
顾恩第也一脸狐疑。
七爷并未多说,他钻出马车,抖抖身上的狐球,才朝顾恩第看去:“今日你们的话,我记住了,希望来日再见之时,这些话,你没有忘记”。
顾恩第明显一怔。
童潼却有些苦恼:“那……那万一我忘记了怎么办?”。
怎么办?
七爷抿唇一笑,狐球一甩,转身便走:“你若忘了,那我便把你相公给卖了”。
“啊?”童潼惊讶,可惊讶过后,他气呼呼的朝着七爷的背影大吼:“坏蛋!大坏蛋!”。
七爷脚步不停,不过片刻便被那些侍卫给接走了。
童潼依旧气呼呼的站在原地,瞪大了眼,顾恩第上前拉他的时候,他一脸委屈:“相公,你不能当贪官的,会被卖掉的”。
顾恩第哭笑不得,却还是只能绷着脸说:“嗯,我不当贪官”。
童潼忽而一脸忧愁:“可是不当贪官好难啊……有了!”他突然握拳:“我可以存钱!我从县主就开始存钱!”。
“……”顾恩第眼皮一抽:“你存钱做什么?”。
童潼眨眨眼,一脸心疼地看着顾恩第:“要是以后相公被卖掉了,我就有钱把相公再买回来了”。
顾恩第:“……”。
嗯,未雨绸缪,还知道先存钱。
童潼脑袋一歪,睁大眼问:“我聪不聪明?”。
“嗯……”确实聪明,值得表扬。
但是顾恩第却觉得自己这手怎么这么痒呢?
最后他忍不住捏了捏童潼的脸:“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么?”。
“有……”童潼一本正经:“应该可以卖五十两”。
顾恩第:“……”
五十两,很好,很值钱,也……很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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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婚
七爷的事,只像是一个插曲一般,并未在两人的心里留下怎样的痕迹。
午时两刻,马车才在状元府的门前停下。
童潼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明亮又大,顾恩第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拿欢快的身影,他微微噙着嘴角,只淡淡摇了头。
秦素上前拍门,清歌在童潼的身边,他扭头四下看着,一双眼睛也是滴溜溜的转着。须臾后,大门打开,门内的小厮一见秦素回来,不由得睁大了眼,再一看秦素身后的顾恩第时,小厮简直就是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府上,嘴角这几日,府里可快要闹翻了天了”。
顾恩第顿时蹙眉:“发生何事了?”。
小厮长长一叹,将府里这几日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
府里并未有什么大事,唯一有的便是关于丝捻的事。
是丝捻的婚事。
丝捻作为顾恩第的妹妹,才刚十五的小女孩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然而及笄之后便到了女孩子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丝捻作为一个乡野里长大的丫头,她如今的身份虽说是状元郎的嫡亲妹妹,可到底不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京城里那些官家少爷,丝捻自认是配不上的,也从来便没有过这样的心思,但是……架不住有的人,看得上顾恩第的金科状元的身份。
那是商家。
是京城的商家杜家,杜家少爷杜明辉在两个月前不知是从何处见过丝捻,自此便对丝捻念念不忘,为表成心还请动了顺天府伊李大仁的夫人上门来做媒人。这样的门户,对于曾经只是个小老百姓的顾家而言,简直就是高门大户求都求不来了,顾老太太更是当即就差点答应了这门婚事,要不是徐氏急忙赶来,这会子的丝捻恐怕已经在忙着绣嫁衣了。
府上为了这事,闹过了好一阵的时候,丝捻更是为此被顾老太太责骂过好几次,连徐氏都跟着一起吃了落挂,现在府里的状态已经分成了两拨,反对婚事的大房一家是一波,赞同婚事的顾老太太又是一波,孤老太爷夹在中间摇摆不定,倒不是他也如同顾老太太等人似的看重了那杜家的财富,而是他觉得以丝捻的条件,若是嫁入杜家那可真得算是高攀了,只不过这婚姻大事先不说丝捻同不同意,只要徐氏与顾岩魏不同意,那就没用。
原本这些也都算了,可是就在前个儿丝捻出门的时候差点出事了。
至于是什么事,即便小厮没有明说,可顾恩第也猜得出来那是什么事情。
这些事情,童潼在一边听着,他惊呆着,睁大了眼,急切追问:“小捻、小捻有没有事啊?严不严重?”。
小厮忙道:“大小姐受了点惊,一直呆在屋里都没出来过,其他的倒是没事”。
就是顾老太太的那个火气跟泼辣的劲头,真的事谁见谁发憷。
想着这些事情,顾恩第的脸色异常阴霾,不过他倒是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转身看向童潼:“我要先去见见丝捻,你与我一起去还是……”。
“当然一起啦”童潼忙说,那惊慌的模样深怕被顾恩第丢下似的。
入了大门,两人直接转身去了后院,直奔丝捻的小园而去。
彼时,丝捻正在屋里闷声哭着,徐氏坐她身边不管与她说了多少,她一句都没听进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丝捻脾气一来,霍地起身:“那杜家当真有千好万好,二婶怎么不干脆让顾星嫁过去,她倒是会打我的注意!我呸!还我二婶,她这么对我赶尽杀绝,不将我当侄女,逼急了我我能跟她同归于尽的!”。
这个话……
实在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但是没办法,徐氏知道丝捻跟着宋离的时间久了,多少也学到了宋离身上的几分脾气,那宋离原本就是一个不要命又豁的出去的,若是他真的诚心了要教丝捻一些东西,谁也说不准,可是眼下这个话,却只把徐氏给惊得发白。
“说得好!”门外,顾恩第突然进来,他容颜冷峻,眉眼里面全是对丝捻的支持:“二婶若当真这么喜欢这门亲事,不若我助她一助,也好全了她的心思!”。
“大哥……”丝捻惊呆,她睁大眼,眼眶通红,再一看顾恩第身后跟着进来的童潼,睁大双眼满是担忧的模样,丝捻眼眶一湿,再控制住要朝两人跑上前,只是她才一动,那身子就猛地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小心!”。
童潼急忙上前将她接住,顾恩第也忙拉她一把。
丝捻难受着,她抱着童潼,有的话再说不出来,就干脆放任自己抱着童潼哭。
童潼一看丝捻哭得这么伤心,他受了感染,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不止哭,他还拍着丝捻的后背,哽咽着:“丝捻好可怜,二婶好坏,好坏好坏呀,都把丝捻欺负哭了”。
徐氏原就为了丝捻正头疼着,此刻又看童潼也跟着哭,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顾恩第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这模样有些啼笑皆非,他拍拍丝捻的肩膀:“你放心,我回来了,这事,有我给你做主”。
得了这话,丝捻这才收住了哭声。
童潼也跟着擦眼,问:“小捻,你的脚怎么啦?”。
顾恩第蹙眉,垂眼看去。
丝捻忙道:“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在街上的时候,出了点事,在马车里摔倒的时候崴倒了而已”。
童潼惊呼:“哇……这么危险啊?”。
丝捻朝他一笑:“现在没事啦,就是还有点一点疼而已,已经好了很多啦”。
丝捻说得简单,顾恩第却听得眼底全是阴鸷。
丝捻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在马车里摔倒,那必定是马车当时的情况紧急,甚至可以说是马车发了狂……
想得多了,顾恩第的心里愈发的阴寒了,这些京城富贵人家惯用的手段,丝捻好不知道,她甚至是可能造人暗算了都不知道,而顾恩第。
他仔细思量,却越想越不明白,丝捻在京城里并未与人结怨,有谁会对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手?
想到这些,顾恩第也不耽误,在离开了丝捻的小院之后,他直接找了兆明来详细的询问当初的事,甚至连丝捻出事时坐的那辆马车拉车的马都找了出来仔细查看。
顾恩第忙着丝捻的事,童潼知道,他也没闹着要跟顾恩第一起去查,只是自己乖乖的,每日都过去陪着丝捻,跟丝捻说他这些日子在韩川那边遇见的好玩的事。
一眨眼,又是数日过去了。
丝捻的脚上的崴伤也已经全好了,但是顾家里,对于丝捻与那杜家所谓的婚事,并没有因此而跟着消停,甚至是……还有些变本加厉了。
童潼应付不了顾老太太等人,他甚至是害怕顾老太太等人,为了不让顾恩第难做,童潼是能避开他们都尽量避开他们,可是就算童潼有心避开,也架不住顾老太太特意让人过来喊他过去。
如今的顾老太太住在院子名叫秋堂院,因为事关丝捻是以秋堂院里的人还不少。
童潼一路过来,虽然秦素与清歌都紧跟在他的身后,可还是让他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压抑,暗暗屏住呼吸的时候,童潼不由得想起了宋离的模样,可是宋离去做大将军了,不在这里……
想到这里,童潼忍不住又深深的呼了口气,他扭头看向秦素,忍不住问:“秦素,你会保护我的么?”。
秦素微微一怔,点头:“会的”。
得了保证,童潼脸上的不安才消散了几分。
秋堂院里,守在门外的丫头见童潼过来,朝童潼行礼之后,便打开了门上的帘子,请童潼进去。
童潼看着,他停步,咬了咬唇,才朝里面进去,还没走近,便隔着屏风,听到里面顾老太太愠怒的声音传来:“老大家的,丝捻的婚事你跟他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婚事,那要放在以前我们顾家高攀都攀不上,现在人杜家少爷中意丝捻,你们两口气到底又在倔些什么?杜家的诚意难道你们两就一点也没看见吗?”。
徐氏声音晦涩的传来:“杜家是商人,家里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都享用不尽,可是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她配不上杜家少爷”。
王氏说:“大嫂,你这话说的,丝捻现在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了,怎么可能会配不上杜家少爷,再说了,要是真配不上,那杜家少爷也不会眼巴巴了请了顺天府伊的夫人上门说媒啊”。
童潼听着,忍不住朝秦素问道:“顺天府伊?官位很大吗?很厉害吗?”。
秦素张口要答,屏风后顾老太太不悦的声音忽而传来:“童潼!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躲在那里偷听像什么话!”。
童潼被顾老太太吼得浑身一抖,他脸色略显惊怕,抿抿唇才走了进去。
厅堂里,顾老太太王氏武氏在童潼刚一进去的时候,便全都盯着童潼,他们的目光让童潼下意识的缩了缩,要往秦素身边靠去。
徐氏不明白顾老太太将童潼叫来是做什么,但猜想着,多半是与丝惗的婚事有关……
“童潼,丝惗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果然,顾老太太一开口就是这个。
徐氏的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童潼看了徐氏一眼,呐呐点头。
顾老太太嗯了一声道:“平日里,丝惗与你走得最近,你也劝劝丝惗,让她不要犯倔了……”。
“娘!”徐氏嚯地起身,她的脸色青白交错,似有满腔的怒意:“丝惗与杜家的婚事,我跟她爹是不会同意的,不管谁去劝丝惗都没有用!”。
顾老太太顿时大怒:“你反了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你跟老大油盐不进还不许别人去规劝丝惗吗!杜家这么好的世家,你跟老大到底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还想害了丝惗不成吗!她已经及笄了!十五岁的姑娘在京城这种地方再不议亲那好人家都要被别人挑走了!你还以为这是在乡下随你们夫妻高兴,想怎么纵容丝惗就怎么纵容她吗!”。
顾老太太这话,气得徐氏脸色异常难看。
童潼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他只小心翼翼的看过众人,几次想走,都动不了。
顾老太太吼了徐氏,又扭头朝童潼看去,命令他:“你去劝劝丝惗,让他自己好好考虑清楚!不要一味的任性!这里是京城不是乡下随她高兴的!”。
童潼呐呐着,胆怯着不敢回应。
王氏也说:“童潼,一会你好好劝劝你娘劝劝丝惗,这么好的婚事,错过了真的可惜了”。
“可……可是……”童潼声音弱得几乎都快听不见了。
顾老太太不耐烦,斥问他:“可是什么说话大声点!”。
童潼被吼得一抖,咬咬牙,就大声的说了出来:“小捻的婚事为什么不能让她自己做主,要嫁人的是她啊,为什么非要逼她呐?”。
一个傻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瞬间就让满屋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确实,要嫁人的是丝惗,不是别人,可为什么却非要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