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萧方旭不赏,是要堵住原本非议的嘴, 证明他对儿子远比对其他人更加苛刻。郭韦礼在图达龙旗跟胡和鲁打来打去, 没赢多少, 萧方旭就给他升职,把他调到了沙三营继续做主将,这么鲜明的对比,聪明的人都知道闭嘴, 这意味着萧驰野往后升迁靠的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也给萧驰野败北留下了余地。
  交战地不是输不起, 萧既明能输,郭韦礼能输,朝晖也能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离北熟悉的将领,他们败是情有可原,他们败是可以原谅的, 而这些都是萧驰野没有的东西。一旦萧驰野真正站到了最前方,他就只能赢,他必须向处于萎靡状态的离北铁骑证明他是离北最好的选择。
  * * *
  萧驰野出了军帐,穿上了衣。他腰背上缠着纱布,右臂伤得最重,近期无法拉开霸王弓,就连使用狼戾刀也要慎重。
  萧驰野呵了几口热气,吹哨叫来了浪淘雪襟。浪淘雪襟才洗干净,还没有装马鞍。萧驰野翻身上去,拍了浪淘雪襟的脖颈,俯身对它低声说了句什么。浪淘雪襟便颠着马蹄,听话地奔入了夜色。
  “还是老样子,”左千秋站在帐子门口,感慨道,“心里不痛快就喜欢跑马。”
  “憋着气呢,”萧方旭提下沸腾的糙茶,“可见阒都的六年没有白待,今夜这情形换到以前,早在我骂他第二遍的时候就敢摔帘跑了,磨还是阒都那群老狐狸会磨。”
  “这仗,还真不能全怪他。”左千秋回首,“哈森在图达龙旗设下这样的圈套,换作是你我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打仗没有‘换作’的可能,是他的仗,输赢就该他承受。”萧方旭顿了片刻,“这仗必输无疑,他敢掉头去图达龙旗的沼泽地迂回作战,我心里是高兴的。”
  “对不对,”左千秋笑着点了点萧方旭,“你就是口是心非。”
  萧方旭端着茶碗,说:“但是我不能夸他。”
  左千秋说:“你没有少夸既明。”
  “他们兄弟俩不一样,”萧方旭侧过脸来,“既明像他娘,有了弟弟以后,经常听人说的都是阿野如何像父亲,仿佛他早生了几年,就是在抢占阿野的位置,因此对于既明,我要时常夸奖。阿野像我,还是家中幼子,上面有既明护着,野得很。他想玩儿什么都敢玩儿,十四岁以前自己驯马,差点摔断脖子,等伤一好,偷着也要跑去继续驯。他十四岁那场仗打得漂亮,回到大境,谁不夸他?他那会儿想要什么东西,不许别人给,一定要自己拿,不吃不喝也要弄到手。他这种性格,缺的不是夸奖,而是骂。”
  “当爹是门学问,我不及你。”左千秋的发妻早亡,天妃阙一战以后他浪迹大周,不再续弦,自然也没有儿女。此刻他坐下来,说:“不过边沙近些年人才辈出,阿木尔也有个好儿子,哈森不骄不躁,下手果断直接。”
  “阿木尔的眼光好,”萧方旭抿了口热茶,“哈森最难得的是打法不拘一格,性格却相当稳重。”
  “要是把既明调回这里,”左千秋说,“多少能克住他。”
  “不错,”萧方旭稍稍挪动了下脚,说,“朝晖跟着既明,把既明的打法学得最像。但是哈森原先在跟启东打仗,遇见的是与既明同种类型的戚竹音,他已经习惯了那种节奏,所以你看朝晖,虽然能够遏制住哈森的猛攻,却也同时被哈森牢牢钉在了北军路。”
  左千秋笑起来,说:“可是哈森对上阿野,就是针尖对麦芒,即便兵力相等,我也以为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
  “说两败俱伤是抬举他,现在的他根本不是哈森的对手。哈森上战场的时间比既明还要早,经验是远比天赋更加可怖的东西,阿野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萧方旭站了起来,指间翻转着匕首,盯着对面的草编靶,“狼崽打不赢啊。”
  左千秋负起手,悠然地说:“辎重将军是个好职位,一旦吃透了,就能对离北大小兵线、各营强弱甚至是主将性格都了如指掌。”
  萧方旭用力掷出匕首,钉在了靶心。他转头,对左千秋得意地笑起来:“我要送给阿木尔一件礼物,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 * *
  萧驰野回来时天都要亮了,他下马,晨阳就上前呈递帕子。他擦着脖颈上的汗,看萧方旭站不远处,示意他过去。他不大乐意,想当没看见。
  萧方旭就单臂挂了萧驰野的后颈,让萧驰野被迫俯下身,接着用另一只手使劲揉着萧驰野的发顶,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我的鹰呢,”萧驰野好不容易绕出来,揉着脖颈,“你别喂它生肉。”
  “你的鹰你问我干什么。”萧方旭走几步,看他还不高兴,转身作势要踹他。
  萧驰野连忙跳开,说:“我问一下!”
  萧方旭没理他,摸了几下浪淘雪襟,说:“家里边去年新下了批马,有一匹跟它颜色相反,白里沾黑,漂亮得很。”
  “哦,”萧驰野听出意思,“想送给我是不是?”
  萧方旭瞟他一眼,说:“给你?那是你嫂子要留给你媳妇的。”
  萧驰野看了眼背后的鸿雁山,没吭声。
  “那臂缚不错啊,”萧方旭踩着木栏杆,坐了上去,看萧驰野回头,就跟着斜过身,瞄着萧驰野的神情,“哪儿打的?不是启东的样式。”
  “那当然不错,”萧驰野转回头,讲什么隐秘般地说,“那是我的护身符。”
  萧方旭敷衍地“嗯”,紧跟着问:“哪里的人?不会被你弄到边博营里去了吧?那都是臭男人。她多大了?”
  萧驰野说:“臭男人?”
  萧方旭没懂。
  萧驰野退了几步。
  萧方旭眯起眼,说:“你不会把花家的女儿带回来了吧?”
  萧驰野继续往后退着,看他爹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笑出了声,顺手把狼戾刀给卸了,抛到一边。
  “萧驰野,”萧方旭察觉到不对劲,“你老实交代。”
  萧驰野忽然大声说:“臭男人!”
  “哈?”萧方旭疑心听错了,甚至侧过了耳朵。
  “我给你找了个男人回来!”阳光晒在萧驰野的脸上,驱散了昨日的阴云,这小子坏死了,挑衅一般地喊,“全大周最好看的男人就是我媳妇!”
  说罢根本不等萧方旭反应,掉过头撒腿就跑。
  萧方旭静了半晌,晨阳轻轻地咽着唾沫,就看萧方旭陡然跳了起来,下地时险些被自己绊倒。
  晨阳连忙说:“王——”
  “萧驰野!”萧方旭一声震天吼,撑着地起来就追,跑一半追不上,气急了,就捡马粪砸他,骂道,“你给老子滚回来说清楚!”


第155章 商谈
  萧驰野不仅挨了骂, 还挨了揍。但这事他早就在心里盘算了, 没想跟家里隐瞒。他站军帐里接受降职处罚,主将们出去前偷瞄萧方旭, 发现王爷更生气了。
  左千秋把那臂缚翻来覆去地看了, 对萧方旭微微竖起了拇指, 说:“我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萧方旭背着身立在另一头,说:“他用什么臂缚我不知道吗?撑死了就是熟狗皮, 仗着自己皮糙肉厚, 根本不会在这上面费工夫。”
  左千秋也犯了难,他看向萧驰野, 犹豫地说:“……你在阒都的时候怎么不跟家里提?现在和师父讲一讲, 让我们对他……有点准备。”
  “准备个屁, ”萧方旭回首,“他早就算好了,就等着我上钩呢!”
  “迟早要见,”萧驰野背着手挨骂, “该办的都得办, 我今年还要带他回家见娘。”
  “你安排得好妥当啊, ”萧方旭嘲讽道,“干脆我把你叫爹吧。”
  萧驰野没敢接这话。
  “哪的人?”左千秋把臂缚搁下,“阒都的吗?”
  萧驰野老实地说:“中博人。”
  左千秋就对萧方旭说:“那还行,离得近。”他接着问,“多大了?”
  萧驰野说:“二十有一,挺小的。”
  左千秋莫名觉得这条件熟悉啊, 但他一时间没想过去,只说:“臂缚打得不错,是做这门生意的吗?”
  萧驰野说:“……不是。”
  萧方旭冷笑:“你敢把刚才在外边的话给你师父讲一遍么?”
  萧驰野微咳一声。
  萧方旭说:“我降你的职,你就捅我心窝子!”
  萧驰野听这话耳熟,他不上当,说:“我没有,我不敢。”
  左千秋还想着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便问:“那叫什么?是咱们熟悉的姓氏吗?”
  “熟悉,”萧驰野顿了片刻,说,“叫沈泽川。”
  * * *
  数日以后,孔岭与余小再到了落霞关,茨州想和落霞关谈长久合作。双方在书信里洽谈得差不多了,这次就是想要直接通过,在八月底前到达槐州。
  八月才到,樊州原守备军指挥使就树旗反了,要自立为王,甚至先出兵抢占了灯州,想要借此威胁茨州,并且发文要求茨州把卖给茶州的粮食转调给他们,号称是“借粮”。
  沈泽川当然没有理会,直接让周桂起草檄文,发往茶州,要合力剿匪,他给除自己以外的中博武装群体全部戴上了“匪”的帽子。樊州这位“翼王”自然不接受,双方隔空对骂,麾下的幕僚相互寄信问候祖宗,极力把对方形容成谋逆乱党,再把自己说成是为民揭竿的迫不得已。
  沈泽川没有闲着,如今时间珍贵,他在双方对骂的空余让茨州州府着手修缮通往各州的马道、驿站,工程不小,等到年底才能完工,同时茨州守备军也没有停下训练,茨州正在以飞速扩增。
  “这次卖粮食的钱除去槐州所需,正好能够用于马道修缮。但是衙门分发的粮食势必要跟着减少,入冬以后流民增加,把人拒之门外我又于心不忍。”周桂给沈泽川呈了册子,说,“天气转冷,从丹城来的流民逐渐增多。”
  “说起丹城流民,”沈泽川拿着册子,转看向姚温玉,“元琢是从丹城过来的,对眼下的现状比我们更了解,流民怎么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
  姚温玉罩着氅衣,闻声正色说:“先帝死后,韩丞想要说服太后给世家子弟增设官位,用国库替世家养子孙,所列名单长达数万人,但是太后没有同意。为保元气,以韩丞为首的世家在抢占民田的事情上变本加厉,他们对上虚报田地亩数,把万顷良田藏了起来,致使百姓无田可种,还要承担家中的人头税,为此逃离的人就增多了。”
  “按照律法,户籍确定以后,没有地方官府的相关文书,私自出境轻则充兵,重则当斩。”沈泽川想了片刻,“为逃避官府缉拿,他们到中博来最合适。但是茨州毕竟能力有限,光靠衙门施粮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养不起那么多人。”
  不仅如此,到达茨州的流民有一部分吃白食吃得上瘾,借口推辞分籍的事情,就挂着“流民”的身份在衙门口混吃等死。
  “我特地询问了分籍官员,这部分人里有不少年轻力壮,混迹街头四处惹是生非。咱们七月以前的治安很好,可八月以后偷盗的事情频发,衙门的捕快捉人入狱,他们就打滚撒泼。”周桂说到这里就发愁,“后来发现入狱还能吃饱肚子,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唉!”
  沈泽川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决定,他说:“他们敢肆无忌惮,是因为茨州对于流民具有包容心,在这方面没有设置相关刑罚,仍然按照本地良籍来处理。但是现在时候不同了,今日就有请诸位先生起草文书,严禁流民推托分籍一事,最迟到八月中旬,还没有在衙门备录户籍者一律驱除出境。不仅如此,茨州后日就在各处张贴告示,派相关笔帖下去讲解,务必给城中不识字的百姓说清楚违法利害。后日一过,再有作奸犯科者,严刑重罚,绝不轻饶。”
  沈泽川到达茨州以后,手段温和,对外一直是好说话的模样。在茶州一事上,也没有怎么显显山露水,但是这次一改前风,算是雷厉风行。
  周桂迟疑地说:“可若是设置严刑重罚,会不会有失人心?毕竟几个月前,茨州才以包容的态度容纳了流民。”
  “这是两件事情,”姚温玉恰到好处地说,“茨州容纳流民,是以慈悲为怀,但若是为此失去了该有的威信,那就是本末倒置。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茨州必须尽快解决内部隐患,否则来日必将受此拖累。”
  “如今樊州已经有了‘翼王’,”沈泽川搁下册子,“这个翼王要在茨州东南侧建立中博小朝廷,集合了樊、灯两州兵力对阵茨州,想要我们做他的粮仓。明年春后局势更乱,不能再因‘仁义’两个字退让。”
  “况且这也是好事,”姚温玉对周桂说,“修缮马道驿站都需要人手,流民正好填补了茨州的空缺。衙门就按照工程量给他们发粮,他们力气有地方使,肚子也吃得饱,自然不会四处滋事。”
  周桂闻言也颔首,说:“户籍一定,衙门就对茨州人头有了确切的数。八月底开始丈量田地,能够赶在明年开春前完成分划。明年只要不遇天灾,茨州的粮仓就能保持充裕。”
  “今年是第一年,”沈泽川心情不差,“明年茶州也要提上议程。除此以外,往西北落霞关及槐州一线也要开始准备开设新的马道。”
  周桂一愣,说:“咱们不是跟离北借道吗?”
  “不错,但长远起见,还是要给落霞关相应的报酬。”沈泽川说,“落霞关就在泉城上方,是我们要好好结交的同伴。商路沿线繁华起来以后,现有的道路就不够用了,更何况北原猎场要成为禁军的营地,增辟新的马道非常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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