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古代架空]——BY:不见子都

作者:不见子都  录入:07-15

  “你身上好脏,”秦惜含着一口饭菜,头靠着床栏,目光落在谢临的肩膀上,那里的衣裳破了洞,凝结着黑色的污迹。那一身白衣也简直成了破烂,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怎么不洗澡?”
  他不怎么记得毒发时的事情,但看着谢临形容憔悴,满身狼狈,心下还是有些猜疑,连送到嘴边的饭也不张口了。
  “吃饭重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谢临轻声哄秦惜。他还是怕,怕秦惜体力不支,力尽而亡这四个字像悬在头顶的巨斧,几乎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秦惜迟疑着,他想抬手碰一下那地方,却没抬起来胳膊,低声道:“是我伤了你吗?”
  瞒不过他。谢临笑道:“一点皮肉伤。我故意留着没洗澡,想让你心疼我。”
  秦惜脸颊上泛起些薄红,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气恼地瞪了谢临一眼,又低头咽食,不再说话。
  那些浅淡的绯红颜色,却像救赎一般,让谢临激动起来。
  他的惜儿活过来了,不再会是那个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人,也不会哭泣着求他帮自己解脱。他知道他生不如死,却还要逼自己狠下心,让他生生地挨着。他甚至需要闭上眼,才能让自己残忍下去,忍住那个让他的惜儿不再受苦的念头。
  他真的没有办法再经历第二次了。
  于是,谢临忽然神经不对了一样,开始招惹秦惜。他用勺子把青菜和米饭拌到一起,又添了一块肉,这才喂给秦惜,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其实我不洗澡,主要还是,想让你帮我洗。”
  秦惜低着头,脸颊上的红晕又扩散了些。
  秦惜不说话,谢临便又再接再厉:“这个勺子吃饭会不会太凉,要不我亲口喂给你?”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薄红漫延上秦惜的耳朵,可爱得令人心醉。谢临又道:“帮不帮我洗?又不会弄脏你,除非我想……”
  “不要说了!”秦惜终于受不了,怒道,“你真不要脸。”
  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心跳,会骂人会害羞的,活生生的人。秦惜根本无法想象谢临这时候有多喜悦。骂这一句算什么,哪怕是秦惜此时打谢临一顿,只怕他也甘之如饴。
  谢临把最后一勺饭喂给秦惜,脸上带着笑,就差拍手了:“骂得好,我还从未听过你这样骂人,再来几句。”
  秦惜不理他,撇过头去。
  他嘴上沾了些饭菜的油花,谢临想帮他擦掉,但他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也确实脏得很,只好干盯着秦惜的嘴唇,半晌,叹了口气。
  秦惜自己拿手背抹了好几下,确认没有什么东西,才恶狠狠地瞪了谢临一眼。
  “……我去洗澡,”谢临收拾了碗筷,忽又扭身看着秦惜,“我要在这洗。”
  秦惜脸色不算好看:“你有病吗,在这里怎么洗?”
  哪知谢临斩钉截铁:“不行,我得看着你。我叫人搬浴桶来。”
  秦惜是真的有些气,但他此时手无缚鸡之力,气也没有办法,又赶忙拉上了床帷,怕搬浴桶的弟子看见了自己。
  谢临洗澡时倒是安静得很,只听见哗哗的水声。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其他动静。秦惜忍不住把床帷拉开些缝隙,从那一条缝隙里偷偷望出去。
  谢临背对着他,紧实的后背上有凌乱的伤痕,肩头还有些看不出是怎么造成的。秦惜愣愣地盯着,手攥紧了床帷。
  他心思百转,谢临突然转回头时,便没来得及躲避。
  “小惜儿,想看你夫君洗澡,哪里用得着偷看?”谢临揶揄道。他拿了浴巾,正好挡住了肩膀伤口可怖的那一处,接着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占口头便宜,“要么来与我一起洗?早知道我昨天不帮你洗了,留着……”
  “这些天我都在做什么?”秦惜一把扯开床帷,突然问道。他赤足站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栏,眉宇间似是有伤痛之色。
  谢临皱了眉,脸上再无玩笑之色:“回床上去,地上凉。”
  秦惜抿着嘴,后退一步坐在床榻边,两只脚却仍然踩着地。他垂着头,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谢临草草擦干身体,披上干净的衣裳。他过来一手揽着秦惜的膝弯,把他抱回了床榻上,而后自己侧躺在秦惜身边。他本来想再说些混账话的,但身体沾到了柔软的被褥,忽然就失去了力气,疲累感排山倒海地袭来,一下子把他埋在了最底下。
  谢临毫无征兆地沉睡了过去,气息均匀微重,这一会儿,已经睡熟了。
  秦惜支起身子看他,忽然抬起手,但那只手落到谢临脸上,便失了力道,变成了一个颤抖的抚摸。
  那一张脸上长眉轻扬若剑,眼睫柔软漆黑,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柔软浅淡的嘴唇。秦惜一遍一遍地看,眼眸里胶着浓稠的情绪。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见到了我娘。她站在火红的彼岸花丛里,回过头来对我笑。我知道她在等我,我朝她走过去,很快就可以到她的怀抱里……”
  “可是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听见你喊我……”
  秦惜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透明的泪水忽然落了一滴在谢临的脸上。他慢慢地低下头去,极轻地吻谢临的嘴唇,像花瓣和露珠的触碰。
  “我就回头了。”


第162章
  鹅黄的腊梅开满了枝头,一枝一枝地浮在冰雪里。
  林满贯一个人在后山堆雪人,趴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他堆得快成形了,便想折一枝梅花给拿雪人拿着。
  跳起来几下,都没够着梅花,林满贯有些急。他也不看那梅花树是否禁得住,便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准备爬上去。
  “咔嚓”,极为轻微的一声响,一枝娇艳的梅花递到了眼前。
  林满贯愣了一下,一边伸手去接,一边看那递花的人。那人长相普通,是林满贯没见过的。林满贯小声说了谢谢,又问:“你是谁呀?”
  那人半蹲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林满贯:“我来找我的仇人,你别说出去……我听说他就在此处。”
  仇人。林满贯脑袋里窜了一个火花,他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悄声道:“我知道这里有一个杀过很多人的人,你找的是不是他,叫秦惜。”
  “是他,”那人神色激动起来,却又眼珠子转了几转,“你能把他引到这来吗?我不知道他在哪。”
  林满贯看不出这人功夫高低,他想起自己的仇,几乎想一口应了,却又害怕回头被谢临知道,怪罪到自己头上。但林满贯实在不愿意放下这机会,便开始自己思虑。九曲告诉他了,杀人不对,眼前这人也不一定能杀得了秦惜,只是给秦惜点教训罢了,到他快要被杀死的时候,自己就喊人。
  林满贯打定主意,自以为是个好计划,便点了点头。
  秦惜披着雪白的狐裘,站在窗前。他还没休养过来,精神恹恹的。
  刚开始那几天,谢临连门都不让他出,甚至正跟峰主们议着事,中途便突然要过来看他。这般过了十来天,谢临才慢慢正常起来,让他出去走一走。但秦惜没了功力,有些畏寒,也不曾往哪里去。
  院子里栽着白梅,星星点点的花朵露出一点嫩红的蕊,冰雕雪砌的一般。
  林满贯跑进院子里来,在廊下停住了,他似是胆怯,支支吾吾地一时没说出话来。
  秦惜讶然。若是他是林满贯,恐怕无法再看见自己,但这个孩子此时却跑来了,脸上也没有愤懑怨恨之色。他有些羡慕这孩子干净的心,又有些愧疚,偏被仇恨蒙了双眼的,只他一个吧。
  “有事么,”秦惜难得地主动开口。
  “……我,我在后山堆雪人,想找人跟我一起,”林满贯撇开头不去看他,两只脚尖碾来碾去。
  “……你是来找我吗?”秦惜有几分小心翼翼。
  林满贯仍不看他,只重重地点头:“嗯。”
  秦惜却没再说话,林满贯惊讶起来。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秦惜,正见他望着自己,一双眼睛要把自己看穿似的,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一后背的热汗。
  他差点转头就跑,却听到秦惜说:“走吧。”
  后山不近,秦惜一路没有与林满贯搭话,他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林满贯甚至觉得,秦惜已经知道了。他看了好几次秦惜的脸,但对方始终没有突然停下揭穿他的诡计。
  看见那矮胖的雪人时,林满贯松了一口气。他偷偷地望着梅林里的缝隙,却没见到其他人,正狐疑之际,听到秦惜低喝:“闪开!”
  林满贯吓得就往地上一趴,他头顶有什么嗖嗖地飞过,朝着秦惜袭去。
  那武器顶端是锋利的爪,以精钢铸就,若抓实了能凿穿人的骨头,尾端拴着细长的铁链子,在梅花林中间的空地上舞得呼呼生风。
  秦惜虽没了武功,但躲避的身法仍然灵活得可怕,林满贯说不上来他是怎么躲的,哪几条钩子硬是一下也没钩着他。“砰”地一声铁爪砸到树上,一株梅花树轻晃几下,载着满枝的花朵倒了下去。
  这……会死人的!林满贯哆哆嗦嗦,仰头便要一嗓子喊救命,后颈却一紧,被人提了起来。那人的大手牢牢捂住他的嘴,把他拎在半空。
  “跟我们走,”那人示意秦惜,又一摆手,原本埋伏着的几个人也收了武器。
  这几人不是要他性命,秦惜心下暗忖。他被冷风吹得咳嗽了几声,看也不看林满贯,冷冷清清地问:“你们想找谢临要什么?还是说,你们本就是武林盟的人。”
  那人晃了晃林满贯:“少废话。”
  “好吧,”秦惜往前走了一步,“我跟你们走。”
  林满贯被人发现时,已经在后山雪地里趴了至少两个时辰,脸蛋冻得青紫,手像石头一样冰。他牙齿打着颤,嘴里呼出一口一口的白气,肌肉僵硬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弟子连忙把他抱到九曲跟前,一伙人给他搓手脚,又拿了热水来。过了半晌,林满贯才缓过劲来,一嗓子便哭了出来。
  “哭什么,若不是陆环心血来潮要去后山摘梅花,你便是冻死了也无人发现,”九曲给他擦脸,忍不住数落,“到底发生了何事?”
  “哇……”林满贯哭得更加凄惨,仿若要丢了命一般,指着自己胸口。
  九曲见他衣襟里冒出一角差色布料,伸手拽出来,摊到面前一看,却是变了脸色。她铁青着脸,吩咐那些弟子照看林满贯,匆匆出去了。
  “这上头说的是真的么,”谢临正在与几个峰主议事,看见那几行字,皱眉看向九曲,“他不是好好地在房间里呆着,怎会到了歹人手里?”
  “我没看好小孩,想必他心中怨恨犹存,是我的不对,”九曲道。
  谢临不再说什么,他把那块布搁在桌上。几个峰主低头看了,纷纷大惊。
  “不可,”郑中南立刻道,“歹人要用白露为霜去换秦惜一人,若是那剑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手里,恐怕会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孰轻孰重,还望盟主思量清楚。”
  “武林盟防卫并不松散,怎可能光天化日把人掳走,”九曲道,“我先去彻查一番,说不定贼人本是内鬼,仍在山上。”
  谢临不置可否,迟了片刻,却道:“这把剑究竟给武林带来了什么?”
  “威慑,”郑中南肃然道,“若有它在,无人敢与武林盟主抗衡,自然无人敢挑战权威。如此才可维持武林安稳。”
  “可用剑的不是人么,难道师叔以为,只要拥有这把剑,天生便可成为武林盟主么,”谢临叹了口气,“它带来了很多不详。先是师祖,秦前辈,后来是师父……师妹,如今,又想祸害我身边的人。”
  “不过是个见不得天日的东西,未免太荒谬了。”
  几个人并没听懂这句话,谢临却不再多说,他终止了这一日的议事,好似已经定了主意。


第163章
  寒冷的气息慢慢浸透了衣裳,秦惜只觉得冷,随后清醒过来。他后颈还残留着被人敲晕的余痛,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因为两手绑在身后站立不稳,秦惜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几人蒙着他的眼睛,秦惜不知这是何处,脸颊贴着地面,触感冰凉又清冽,是雪。他想坐起来,只动了动,锋利的兵刃便抵在了他颈间,冰冷得令肌肤生痛。
  “这般紧张,还敢混进武林盟,”秦惜听着四周的动静,但只有簌簌的雪落声,和那几人的呼吸声。
  “少说废话,等我们拿到白露为霜就放了你。”有人说道,接着那脚步声走近,有一双手把秦惜扶起来,让他靠坐着。
  后背抵着的东西坚硬又冰冷,想是一块石头。秦惜被这凉意一激,又打了个寒噤。他本觉得这人的举动奇怪,却又听到旁边“锵锵”的声音,有什么随着这声音崩裂开来。
  秦惜侧头朝着那声音响动的地方:“谢临怎么会愿意拿那东西来换我,你们太高看我了。我平白无故受这些苦,真是冤枉。”
  “哼,冤枉?”一人冷笑了一声,“武林盟谁人不知你与谢临的那档子事,他既敢冒不韪,拿那把剑救你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谢临给了,难道日后不会找你们再夺回来?”秦惜又道,“今年武林大会,可是无人能胜他。”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等敢抛头露面,自然不会用真面目……”
  “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喝声的人走近,一把抬起秦惜的脸,从他身上撕下衣料,粗暴地勒住了秦惜的嘴。
  谢临一骑而行,马蹄声踩碎了道上的宁静。他手里的赤霄在雪地里鲜明得像一道血痕,漾出凌厉的艳色。
推书 20234-07-15 :朱衣侯[古代架空]》:晋江2019.07.14完结左临心说,以后我陪你去看这大山大河,这春柳红花,陪你游遍世间所有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