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头盔“哐当”地砸在雪中,禁军蹿入了骑兵的队伍,他们像耗子似的,不在乎这些边沙骑兵怎么跑,只要让马匹受惊。马蹄下的积雪蓬松,绳网一兜而起,带翻了不少骑兵。
  雪沙扑面,阿赤的兵滚在这里吃了几口冰雪。
  禁军的刀短,一旦贴在了蝎子跟前,铁锤就会变得难打,因为铁锤不论是伸展还是回收,都会被禁军的短刀甩开速度,来不及格挡。
  骨津迅速地观察着战场,没有看到阿赤的身影,心顿时一沉。但是等不到他开口提醒,左边就霎时间奔出支骑兵,快到骨津都躲闪不及。
  禁军像是被横空出现的恶兽咬住了,接着前后断开了。这支骑兵没有使用铁锤,在迅猛的突进中直接把骨津撞翻下马。骨津落地的同时马匹嘶鸣,跟着喷了他满头的热血。
  “狡诈!”阿赤用大周话训斥着骨津,他挥动着自己的弯刀,把剩余的血珠甩在了骨津身上,“但也仅此而已了。”
  阿赤的精锐蝎子使用的弯刀比普通边沙骑兵更大,拿在手上像是粗壮的银钩,只要被他们挂住了,不论人畜都要丧命。
  阿赤早在追踪中察觉了猫腻,这路上留给他的线索委实太多了,就像是告诉他人在这里。阿赤被风吹透的脑子很快冷静下来,用先行队试探了一番,果真钓出了禁军!
  骨津偏头擦掉了脸上的血,轻啐道:“是么?”
  那头的尹昌放弃反抗,在骑兵的包围里打开手臂,半蹲的身体像是要抬起什么似的,高声道:“起来咯——!”
  骑兵马蹄下的冰层猛震,他们以为禁军在这里砸出了窟窿,立刻在惊吓中勒马往后退。然而他们一退,又见尹昌带着禁军矮身翻滚,从马蹄间蹿出,拖起刀就跑。
  被耍了!
  阿赤的怒火暴涨,用大周和边沙混杂的脏话骂着人。可他没有立即追出去,到这会儿还保留着理智,认为其中必定有诈。结果尹昌和禁军越跑越远,阿赤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的是真跑!
  “分开追,”阿赤抽响马鞭,“砍掉他们的头!”
  骑兵分成两翼,阿赤稳居中锋,俯瞰队伍就是爪状,像是要把禁军攥在其中。两翼先行,从左右绕到了禁军前方,只要他们碰头就能形成包围圈,到时候阿赤带着中锋从后撞进禁军,弯刀就好比进入了屠宰场。
  七年前阿木尔就是用这种阵型把端州守备军撞进了茶石天坑,阿赤受到启发,对这个阵型十分钟爱,几日前在端州附近,他也是用这个阵型把离北铁骑的左翼绞成了碎片。
  两翼势如猛虎,已经超越了禁军,绕到了前方。他们掉转马头,队伍像长蛇般的绕向中心,要在这里锁住禁军的出路。
  可是中心站着熟悉的身影。
  夜色里,战马没有嘶鸣,它们浑浊的热气从铁罩里喷洒而出,铁甲在漆黑里显得格外狰狞。马背上的铁骑在激荡的雪风里巍然不动,用沉默隔绝了厮杀声。
  两翼的先锋跟铁骑交过手,他们并不害怕,所以没有人喊出停下的命令。矮种马扬着雪雾,从两头夹击过来,担任两翼前锋的蝎子们不约而同地换下了弯刀。
  他们要在碰撞的那一刻把铁骑抡下马背,像以前做过无数次那样,靠马蹄、靠臂力,砸瘪铁骑的头盔。
  萧驰野坐在马背上,浪淘雪襟正在刨蹄,他罩在重甲里,钢铁遮挡了他的面容,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神情。他在那满场的呼喊声里,好似定海神针,稳稳地定住了前后的军心。
  骨津在看见萧驰野的那一刻,深呼一口气,跟尹昌几乎是同时刹住脚步,紧接着,两个人在阵阵雪浪里一起回身,面朝着阿赤的追兵打开了架势。
  边沙骑兵带起的劲风席卷全场,他们的弯刀和铁锤驱赶着大周男儿,从离北到中博,没有人能从他们的马蹄下存活。
  萧驰野薄唇间呵出热气。
  两翼的蝎子抡起铁锤,在碰撞的刹那间火药味直冲口鼻。火光顷刻间爆在暴雪里,根本没有提防的蝎子被火铳轰翻下马。马匹听到巨响,惊恐地撞在一起。
  铳口的热烟顿冒,萧驰野只带了三十只火铳,正面边沙大军没什么用处,但是在此刻就是爆掉两翼骑兵蛇头的关键。那贴脸的威力当即打蒙了两翼骑兵,让后边的蝎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萧驰野率先动了,他身后的离北铁骑跟着亮出了崭新的獠牙。这些重甲犹如放出牢笼的恶狼,饿得两眼直冒绿光,分成纵队的时候齐刷刷地横出了长刀。
  阿赤的中锋被禁军拦住了,但是他已经看到了离北铁骑的刀。两翼蝎子再拿铁锤也来不及了,战马仰蹄踏在翻滚的人体上,爆起的血浪溅湿了铁甲。
  两翼后方的蝎子包抄而上,萧驰野紧跟着把离北铁骑缩成了“战车”,迅猛地撞了出去,四面挂刀的结构让铁锤无法接近。铁骑们奔跑起来时就像是突入战场的“撞车”,尖端就是萧驰野,他们凝聚在一起势不可挡。
  阿赤勒着座下的战马,隔着老远的距离,气急败坏地喊道:“抡锤!”
  只要有铁锤,离北铁骑照样是豆腐。
  蝎子的铁锤从侧旁抡向阵型边沿的铁骑头部,避闪是来不及的事情,但是只听“砰”的重响,海日古攀在离北铁骑的马背上,用铁锤挡住了铁锤!
  “叛逃的贼,”阿赤咬牙切齿,“海日古,你做了离北的奴隶!”
  海日古手脚麻利,架着铁锤掀翻了对方,在对方落地时跟着落地。对方还在痛骂着什么,海日古看也不看,抬起的铁锤精准地砸在对方的头颅上。
  阿赤的中锋陷入了前进的困局,他送到前方的左、右两翼分别被砍掉了脑袋,变成了无头苍蝇。军令埋没在禁军的阻拦里,他无法再自如地调动双翼返程。
  巴音才赶到附近,他深知阿赤对端州的重要性,中博剩余的蝎子都听阿赤的调令,因此他不能抛弃阿赤自行遁逃。
  巴音在雪中喘息,他环视着战场,策马追向阿赤,喊道:“阿赤!掉马返程,离北铁骑追不上我们!”
  只要他们沿着路标往西退,最迟天亮就能回到端州东南方陈设重兵的地方,到时候萧驰野还是死路一条。
  阿赤用力勒马,把鞭子抽得响亮。他没有反驳巴音,带着剩余的蝎子撤离了禁军的纠缠。
  他分得清轻重,如果他在这里败给了萧驰野,那么阿木尔就将给予他最狠力的惩罚,贸然进兵这件事一定会让他掉层皮。他兵败是小,若是因此大意丢掉了端州,即便他能活着逃回格达勒,阿木尔也要杀他。
  这场仗不算数。
  阿赤狠狠地打马。
  这不过是被愚弄了而已!


第208章 梦回
  阿赤仓皇地逃向原路, 蝎子们在中途放出了自己的猎隼。浪淘雪襟一往无前, 在重甲的铿锵声里奋起直追。离北铁骑群逐的马蹄声踏得蝎子们心慌意乱,唯恐脚下的冰层龟裂, 那声音就撵在马屁股上!
  阿赤咬紧牙关, 他屈辱地在风中回首, 只能看到那尊重甲。
  萧驰野!
  巴音忽然勒住马头,从侧面撞到了阿赤, 厉声说:“撤撤撤!阿赤, 别再看他了!”
  暴雪似飞花,天地化为了净界。边沙骑兵在风中横冲直撞, 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才甩掉离北铁骑。他们不敢停, 回到原路时, 巴音突然说:“拔掉路标,不要给萧驰野留下!”
  他们沿着原路埋头苦冲,按照巴音的话,没有给后边的离北铁骑留下路标。
  “明早你调兵回击, ”巴音闷在风领里, 睫毛被风染白, 几乎要睁不开了,“萧驰野失去了方向定然逃不出茶石河。”
  阿赤面色铁青,他满腔怒火烧得心肺难受,甚至连照面都没有打,就被萧驰野耍得团团转,这口气不论如何都咽不下。
  “听着阿赤, ”巴音追着风驰电掣的阿赤,扯下风领喊道,“别中了他的激将法,你懂吗?他是故意的。”
  “他杀掉了我的双翼,”阿赤忍无可忍地朝巴音喊,“这是在向我示威,这只狗崽子!”
  三日前阿赤打掉了萧驰野的左翼部队,今天萧驰野就站在那里爆掉了阿赤的左、右双翼。双翼前锋都是精锐,阿赤的心都在滴血。他觉得这是萧驰野给他的警告,那份威胁已经蹬在了他的脸上。
  “我要杀了他!”阿赤失控地低吼着,“我一定要杀了——”
  巴音一拳把阿赤砸下马背,马失去主人减缓了速度,停在了前方。阿赤滚在雪中,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俄苏和日无所不知,你如果还想让蝎子并入十二部,就在明早把他解决掉。”巴音沉声说,“失去理智就会沦为豺狗,豺狗是咬不死狼的,你最好清醒点!”
  阿赤躺在雪地上,抓了把雪擦脸。他爬起来,追上自己的马,不再讲一句话。
  骑兵的氛围低沉,阿赤和巴音都不再开口,后边的人也不敢开口。他们在暴雪中又跑了个把时辰,战马都累得喘息,好在路标已经指到了尽头。
  “猎隼会通知援兵往这里赶,”阿赤勒缓马速,上了岸,“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
  巴音胸口不安,他因为内敛而格外在意环境,此刻雪茫茫地遮蔽天地,让他看不清几步以外的情况,但他敏锐地觉察到了,这里根本不是他们来时的端州东南方。
  “走错了,”巴音喃喃着,眯眼抵挡狂风,在推开的雪雾里,隐约地窥见了前方,“这里是……”
  后方还没有登岸的马骤然失足,后蹄滑进了冰窟窿里。风雪迷眼,马背上的蝎子拽着缰绳想把马往冰面上赶,马的后膝却在慌张里磕断在了冰沿上,接着整匹马嘶鸣着仰翻进水中!
  队伍霎时间乱了,马都惊慌起来,蝎子们呵斥无果,都怕自己也滑进去,只能用力抽着马鞭。阿赤在嘈杂的呵斥声里听见了重甲的声音,他原以为是错觉,可是没过多久,漆黑的铁骑就真的出现在了雪中。
  阿赤再蠢也反应过来了,他后退着,喊道:“上马疾行!”
  这路标是真的,但位置早被萧驰野挪到了其他地方,脚印确实是障眼法,萧驰野本意就是想把他们驱赶到这里来。
  阿赤看巴音还在原地,便狠狠撞他一下,骂道:“上马!别他妈的发呆!”
  巴音转动着眼珠,看向阿赤,阿赤如有所感,看向前方,不禁悚然色变。
  前方黑黢黢的不是别地,正是茶石天坑。
  阿赤擦着鬓边的汗,放眼望出去,看见离北铁骑的双翼从两侧包到了前方,他回过头,看见了萧驰野。
  七年前边沙骑兵在这里坑杀了四万端州守备军,七年后同样是暴雪夜,萧驰野用同样的阵型把他们推到了茶石天坑前。阿赤不认得萧驰野,但他在这一刻奇异地明白了萧驰野的用意。
  巴音喉结滑动,他捏着牛皮包裹的书,低念着哈森的那句话:“……以牙还牙。”
  萧驰野是最难缠的狼,巴音知道,他为了夺回萧方旭可以咬死哈森。这样的对手一旦记住了伤痕,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疯狂撕咬。
  “援兵片刻就到,”阿赤到了这个关头反而冷静下来,他盯着萧驰野,“撑过了这一会儿,这里就还是我们的屠宰场。”
  阿赤直到今天都没有看到过萧驰野的真容,但他隔着那头盔,仿佛感受到了萧驰野的嗤笑。阿赤不信边沙的天神,他信自己的纹身,作为夹缝中存活的蝎子,直到头颅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他才会服输。
  然而萧驰野也同样信自己的纹身,那既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离北。哈森留下的疤痕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已经压抑了太久,甚至能够听见狼戾刀在鞘中咆哮。
  雪穹下的狂风凌虐着琼花,把它们撕成了片片瓣瓣的飞絮,在群白迷眼的刹那间,阿赤看到铁骑冲锋了。铁甲像是蒙尘的刀锋,迎面而来时气势犹如惊涛骇浪,把浑身的灰尘都掸尽了,露出了寒芒爆射的锋刃。
  萧驰野在铁锤抡来的时候靠狼戾刀格挡,他的马没有停下,在刀锋“刺啦”的摩擦声里,带着铁骑撞在了骑兵的脸上。浪淘雪襟包裹着重甲,甩头时撞歪了挡路的矮种马。
  骑兵好似捏爆的水囊,在萧驰野的重击下抵抗了短短的几个眨眼,接着被“战车”撞得节节后退。天坑就横在不远处,他们再退就要跌进去了。
  阿赤提起重达百斤的铁锤,在这短促的交锋里认清萧驰野就是要害。他抡翻了面前的铁骑,听对方的头部“砰”地撞在雪中,马蹄踏过人体,在转瞬间就抡到了萧驰野眼前。
  可是他抡空了!
  阿赤以为萧驰野会趁胜追击,但是萧驰野没有,他退回了离北铁骑的前端,这支“战车”随即发生了变化。
  巴音抱着书挤在后边,清楚地看见了离北铁骑在变化。
  那是离北铁骑吗?
  那根本就是辆重型战车!
  萧驰野不肯放弃萧方旭的重甲,他不想证明老爹是错的。他在经过陆广白、戚竹音和尹昌三个人以后,得到了新的离北铁骑。
  萧驰野在“重”的基础上扔掉了离北铁骑曾经的长刀,他给跟着自己的离北铁骑配备了新的刀,这是真正的长刀,长到铁锤根本无法靠近。他在交战地观察过陆广白的步兵,“战车”阵型能够隐藏起不够快的弱点。萧驰野直接砍掉了追逐的必要,他要边沙骑兵自己撞上来。
  戚竹音在交战地打的那场攻防是熟练使用轻、重骑的调换,萧驰野把禁军和离北铁骑杂糅在一起,只要他们出现在同一个战场,就有变幻莫测的打法,野战不是哈森的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尹昌的尖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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