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是天下第七!唯一的一个天下第七!”阮方意又气又惊又委屈。
“但第四到第六,都在对面。”
“虽然我这次第七,排名很低,但这说明我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天下第七排名低?他身旁的镜云深和谢天明纷纷瞪眼仇视。
阮方意浑然不觉,边比划边为自己争取:“九哥,你让我多打几架,说不定明年就是天下第一了!”
这时原箫寒凉幽幽看过去,阮方意立马改口:“天下第二……不!三!”
“虽然我们几人,单独拎出去,敌不过对方手里的强将,但配合起来,效果还是惊人的。”谢天明叹了声气,严肃认真地劝解,“敌我兵力已经悬殊,阿霰,你不能再把自己这边的助力往外推。”
阿七亦赞同此理,忙不迭点头:“主人,你又不是没打过仗。那些冲锋陷阵的士兵,拎出来,个人能力有多强?其实并不强,但他们仍是取得了胜利。为什么?因为他们人多,因为他们团结,因为他们人多且团结得根据战术向前冲。所以,团结力量大!”
这道理谁都懂,但被这样子说教,阮霰一时哭笑不得。转念后,他忽然意识到某处有异常——谢天明的境界恢复了,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奇怪在于,他身上的气息很微妙,和原来的有些不同了。
“天明,你的修为……”阮霰蹙了下眉,但上半张脸被面具遮挡,谁都看不见。
“那夜在阮家一战之后,就莫名其妙回到了无相境。昨日我们几人研究了一番,都觉得或许是那一战所刺激的缘故。”谢天明语气坦坦荡荡,神情不似作伪。
这话对于修为境界似是能说通,但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阮霰瞥了原箫寒一眼,不动声色压下心中疑虑,缓慢点头,“不管怎么说,恢复就好。”
“九哥,你到底同不同意我们跟去?”阮方意反手一撑,跳下房顶,边拿雨水洗手上蹭的泥,边问。
不过阮霰还没给出答复,他就自顾自作了答:“算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也会跟着。”
“你想,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想着造灵脉、增灵气,四圣家族的人,也不是人人都希望自家圣器能被唤醒,我们跟着去,还能帮你说服一些人,让他们退出这场纷争。譬如今次江湖风云榜第五的那个,我就和他挺熟。”
“他就是想打架。”原箫寒言简意赅作出总结,并进行解释,“说服指的是用剑去说服。”
眼见着阮方意瞪来,原箫寒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还是让他们一并过去比较好。毕竟人多好办事。”
阮霰眸眼轻轻一动,幽幽望定原箫寒。
“本来,副庄主还想让我从鸣剑山庄带一部分人出来。”原箫寒笑了一下。
阮霰一想到那些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鸣剑山庄弟子就头疼。
原箫寒摊开手:“我知你定然不愿意,所以拒绝了,但副庄主让他们时刻准备着,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需要援助。”
是若他不同意带阮方意他们,就把鸣剑山庄的麻雀们放过来的意思。
“行吧。”阮霰没好气地瞪了原箫寒一眼,然后对阮方意他们道:“随你们。”
说完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步入霏霏细雨下的空寂街道。原箫寒大步追上,撑开伞举到阮霰头顶,同他并肩前行。
等他们走远,阮方意、谢天明、镜云生将视线移向阿七。
“你不是说他们吵得厉害,差点要打起来吗?”阮方意眯了下眼,压低声音道。
“你不是说他们太久没动静,恐怕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打死了吗?”谢天明挑眉。
“你不是说他们……”
镜云生还没说完,被阿七哀嚎着打断:“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这种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氛围不是我一条狗能承受的,所以要拉上你们一起!”
阮方意、谢天明、镜云生互相交换眼神,异口同声道:“还是先打死吧。”
“不——”
惨叫声顺着冷风盘旋抵达天际,可惜无人出手相救。
另一边,阮霰拿手背撞了下原箫寒手背,压低声音,疑惑道:“你没感觉到天明身上有股异样的气息?”
“没有,什么气息?”原箫寒神情有几分惊讶。
“说不出来。”阮霰抬手抚摸下颌,思忖片刻,才道,“我应该曾在哪里感受过那种气息。”
“他身体没出毛病,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没有,神魂很完整,未曾被别的东西侵蚀过。”原箫寒回忆了一番,摇着头说道。
“难不成,是我感觉错了?”阮霰垂眸低喃。
原箫寒安慰道:“我们都没发现异常,可能是你太多心了。”
阮霰仍在沉思,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走,连原箫寒站在原地不动都没察觉。
“霰霰,你都不关心我。”原箫寒不满地眯了下眼,大步追上去,抬手按住阮霰肩膀,不让他继续前行。
阮霰眼都不抬:“你又怎么了?”
原箫寒绕到阮霰前方,语气变得很严肃:“有一个问题你始终没有回答我。”
“嗯?”阮霰撩了下眼皮。
“为什么这次的面具只有一半!”原箫寒皱着眉,严肃、认真、谨慎发问。
“?”阮霰歪了下脑袋。
“不许装可爱!”原箫寒把他脑袋给正回去,“你以前都是把脸全遮起来,为什么来这里只遮半张!”
“……这里水汽重,很闷。”阮霰分外无言。
“真的?”原箫寒把脸凑过去,几乎要贴在阮霰眼前。阮霰往后挪一寸,他把人拉回来一寸,数次循环往复,阮霰只能答:“真的。”
“真的是真的?”原箫寒还是有点不信。
“你吃错药了?”阮霰一巴掌把面前的脸拍开,没好气道,“玩绕口令?”
原箫寒长舒一口气:“好吧,我放心了。”
阮霰:“……”
这人不是吃错了药,而是有病压根不吃药吧!
他丢了个白眼继续朝前。
接下来的几天,阮霰一行人一直停留在瑶山。这个消息只有蓝家族长和长老知晓,但没人敢透露出去,外面的人千方百计寻找春山刀的下落,若是得知了他在此地,瑶山铁定变成一块靶子,而他们的态度和立场也会被自动划到阮雪归那边。
第四日的时候,阮霰佯装向蓝臣求圣器无果,告辞离去。但实际上,离开瑶山前往春山的只有阮方意他们。
当天夜里,防守又加固了几层的朱雀一族圣器失窃。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传遍南北两国,蓝家长老们有了足够理由,当即宣布加入青龙、玄武两圣族所在的阵营。
这事在阮霰的意料之中,此乃蓝臣留给朱雀一族的退路,这样一来,无论哪方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们都能站住脚。
春山伫立在浓夜中,起伏的山峦仿佛黛色虚影,它在此地等候百年,终于迎回自己的主人。
当年高祖皇帝派人为春山刀建了一座宫殿,位于山巅,终年缭绕云岚,浩渺庄严。这会儿,阮霰正循着记忆带原箫寒过去。
庭院深深,花叶沉寂,廊上窗后,只零星点了几盏灯。
阮霰入内,就见阿七拿着一封信急奔而出:
“青龙、玄武两族的圣器陆续被盗,盗窃者杀人、伤人,事后不掩痕迹,观其刀法,和主人你相同!”
第七十六章 云深露寒
“这世上, 使得出我的刀法的人, 除了你,只有雾非欢。”阮霰扶住险些跌倒的阿七, 镇定说道。
“我也觉得是他, 可想不出他到底要干什么。”阿七满面愁容。
无星无月的沉夜, 空气里藏着大量水汽,雨随时有可能落下。长廊幽深, 轩窗寂静, 零星烛火被风吹得飘摇, 偶尔一刹照到外面,又立刻仓皇地逃窜回去, 唯余一串幽影。
这样的夜色下,阮霰表情沉静如水,神色格外平静。
雾非欢会抢其余两家的圣器,没怎么出乎意料。但雾非欢自己拿到圣器,并无太大作用,他自身又没有收藏兵器的癖好, 由此可见,他背后还有人。而且是一个能帮他将圣器之力化为己用的人。
这个人是谁?他收集圣器想干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外界认定,现在四把圣器都在你手上。先前那个发战帖单挑、逐个击破的计划走不通了, 此时此刻, 他们正集结战力朝春山攻来, 势要‘斩春消雪’, ‘让你不得归’。九哥, 你打算怎么办?”阮方意从幽暗殿内行出,沉声道出数息前从情报楼传来的第二份消息。
阮霰细思片刻,道:“设阵法。”
“然后呢?”
“休息着,等他们过来。”
“直接开打啊?”阿七扒着阮霰双手问。他现在是人形,但当狗当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喜欢蹭阮霰的毛病。原箫寒将他从阮霰身上撕下、丢开,不咸不淡道:“你也可以在开打前,出去与他们斡旋一番。”
一听见这个,阿七登时垂下脑袋:“那还是直接开打吧。”
“他们人数虽然多,但也不会特别多,如琴心境、凤初境这类的修行者,是不会跟来做炮灰的。来的定是各门各派各方势力内的好手,他们的队伍乃临时拼凑而成,一旦打起来,配合上肯定会出现问题。”阮方意抬手拍了拍阿七肩膀,笑着安慰,“反观我们,人数虽少,但精良、优秀、能以一敌多,所以不必太忧心。”
阿七“诶”了声,脸上仍挂着担忧。
“天明和镜云生呢?”话说了许多,却不见这两人出现,阮霰抬眸扫视周遭一圈后,出声询问。
“方才有几个探子摸到山底下,他们过去清理了。”阮方意道。
“什么时候出现的?”阮霰又问。
“半刻钟前。”
阮霰不动声色点头:“既然有探子,说明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打过来,我去准备结界。”
言罢拾阶而上,走入前殿。
原箫寒跟着进去,殿内灯火昏暗,他轻甩衣袖,将灯盏一一点燃。
殿堂内的情形入得眼帘,此处是陈朝高祖皇帝命人仿照古籍古卷上的神殿仙殿所建,殿上一切,奢侈华丽,又清贵出尘,不染半丝俗世烟火气,可见当年的阮雪归,在帝王心里的地位到了何种地步。
阮霰却看也不看那些名画珍玩,寻了个地方坐下,掏出寒露天与朱雀家的圣器,低头仔细研究。
原箫寒开始闲逛,他境界高,无论呼吸还是脚步,皆不发出声音。
大殿上沉寂至极,半晌过后,阮霰兀的开口:“我不太来这个地方,当时丢了个结界就走了。”
在他背后,原箫寒从博古架里取下一个盒子,打开观摩了一阵,正要回头,闻言动作一顿。
“所以别问我东西是什么,该怎么用,或者值什么价。”阮霰又道。
原箫寒弯眼笑起来,“霰霰,我还没问呢,你就知道我心中所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
分明是由于我敏锐。
阮霰没把话说出来,垂下脑袋,继续自己的事情。
原箫寒一声哼笑,抬手将盒子送还回去,走到阮霰对面,盘膝坐下,“你打算用圣器来布置阵法?”
“一半吧。”阮霰回答。
“另一半呢?”原箫寒伸手抚上寒露天刀身,垂眼凝视,低声发问。
阮霰反问他:“你看不出来?”
原箫寒笑道:“你在对比神器与圣器的区别。”
阮霰简单“嗯”了声,左手执寒露天,右手持朱雀家的长弓,同时催动。明明大殿之上,赫见两团光华徐徐升空,一者银白如霜,一者璀璨流火,两相碰撞,赤红之光退缩避让,显出臣服之态。
“你看,神器的力量是高于圣器的。”阮霰仰起脸,注视升空的两团光芒,那光映回眼底,被揉得细碎清幽,“而且神力可以改变圣器的力量。”
话音甫落,倏见圣器之力凝做的光华间赤红色逐渐消退,被明亮的苍青取代,接着又转为深褐,最后化作一点幽紫,朝原箫寒掉落过去。
原箫寒伸手接住,那点光华顷刻间没入掌心,流转入周身经脉。绛紫衣袍无风而动,抬眸一瞬,气劲涟漪般扩散,扫荡整个殿堂。
“这就是……”原箫寒撩起眼皮,惊讶低喃。圣器的力量被他吸收了,而且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排斥。
阮霰接过他的话:“雾非欢为何能使用圣器之力的原因。”
“原来圣器之力是可以转化的……这说明藏在雾非欢背后的,是一个同样能驾驭神力的人。这个人的神力如何而来?是生而就有,还是如你一样,从神器上得到的?”原箫寒皱眉深思,“最重要的一点,他想干什么?他拥有神力,当是境界高深之辈,那么低于神力的圣器之力,于他又有何用?”
“如果与我无关,那他想干什么都无所谓,但他偏偏……偏偏找上了雾非欢。”阮霰勾了下唇,声音清冷,语气幽寒,“雾非欢能一次又一次杀上来,他功不可没啊。”
原箫寒抬手抚摸阮霰侧脸,神情有些担忧:“圣器一共四件,其中三件已被他得到,朱雀家的弓是最后一件,他或许会趁着你我迎战时,前来窃取。”
阮霰抖了下衣袖,淡淡道出一声“无妨”。
“这座宫殿存着不少法器、灵器,我对阵法一道虽不甚精通,但借助这些东西,加之这把圣器,将闯入者困在此间,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