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事在梁简的阻拦下不了了之,之后礼部迫于压力参他久居凤栖宫有违祖制不合规矩,希望梅争寒为他另择一座府邸,搬出凤栖宫。
“他住凤栖宫是先帝的遗诏,朕不能更改先帝遗诏,但既然你们都觉得不妥,那也没办法。”梅争寒坐在皇位上,看着上奏的人道:“凤王,即刻起你搬入坤乾宫,和我住。”
礼部:“……”
这还不如不搬。
“陛下,你如此纵容凤王,实在不是天下之福。”
“朕有纵容他吗?”梅争寒不解地看着上书的老臣,道:“你们每天说来说去都是围绕凤王的衣食住行,能不能换点有花样的上奏?若是长此以往,朕都要怀疑各位爱卿是看上凤王,才对他如此关注。”
上书的老臣被梅争寒这话哽的差点喘不上气来,陈文墨和宋远对视一眼,强忍着笑意。梁简悠闲地站在首位,对众人的弹劾毫不在意。
梅争寒兴致正好,又道:“凤王貌似潘安,深得朕心,所以朕决定遵从先帝遗诏,让他名正言顺住进宫里。”
“陛下,此举不可。”
“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有这点功夫劝谏,还不如早点准备。”梅争寒不耐烦地打断老臣的话,道:“退朝吧。”
梅争寒在朝堂上一意孤行,但下朝后并没有命礼部立刻着手此事,而是召集两位丞相和一批年轻官员在御书房谈了整整一天,之后这件事情就暂且搁置下来,直到同年六月礼部上书一条新法被梅争寒通过。
该新法一经发布,在民间引起不小的动荡。
梅争寒对民间的嫁娶做了更改,男子之间、女子之间、男女之间只要三书六礼齐全,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可到官府报备,官府盖章后嫁娶。
梅争寒要娶梁简朝臣反对这事他压得住,但民间之声他压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件事在民间盛行。
新法颁布后半个月,梅争寒下旨让礼部筹备他和梁简的亲事,这一次除了个别几个还有微词,其余人都学会闭嘴。
七月初七,梅争寒和梁简大婚,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梁简未冠皇后之名,仍为凤王,但此凤王非彼凤王。礼成之时,梁简取出凤首箜篌,拨弦弹曲,引来百鸟朝皇,在皇宫中久久不散。
红色喜服如火,他席地而坐,百鸟随琴声长鸣,以为神迹。
这一世得以江山聘之,如愿以偿。望君不负情意,永结同好,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我自己给自己撒花??ヽ(°▽°)ノ?
番外我在琢磨一下,把血月传说那个坑填了
第171章 番外
黑暗之中万籁俱寂, 梁简一睁眼就看见一轮血色的残月挂在模糊的山峦之上,不详的红光把昏暗的天色映成一片血红。
梁简坐起身, 发现自己躺在一叶扁舟上顺着水流飘荡。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船头划船,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 手指撑着细杆, 斗篷的下摆已经破烂。水域宽阔, 梁简一眼看不到头, 四周不算漆黑, 灰蒙蒙地有一点亮光。
如果让梁简找个词来形容, 就是天色擦黑的时段,只是这里过于死寂,让那样的光线蒙上一层诡异的阴影。
水面十分平静,小船在上面行走也听不见水声,只能看见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
四周的场景无不透着一股诡异之感, 梁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刀, 手指伸出去却摸了个空。他心里隐约不安, 脑海里什么也想不起来。
撑船的人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发现梁简已经醒过来, 梁简试着和他搭话, 可是却没有应答。
开阔的水面上忽然冒起一朵朵幽蓝色的火焰,像是河面上挤满了别人放的花灯,只是没有依托之物, 就这样浮在水面上。
梁简隐隐听见歌声飘来,像是离自己很近, 又像是离自己很远,等他凝神去听那声音便消失无踪。
船不紧不慢地行走着,梁简注意到天色毫无变化,血色的残月也没有移动,一直保持在山峦上升起的模样。梁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水面渐渐变得狭窄,一侧的岸边已经露出模糊的影子,楼宇重重,灯火通明,只是像笼罩在迷雾中叫人看不真切。
河的尽头出现一座惨白的石拱桥,一头在水上,一头连接着河岸。梁简没由来的发怵,船靠近了梁简才发现哪那是什么石拱桥,根本就是一座由人的头颅骨架起来的骨桥。随着船靠近,头颅骨空洞的眼窝处冒出幽蓝色的火焰,整座桥像是燃烧起来。
桥头的一块石碑上浮现出三个泣血的大字:奈何桥。
梁简猛然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的混沌感让他茫然了片刻,一只肉乎乎的小白手伸过来拽了拽他的衣摆,才让他的思绪彻底清明起来。
“爹地,你怎么在椅子上睡着了?父皇问你喜不喜欢他送你的东西。”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站在地上仰头看着梁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随行的宫女不敢上前打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梁简挥手让宫女退下,把自己脚边的粉团子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捏着他的鼻子道:“你父皇不是在御书房和城主议事吗?你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李谨言躲开梁简的手,咯咯地笑起来,凑到梁简耳边道:“就在我来之前,父皇让我偷偷问你喜不喜欢他送的东西。”
梅争寒送了梁简一块玉佩,是用之前安家上贡的极品玉石请张铎雕刻的,上面是一枝横斜的桃花。当日梅争寒对参加大战的人论功行赏,张铎没有前来,他说自己身为影子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想回安家做自己的风|流公子。梅争寒如果要赏,就给安家一个做皇商的机会,梅争寒答应了。
跟着玉佩送来的还有十一个城的青玉印,梅争寒想要取缔城主制推行县制,这些年一直在四方周旋,总算取得了一些成果。他继位后十一个城其实已经名不副实,因为梁简占据了三个,王博扬占据三个,真正掌权的人并没有十一个。
城主制被取缔,青玉印梅争寒自然就收回来了。剩下的城主愿意入朝为官则在王城留下,不愿意也有相应的地方官职,梅争寒不会亏待他们。
梁简记得自己睡着之前正在看这十一个青玉印有何不同之处,好像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没想到会在梦里记起很久以前的事。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忘川河上摆渡亡灵的黑袍人,熊熊燃烧的奈何桥,一切都和当初走过的一样。
青玉印还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梁简眸光暗了暗,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和梅争寒一起回一次绯云山庄,墓穴后两层的秘密也该有个人去揭开。
皇上离宫是件大事,梁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梅争寒以后,梅争寒寻了个由头把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宋远和陈文墨,自己和梁简一起下江南。临行前李谨言也想跟他们走,可是梁简不确定墓里有没有危险,便没有带着他,而是把他送到公主府给大长公主养着。
城主制取缔以后,大长公主和穆程都回王城定居,这样他们离梅争寒也要近一些,大长公主想看还能随时进宫去看他。
梁简和梅争寒算是微服出巡,身边只带了隐藏的暗卫,他们乘船一路南下,到了江南后没有停歇,直接赶往绯云山庄。
上一次来此是初春,桃花满野,这一次是盛夏,漫山遍野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意。小竹屋还在此地没有褪色,稍作打扫便可住人。
梁简和梅争寒先去祭拜爹娘,之后才去那座白色的墓前。梁简前世下去过一次,所以还记得路,他和梅争寒清理干净墓上的藤蔓,然后移动无名碑。
轰隆一声,巨大的墓门向一边挪动,露出可以进入的通道。梁简没由来的紧张,他有种预感,墓里可能有他不想面对的东西,可还是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不断靠近。他回头看了梅争寒一眼,对梅争寒伸出手道:“不管在下面遇到什么都不能放开我的手。”
梅争寒把手伸过去,笑道:“你很紧张?”
“我也说不上来,牵着你安心些。”
梁简说着便取出火折子往里走,他们下了十来个台阶才踩上平地。墓穴的大门缓缓合上,墓里就只有梁简手上的微光,他遵循着前世的记忆把墙边的火把点燃。墓里的火把是用特殊的燃料制成,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也能使用。
明亮的火光照亮一整个墓室,记忆中这里堆放着无数的金银珠宝,梁简前世就是用这些东西助徐良川起义。可是这一次看清楚墓室的情况梁简如遭雷击,空旷的墓室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分毫改变,可是内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梁简站在台阶处看着这一切,他首先想到有盗墓贼进入过墓室,但很快就否定这个想法。这里的东西绝不是盗墓者可以尽数搬走不留痕迹,说是有盗墓者不如说是他自己,因为这里残存的痕迹和他前世留下的分毫不差。
他能重来,可用过的这些东西不能重来。
梁简的心里突然有了恐慌,他紧紧的握着梅争寒的手,害怕自己身侧的人也只是一场幻想。
察觉到梁简不对劲,梅争寒回应他的紧握,靠过去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简回头,燃烧的火焰下梅争寒湛蓝的眸子带着一抹幽光,带着关切和担忧,轮廓硬朗清晰,说话时的气息就在梁简的耳边,鲜活而真实,并非幻象。
梁简深吸口气,道:“我没事,只是觉得这里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有一点惊讶,我们去第二层吧。”
梅争寒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梁简找到第二层的机关打开门,这里他未曾来过,所以进入的很小心。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头。不同的是第一层曾有无数的金银珠宝,这里却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酒两个倒扣的酒杯,上题:南柯一梦。酒下面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一个字:喝。
梁简和梅争寒对视一眼,看着桌子上的酒开始犯难。
南柯一梦,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有探究的意味。它被人放在这里数百年,难道只是为了等一个喝它的人吗?
“喝还是不喝?”梅争寒看向梁简,梁简迟疑了一会儿,如果说第一层的变故和前世的自己有关,那第二层的南柯一梦指的会是什么?
上一世他已经走到第二层的门口,却下意识地不想徐良川进入,是不是冥冥之中另有定数。
“喝。”梁简下定决心,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
说也奇怪,酒瓶看起来有一定的容量,里面的酒却只够两杯,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根据进来的人数设定该有的酒量。
酒水呈现胭脂般的醉红色,隐隐带着浅金,味道却有些古怪。饶是梅争寒喝过很多酒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但并不难喝。
梁简捏着酒杯,眉头紧皱,这个味道他有点熟悉,好像是幽冥深处若有似无的花香。
这酒……有问题。
梁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身侧的梅争寒突然昏睡过去,一头栽倒在梁简的怀里。梁简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变幻不停,墓室里好像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不太真切。
梁简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昏过去。
南柯一梦,幻回前生。过往种种,皆入梦来。
梁简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身上压着血海深仇,又因为长相在军中没少遭人口舌,所以性格上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他是徐良川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人人惧他怕他,恨不得离他远远地。他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注定不懂情爱,孤独一生,直到他遇见穆争寒。
在剑拔弩张的战火之中,他们两军对阵,穆争寒坐着高头大马当着三军的面夸他好看。那样的话如此的不合时宜,若是别人说出来肯定轻佻又无礼,可是穆争寒说的那么自然,仿佛真的就是想夸一句。
本该有一场战火的矛盾在穆争寒四两拨千斤的和谈下双方各退一步免了兵刃相见,那是梁简第一次看见穆争寒却不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战火纷飞,皇室微弱的乱世,举旗而反的各方能人多不胜数。
穆争寒是战场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星,他长相英俊,颇有阳刚之气,即便是杨君宁手下的铁血娘子军提起他也不由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但是对于他的来历却是一个谜,没有人说的清楚他的身世,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他的过去抹平,只留下现在的一切。
他随单崇飞南征北战,是单崇飞的得力干将,治军有方,打过很多大家津津乐道的战役,在滇西拦住北狄进攻的铁蹄,让他们只能止步漠北以北的地域。
他不像梁简,即便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也被人恐惧。他温和有礼,在军中颇有声望,走到哪儿都有人欢呼。
在梁简看来,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穆争寒是光明,而他是黑暗,他们本不能共存却巧合地走到一起。
穆争寒并不怕他,反而很乐意和他打交道。
丘桐内部四分五裂,周边国家势如破竹,被团团围困的各方起义军被迫达成联盟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他们在中部建立联盟军,梁简随徐良川前来,穆争寒也陪同单崇飞到此。
此番联盟的时间并非朝夕,穆争寒在军营里看见他时颇为惊讶。那是梁简在战乱之中过得最安宁的一段日子,和别人避之不及不同,穆争寒时不时会来找他喝酒谈心。哪怕军中的人对他评价不好,人人劝穆争寒远离他,穆争寒依旧在他身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