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古代架空]——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8-01

  沿途遇到诸多少爷小姐、家丁丫鬟、砍柴的大叔煮饭的婶婶,人人都要多瞄两眼云门主的新衣,再热情夸上几句。倒也不是全看在萧王殿下的权势上,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当真还可以。这身宝石大袍,旁人穿那叫“贫苦穷人一夕爆发喜不自禁,立刻将所有细软都缠于腰间好向左邻右舍疯狂炫耀”,但换在云门主身上,就不叫细软缠腰间了,叫美人饰美玉,相得益彰天生富贵,连脖颈袖口的那几圈长毛,也格外显飘逸。
  云倚风扯了扯围脖,热得慌:“我们去哪里?”
  “江家晚上有大宴,你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季燕然道,“只在烟月纱的暖阁中喝几杯好酒,吃一顿团圆饭,如何?”
  “什么好酒?”
  “漓州醉春风。”
  名字好听轻渺,却是烈酒,几杯就会上头。
  梅竹松因诊治江南斗有功,自然被当成贵客请去了江家除夕大宴。暖阁中就只剩了季燕然与云倚风两人,丫鬟也被遣退了,只有悠悠红烛伴弯月,闭眼听远处丝竹袅袅,倒也清闲自在。
  桌上杯盘狼藉,铜锅下的火也熄了。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羊毛毯,云倚风端着一杯醉春风,枕在季燕然腿上,恰好能看到窗外一片闪烁星辰,被云环丝丝绕着,又高远,又清爽。
  季燕然用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下巴,半晌,俯身在唇角亲了亲。
  这个吻太轻了,轻得像一根羽毛搔刮过,轻得两人心头都一悸。云倚风丢了手中酒盏,雪腕绕过他的脖颈,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残余的酒香在唇齿间传递,很快,两人便都气喘吁吁起来。
  “云儿。”季燕然压着他,在耳畔轻轻磨蹭,呼吸湿热。
  云倚风也被撩拨得意乱情迷,微微侧过头:“回卧房。”
  “不回去。”季燕然却道,“就在这里。”
  暖阁没有门,全靠厚重棉帘挡着风。
  云倚风酒醒了大半,半撑着坐起来:“不行。”
  季燕然问:“为何不行?”
  这还能有为何?云倚风拍拍他的胸口,哄骗,我们回卧房,回卧房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季燕然低笑,单手握住那细韧腰肢:“可在这里,我一样能让你乖乖听话。”
  这话说得轻薄,云倚风迎面打来一掌,趁着对方分神之际,爬起来溜了。
  本欲穿过花园小径回卧房,那小石子垫成的路却分外滑,又结了薄薄一层冰,若换做平时,自难不倒轻功超绝的风雨门门主,但今晚他喝醉了啊,再加上身后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于是乎,脑子一懵腿一软,就踩空了。
  “云儿!”季燕然被吓了一跳,飞身上前想要拉人,没拉住,眼睁睁看着他“噗通”一声滚进了湖里。
  “咳咳!”云倚风胡乱扑腾了几下,身上那富贵的宝石大袍吸足水分,此时正沉甸甸缠缚住手脚,想动弹一下都困难。季燕然站在岸边,哭笑不得:“快把手给我!”
  云倚风一手扣住湖壁,另一手拍开他:“不急,我再多泡会儿。”
  季燕然:“……”
  这一晚,直到江凌飞宴罢归来,两人卧房中的灯仍是亮着的。
  可见萧王殿下这歉,估摸是道了整整一夜。
  云门主顺利染上一场风寒,脑袋上搭着湿布巾,从大年初一躺到了大年初七,苦药喝下十几碗,平白错过了许多丹枫城的好热闹,唉声叹气,叹气唉声。
  初八是个太阳天,江凌晨特意到糕点铺子里买了些吃食,打算去烟月纱中探望一下病号,顺便给三哥也买了一盒白玉糕。路过练武场时,恰好见江凌飞正在练功,手中长剑寒光铮铮,似云间鹰、风中刃,一招一式,皆是行云流水,利落潇洒。
  江凌晨看得眼热,便将手中点心交给小厮,自己也从兵器架上顺手抽出一杆长枪,想要与三哥过上两招。这段时日,云倚风一直在教他“风熄”轻功,此时看来倒是颇有成效,因为就连武功盖世的江凌飞,也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觉察出有人偷袭,本能地侧身一闪,单手将对方打落在地。
  江小九没有一点点防备,惨叫声惊天动地。
  “……”
  就这么着,江府的病号又多了一个。
  这日清晨,江凌晨胳膊上打着绷带,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云倚风端过来一盘糕点:“还在生你三哥的气?”
  “没生气。”江凌晨回过神,“我是在想游历江湖的事。”
  云倚风笑着问:“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种念头?”
  “我也想像三哥那样。”江凌晨认真道,“那日他一掌劈来时,我根本就无半分招架之力。”而那如狂风暴雪席卷的玄妙招式,是江家武师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悟出的,唯有到大千世界中走上一圈,方能开阔眼界、参透剑法。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闪着光:“我想现在就出发!”
  “胳膊还有伤,急什么,你先坐下。”云倚风将点心盘子塞进他手中,“听我慢慢同你说江湖事。”
  江湖啊,不仅仅有如锦繁花,还有阴谋,有算计,有背叛,有利用,凶险得很,如一头张开了嘴的巨兽,随时都有可能将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况且再过一段日子,武林群雄皆会来这江家山庄,机会难得,哪怕往后当真要去闯荡江湖,现在也该先留在家中,见完世面再走。
  江凌晨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安抚好了要离家出走的热血少年,云倚风这才回到烟月纱,季燕然刚从城外回来,正在同江凌飞商议正月十五过元宵的事。
  “正月十五,除了花灯会,还有什么稀罕玩意吗?”云倚风问。
  “稀罕玩意是没有,不过凌飞说你在床上躺了七八天,十五总该补偿一下,所以在胧星酒楼中定了宴席,只你我三人,再加一个梅前辈。”季燕然笑道,“权当补一场除夕团圆宴。”
  胧星酒楼,虽不是城中最阔气的酒楼,却是云倚风喜欢的,有水有树有星月,距离闹市不算远也不算近,酒不错,菜也很好。宴罢之后,河心还有一场焰火,云倚风靠在围栏旁,仰头看着天幕上那朵朵奇幻浮花,一瞬间明亮得炫目,再一转眼,却又成了被风吹散的烟。
  一条金龙飞天,小娃娃们鼓着掌欢呼出声,尖叫着,高兴极了。
  梅竹松笑着说:“倒像是王爷的龙吟出鞘,在大漠中头一回看到时,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那把剑,其实是皇上送给王爷的。”云倚风道,“人人皆道龙吟是上古帝王剑,以此来断言王爷狼子野心,可其实哪有那么多算计呢?无非是皇上用得不称手,便交由王爷上阵杀敌,只是一把剑而已,如何能比得过兄弟之情。”
  下一朵焰火是红色的,如春日牡丹叠芍药,江凌飞仰头饮尽杯中酒,问:“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云倚风答曰:“那要看江大哥何时准备好贺礼。”
  江凌飞大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若明日就将贺礼备齐送往萧王府,你可愿明日就与王爷拜堂?”
  “好啊。”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微醺沉沉,“那便一道回王城吧,出来的太久,我也想老太妃了。”
  答应得太爽快,江凌飞反而不知该如何接话,最后在季燕然耳边低声道:“这看着像是很想嫁啊,不如我先在烟月纱给你办一场喜事?”当新郎官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先排练排练,省得你将来王城大宴时丢人。
  “王城那场喜宴,我是打算交给你负责的。”季燕然扭头看着他,“排练也是你排练,反正到时候要是出了乱子,我就将你打入天牢。”
  江凌飞:“……”
  江凌飞道,滚。
  自然了,待这场其乐融融的元宵家宴散去后,所有人便又继续忙碌起来。至于空口许下的、提前演练的喜宴,也就被渐渐抛到脑后,再没有被说起过。
  江湖各门派此时也陆续收到信函,上头写明,邀武林群雄于三月齐聚江家山庄,共议大事。
  这就是明面上的挑衅了——武林盟主又没死,汉阳帮也好好的,哪里轮得到江家与江凌飞挑头议大事?而且最近江湖中也没什么大事啊!但不去又不行,毕竟季燕然直到现在还住在丹枫城,就差与江凌飞穿同一条裤子,加上黎青海又“重病卧床”,下一任武林盟主是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于是当下就收拾好贺礼,带着弟子,浩浩荡荡出发了。
  有多事的、或是谨慎的门派,在动身之前,还要额外问一句,陇武城那头怎么样了?
  “黎盟主原是不愿来的,但萧王殿下派出西北驻军统领肖恒,亲自上门相请,连担架都准备好了。”
  “……”
  饶是黎青海再武功高强,汉阳帮再根深蒂固,又哪里能与朝廷黑压压的铁骑相抗衡?
  如此,便硬被抬出卧房,由军队护卫着,一路南下了。
  迎春谢后桃花红,转眼已是,三月春深。


第134章 为何是你
  丹枫城里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那些客栈老板啊、酒楼老板啊, 成日里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这背后倚靠着江湖第一门派,就是好做生意, 看看这两天来来往往的江湖客, 人又多, 出手又阔绰,一个月就能赚出半年利。
  云倚风敲敲书房门:“江大哥。”
  “进来。”江凌飞回神, 抬头见他正端着一碗……糊糊, 顿时喉咙一紧,“你又去做饭了?”
  “嗯。”云倚风递给他, “是梨汤。”
  梨汤你是怎么煮出这种形状的你真厉害。江凌飞有苦难言, 闭着气一口气喝完:“不错, 快去多盛一些给王爷,他定然爱吃极了。”
  “王爷一早就出去了。”云倚风坐在桌边,“我方才去街上逛了一圈,到处都是人, 闹得慌。”
  “过两天, 这烟月纱中也会闹成一片。”江凌飞笑道, “我已经在城外替你寻了处僻静的宅子,明日就与王爷搬过去吧,可以好好躲一躲清闲。”
  “不要我们留下帮你吗?”云倚风问。
  “我一人应付他们,已绰绰有余。”江凌飞道,“王爷总归身份特殊,公开场合, 还是少与我厮混在一起为妙。”
  “也对。”云倚风想了想,“那就让王爷去城外,我留下吧。当初江大哥说有办法逼黎青海当众认罪,我想看看热闹。”
  江凌飞摇头:“现在你可不是风雨门门主,而是萧王府的人。”
  我怎么就成萧王府的人了。云倚风正色提醒,还没办喜事呢。
  “是是是,我的错。”江凌飞举手投降,“这样,等把这群人打发走了,我立刻给你们准备喜宴,嗯?”一边说,一边叫进管家,命他去帮着云倚风收拾东西,当晚就连人带行李,一股脑送往城外小宅中。
  奉茶的丫鬟在旁捂嘴偷笑,掌门这哪里是替云门主寻清静,分明就是替他自己寻清静。别说,没了成日里到处乱溜达的萧王殿下与云门主,烟月纱中可真是消停了一大截。
  群雄大会定在三月初八,黄道吉日。
  江家山庄虽说富贵阔气,可烟月纱却只有小小一隅,为了防止各大门派摸错地方,管家特意安排了近百名小厮轮番带路,沿途那叫一个荒僻啊,还要穿过一处黑漆漆的林子,有心直口快的丫头,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为什么江掌门要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都快绕出江家了。”
  “我家掌门喜欢清静。”小厮这么解释,就快到了,快到了。
  然后又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方才终于抵达了烟月纱,一处小小的、精巧的院落,怎么看怎么不适合武林大会。前厅里摆满了板凳,已经挤坐了不少门派,正在吵吵闹闹喝茶寒暄,谁若想去上个茅房,可谓要多费劲有多费劲,得在人群中挤上半天才能出门。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在场人人都在嘀咕,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叫人十分摸不着头脑,不懂江凌飞与萧王殿下究竟要做什么。但……怎么说呢,不管对方想做什么,要对付的定然都是武林盟主黎青海,与自己并无多少关系,便也放宽了心,有会就开、有瓜子就磕,只管跟着看热闹便是。
  午后,黎青海也坐着一顶软轿过来了。
  众人皆起身相迎,虽说心里都清楚过了今日,盟主八成就要换人了,但面子上的功夫总还要做足,况且江凌飞现在又不在,也没必要这么快就同“前”盟主闹翻,便纷纷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将他请到了上座。
  花落宫的人也在现场,都是些漂亮姑娘,挤在这群粗壮男人堆里,怎么待都不自在,便纷纷起身离开前厅,想出去透透气。
  “诸位姑娘。”江家弟子正守在门口,“我家掌门马上就会过来,还请诸位及时入座,别到处乱走。”
  宁微露听到动静,微微皱眉:“休要生事,都回来吧。”
  “是。”宫主都发话了,花落宫众人只好又挤回人群。这江家三少也真是的,去院子里站一站都不成吗?既不准我们出去,那你倒是快点来啊。
  热得满心焦躁。
  而江凌晨自打听云倚风说了几个江湖故事后,便满心都在期盼着家中这场群雄盛会。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三月初八,各门派齐聚江家山庄了,自己却被家丁挡在半路,说是掌门有命,谁也不准靠近烟月纱。
  江小九道:“我去看看也不行吗?”
  “九少爷恕罪,掌门的确是这么吩咐的。”家丁道,“您还是请回吧。”
  眼看前头竖着一道铜墙铁壁,江凌晨也不敢公然违抗三哥的命令,只好气呼呼地出门,去城外找云倚风告状了——先前分明就说好,要让自己也长长见识的,做人不能这么言而无信!他知道那处僻静小宅在哪里,便一路骑马穿过郊野,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翻过院墙一看,空荡荡的,连人影子都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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