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古代架空]——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8-01

  事情传到李璟耳朵里,他有些疑惑:“一个江湖中人,燕然当真如此上心?”
  “可不是,张太医说了两句不中听的,险些被王爷一眼瞪出病来。”德盛公公又将声音放低了些,“而且据说昨儿晚上,王爷与云门主在同福楼里……”他说得越来越轻,最后一句几乎隐没在了呼吸中。
  李璟诧异地看向他。
  “千真万确。”德盛公公笃定,“城中许多人都看到了。”
  “这样啊,怪不得……”李璟敲敲桌子,“吩咐下去,让太医院无论如何,都要商议出一个医治云门主的法子来!”
  口谕传到太医院,估摸那群白胡子老头们,又会迎来新一轮的鬼哭狼嚎。
  但是不打紧,只要能找到血灵芝,能治好云门主,莫说是嚎两句,就算想学名角儿唱老旦,皇上与萧王殿下都会给搭个镶金嵌玉的大戏台。
  若治不好呢?
  若治不好,想想萧王殿下杀人如麻的“美名”,有没见过世面的小太医,连遗书都偷偷写好了。
  独怆然而涕下啊,涕下。
  当季燕然回府时,云倚风已经同清月说完了风雨门的事情,正准备出城去寻玉婶。
  飞霜蛟亲昵地用脑袋顶他,恨不能将人拱到自己背上,坚硬四蹄转着圈跺来跺去,响鼻喷个不停。
  桌上摆了七八个点心盒子,全绑着红艳艳的绸缎,看起来煞是喜庆。管家在一旁打趣,说若被城里的媒婆看到,怕是会当成门主要去谁家提亲。因他这句话,季燕然索性弄了架马车,将云倚风连人带礼一道塞了进去。只留下飞霜蛟独自站在院中,不满地在地上刨坑,只怕回来又要好一番哄。
  “身子好些了吗?”季燕然坐在他身边。
  “睡了一觉,舒服多了。”云倚风道,“听清月说昨晚一直是王爷在照顾我,多谢。”
  “我从太医院拿了些药丸,往后再泡药浴时,含在嘴里能舒服些。”季燕然塞过来一个小瓷瓶,“至于根治的办法,那些老头还在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嗯?”他隐瞒了去南海迷踪岛一事,怕又勾对方想起前几回无用的求医经历。但哪怕已被证实无用,就凭鬼刺脑袋上“天下第一”的名头,他也想把人找到——至少能问一问那究竟是什么毒。
  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云倚风在这方面有些遮遮掩掩,像是存心隐瞒了一些事。
  马车停在了一户农庄小院外。
  “婶婶!”云倚风率先钻出去。
  从院里迎出来一家三口,除了玉婶,还有她的丈夫与女儿,看着都是老实人。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菜,还没进屋就被热乎香气熏了个跟头。
  寒雾城一别,仔细算来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玉婶握住云倚风的手笑看了半天,最后道,“瘦了,怎么到了王府里,也没见吃胖一些?”
  “所以才来婶婶这蹭饭。”云倚风与她极亲近,到每间房里都溜达了一圈,“家里可还缺什么东西?我让清月明日就补上。”
  “已经很好了,门主快坐吧。”玉婶麻利地煮着绍兴酒,“我早就听说王爷与门主回了王城,结果天天盼啊,直到今日才盼来。”
  她把饭盛上桌,又热情挽留云倚风住一晚,说被褥都是新晒的,舒服得很。季燕然笑着打趣,怎么也不见婶婶也留一留我?
  “只有一间客房,王爷就别凑热闹了。”云倚风道,“不过今晚我也不能住,约了几个朋友,明日要一道去喝酒,下回吧。”
  季燕然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江湖里的朋友。”云倚风替他夹了根鸡腿,“有何一晏、邹城、朗月大师,还有吴忧子。”
  巧了,萧王殿下一个都不认识。
  玉婶笑着问:“都是大侠吗?”
  “也不算大侠,只是恰好都在王城,就一起去听雨楼喝杯酒。”云倚风啃着鸡翅回答。
  听雨楼,那是王城顶有名的青楼。
  所以看起来那位”朗月大师“,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大师。
  玉婶又问:“王爷也去吗?”
  “不去。”季燕然漫不经心答,先前就约了皇兄,要去宫里看奇巧机关阵,顺便御花园里的两株春日红应该开了,坐在树下喝杯聆风酿,花瓣能将酒也浸成红,还有御厨研究的新菜式,还有御书房里挂着的《春日游紫兰山图》……哎,总之太忙,没工夫去那又挤又吵又刺鼻香的听雨楼。
  云倚风耐心询问:“我能去吗?”
  季燕然夹给他一片春笋:“能。”
  玉婶在旁没说话,却在两人离开时,将季燕然拉到一旁,偷偷塞了包糖过来,说都是云门主喜欢吃的,往后若是烦闷不高兴了,拿这个一哄准好。
  得,这么一看,像是人人都知道了萧王殿下的心思。
  而大梁的开明与包容,也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
  当场打碎茶壶的江凌飞也好,笑眯眯给糖的玉婶也好,或者是听完消息后,第一反应就要给云倚风治伤的皇上——大家在得知此事后,意外是有的,吃惊也是有的,但似乎也仅仅就这些了,不就是断袖吗?谁还没见过呢。
  在回去的路上,听车夫说星星很亮,两人就下来走路了,还在城楼上坐了一阵子。
  季燕然把披风裹在他肩头。
  云倚风突然感慨一句:“此时倘若能有一把琴,就好了。”
  季燕然坚决道:“没琴也很好。”
  或者说更好。
  否则在这高高城楼上弹起来,怕是要一传千百里,那还得了。
  于是季燕然把他的手攥在了掌心。
  白色纱衣一层一层垂下来,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
  云倚风嘴里含着一颗糖,舌尖一抿,酸酸甜甜。
  云也遮住了月亮。
  万物都是朦胧的。
  后半夜时,季燕然抱着熟睡的云倚风回了王府。
  江凌飞站在院中,嗑着瓜子目送两人进卧房,没走。
  片刻之后,萧王殿下果然从房中出来,伸手就又要揍人,却被灵巧躲开。
  “喂喂,别好心不识驴肝肺啊!”江三少一句说错两个俗语,拐着弯骂完自己还沾沾自喜,将季燕然一把扯进花园,压低声音道:“有个好消息。”
  “什么?”
  “鬼刺神医找到了!”
  ——十八山庄·完——


第3卷 孜川秘图


第52章 神医鬼刺
  这段时间, 为了能找到神医鬼刺, 萧王府的暗卫日夜奔走于大梁各处,恨不能将地皮也挖开看一看。东北去了、西北去了、西南也去了, 富庶有钱的江南大户更是挨家挨户查了个遍, 皆一无所获, 没想到最后竟会在家门口打探到消息,说请走他的不是旁人, 正是朝中工部侍郎, 袁远思。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凌飞道:“听闻这位袁大人的儿子身染恶疾, 两年多了没见好, 他便卖了泸州老家的田产房屋,又问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银子,这才将神医请到王城,今晨刚刚进府。”
  “让老吴准备些好药材。”季燕然吩咐, “随我去趟袁府。”
  江凌飞一愣:“现在?”
  “对, 现在。”季燕然片刻都不愿耽误。江湖中人大多神叨叨的, 鬼刺更是出了名的行踪不定,再多等一晚,保不准明晨又会出现新意外——后悔药买不到,他也不想吃。
  吴所思正在做着四方杀敌的大梦,突然间被人掀开被子,还当是军营里又出了事, 坐在床边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王爷想要贵重药材。
  但府里确实没有。
  先前就说了,那根被虫蠹空的三百年老人参,已经算是顶级值钱货色。
  江凌飞背着手转圈:“不是,你这也太穷了吧?”
  “因为王府里没人生病。”老吴相当无辜。王爷身强体壮,被砍十几刀都能自己缓回来,老太妃也是成日里骑马练剑,连风寒都很少得,这么一对铁打的母子,要那些虚头巴脑的补药作甚?
  当然了,硬要找,也是能找出一些的,都是宫里逢年过节赏赐的,用来滋阴补血、润燥降火,礼盒里还附赠一张方子,写明了久食能使肌肤白嫩细滑,容颜美丽——这也不适合拿去探望那位侍郎公子啊!
  “管它呢。”江凌飞将方子“刷刷”两把撕掉,再把盖一扣上,“好了,看不出来了。”
  吴所思:“……”
  飞霜蛟奔驰如雷电,四蹄凌空跺地,在袁府门前扬起一道烟尘。
  守门人嘴里骂骂咧咧,想着是谁这般不识趣,三更半夜来敲门,原是准备教训两句的,却没料到对方竟会是萧王殿下,登时慌得一蹦三尺高,一溜烟跑进去通传。
  前厅里灯火通明,袁远思一边匆匆系着扣子,一边掀帘进门,气喘吁吁道:“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深夜登门,是本王来得太冒失。”季燕然指了指桌上的药材,“这些是送给令郎的。”
  老吴赶忙在旁边补一句:“送给令堂也行。”
  袁远思连连称谢,又惴惴道:“王爷这阵过来,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季燕然道,“只是收到消息,说鬼刺神医目前正在府上,可有此事?”
  “……是、是。”袁远思擦了把额上的冷汗,“王爷明鉴,付给鬼刺神医的诊金,是下官变卖了祖产所得,亲友也资助了些,绝非贪腐受贿。也、也实在不敢让旁人知道,否则这人多嘴杂的……唉,珍儿他当真是快不行了啊。”
  季燕然点头:“大人放心,本王理解。”
  袁珍的病算疑难杂症,又凶险,吐血吐得王城里头人人皆知,就连李璟都极为关心,还特意赐了太医——这原本算是大恩典,可一旦太医治不好,恩典就成了累赘,搞得袁远思连请个民间神医都谨慎如做贼,生怕被有心人听到消息,给自己扣一顶藐视皇恩的大帽子。
  “令郎的病怎么样了?”季燕然问。
  提到这个话题,袁远思的神情倒是轻松了许多,赞不绝口说那鬼刺果然了得,下午只是扎了几针,就扎得袁珍胃口大开、面色红润,睡得也比以往踏实了。
  “当真这么厉害?”季燕然一勾手指,将袁远思唤到自己面前,“本王这里有桩疑难杂症,也想请教神医,袁侍郎付了多少诊金,我再翻一倍,可否让他过来一叙?”
  吴所思在旁听得头疼,王爷这败家的毛病到底何时才能改,张口就翻倍,也没人能管管。
  袁远思亲自去客房请的鬼刺神医,速度倒是挺快,没多久就掀帘进来一个人。
  江湖话本里的神医,不是白发飘飘,就是年轻俊秀,总之仙风道骨和倜傥公子总要占上一样,百姓才爱看。而像鬼刺神医这般又瘦又黑又像猴的中年男人,嘴上还要留两撇小胡子,不管怎么看,都和“神”没什么关系,和卖大力丸的神棍倒是十成十相似。
  “萧王殿下。”对方恭恭敬敬行礼,“不知是谁要看诊?”
  “风雨门门主,云倚风。”季燕然也未与他绕圈子,直白道,“神医应当有印象吧?”
  “云门主啊。”鬼刺点头,“自然,自然不会忘,那可是世间……世间一等一的命硬,阎罗王都收不走,我先前从未遇到过那样的人。”说到最后,语调里竟还多了一丝膜拜,像是的确佩服得很,“原来王爷是要替他问诊,我知道那毒,得要血灵芝,有了血灵芝就能解。”
  兜兜转转一圈,最终还是逃不掉血灵芝,老吴听了沉默,老太妃听了流泪。
  季燕然问:“除血灵芝之外呢?”
  “除了血灵芝,别的都救不了。”鬼刺耐心解释,“云门主那毒,七八十种化开在血里,寻常药材根本没用,非得要血灵芝不可。”
  老吴听得一愣,什么叫“七八十种化开在血里”?
  结果鬼刺又补了一句:“或许不是七八十种毒物吧,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一百七八十、或者干脆就是七八百。”
  老吴:“……”
  “我也想治好,我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治好他。”鬼刺深深懊恼,像是挺惋惜自己的金字招牌出现裂痕,“什么方子都试过了,结果最后毒没解成,命倒险些丢了半条,也就不敢再下手了。”
  季燕然皱眉:“他为何会中这么多的毒?”
  “唉。”鬼刺连连摇头,“那阵他不懂事,自己任性胡闹,不说了,不说了,免得又同我发脾气,王爷若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吧。”
  季燕然又问:“血灵芝呢,当真无迹可寻?”
  “书里确无记载。”鬼刺道,“只有一句传闻,血灵芝生于万千尸骨之上,受怨气鲜血灌溉,谁若想拿到它,啧……九死一生,千难万险。”
  吴所思咂舌:“这么邪门?”
  “以毒攻毒。”鬼刺道,“云门主的毒,还就是这么邪门。”
  ……
  从袁府出来之后,季燕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吴所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半天,方才道:“王爷,我觉得那神医有些装神弄鬼,又是尸骨又是怨气,哪有好药材会长在这种地方?八成是在信口胡扯。”
  “先回去吧。”季燕然命令,“此事切勿声张。”
  吴所思点头:“是。”
  回到王府时,天也快亮了。清月正抱剑守在云倚风院内,看到季燕然进来,规规矩矩行礼道:“王爷,师父正在调息内力,谁都不能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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