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李建恒胃中翻滚,却掩着唇不敢呕吐。
  左右四十余人皆是萧驰野的亲兵,胯|下骏马一刻不停地飞奔,背后的锦衣卫如同尾巴一样阴魂不散。
  就在一众人奔至树林前时,萧驰野突然说:“散!”
  只见这四十余人一齐掀掉了侍卫装扮,里边全部都是与李建恒一模一样的骑装。接着队伍轰然四散,从不同的地方冲入树林。
  阴云遮月,又隔着距离,昏暗中根本分不清楚王往哪里逃了。
  纪雷勒马在树林外,偏头狠狠啐了口唾沫,说:“把猎场围死!给我掘地三尺地找!遇见萧二,不可与他单打独斗,最少四人成队,围攻他!”
  枝条抽打在脸上,李建恒痛得不断用手臂挡面。周围的近卫已经散开了,他左右只剩萧驰野和晨阳。
  “下马。”萧驰野提起李建恒,扔到地上,由晨阳接着。
  李建恒滚了一头的土,哀声说:“策安,策安,你要干什么?”
  “太子殿下随我走。”晨阳拉起李建恒,“林中打马而行太显眼了!锦衣卫最擅长久围与暗杀,骑马如同活靶子,冒不得这个险!”
  “我不走!”李建恒战战兢兢地扯回手臂,求道,“策安,只有你能保护我!”
  萧驰野说:“敲昏了扛着走!”
  说罢不等李建恒回音,调转马头,直奔向深处。
  * * *
  天空中闪电一晃,照得阴林鬼影层叠。马蹄声,拔刀声,飞奔声层出不穷,却唯独没有人讲话的声音。
  暴雨欲来的味道浮动在暗夜里,萧驰野不知跑了多久,浪淘雪襟渐渐停了下来。
  周围忽地陷入死寂。
  天空中砸下雨珠,一滴飞坠过萧驰野的眼前。在这无声的滴答里,黑暗中像是慢慢地爬出了只庞然大物。数不清的锦衣卫犹如只密网,带着压抑的漆黑蔓延向萧驰野。
  没有人下令。
  雨水噼啪地往下掉,那绣春刀的刀锋削破水珠,瞬间就到了萧驰野的脖颈旁。
  萧驰野俯首的同时狼戾刀出鞘,刀背“砰”地卡住了绣春刀的回收之势,接着他又一把将狼戾刀摁回鞘中,一声刺耳的划拉声,绣春刀的刀锋受损裂口,连带着主人一起被踹了回去,跌摔在雨水里。
  马的四方骤然一跃而起无数条人影。
  萧驰野一掌拍在马背,整个身体跃离马鞍,狼戾刀再次出鞘。这一次刀光横扫,破开一圈的皮肉。血喷溅在脸上,随着人体坠落的声音淌到了萧驰野的下巴。
  萧驰野落回马背,却不是坐着,而是刀口半收的蹲姿。
  呼吸声,雨打声。
  在这犹如蒙眼的漆夜里,他已经将耳朵用到了极致。方才中刀受伤的锦衣卫没有一个出声,那细密的脚步绕在萧驰野不远处,以他为中心,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包围。
  此刻谁心急,就会露出破绽。
  萧驰野沉默地等待着,黑暗中的乔天涯在此时真正地意识到孤狼的含义。
  他这样不急不躁,仿佛越是身临险境,越能冷静莫测。那把刀就是他今夜露出的獠牙。
  乔天涯难得感受到了焦躁,这种焦躁源自于不能杀了萧驰野的命令。这般的狼虎,困住他、阻挠他,都远比杀了他更加难办。因为近身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拿不住他,就会被他杀掉。
  乔天涯闭住眼,再睁开时已是狠厉一片。
  他拔出自己的绣春刀,踏出一步,下一刻只见他身影一闪,人已暴起,劈手砍向萧驰野的背部。
  萧驰野回刀格挡,转身踹在乔天涯的腰腹。其余三方刀口齐下,他一臂拦刀,左侧空隙被人识破,刀锋直劈向脸。萧驰野一肘击在刀侧,那刀锋晃斜了,跟着他肘击撞在对方脸上,将人带翻在地。
  乔天涯又紧随而来。
  暴雨如注,没有嘶喊,只闻刀声。萧驰野的眉眼被雨水洗刷得更显凶悍,他在这无休止境的重围里保持着他特有的敏锐,一次一次击退乔天涯带领的进攻,在黑暗里犹如在虎尾春冰上行走。
  乔天涯的攻势越逼越紧,他们确实擅长久围。孤狼可怕吗?只要围住他,一点点地磨损掉他的耐性与冷静,在不断的进攻中让他疲惫,他便必定会有破绽!
  紧密的刀风逐渐压得萧驰野无法喘息,大雨浇盖住了一些细节,比如黑暗里摸出的弩。
  萧驰野愈战愈凶,那刀下的血长流不止,可是乔天涯却突然挥手带一众黑影撤开,再次将萧驰野困入没有人声的寂静,打乱他才昂起的战意。
  雨水滑过手背,萧驰野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暴雨淋透了他,座下的浪淘雪襟都有些焦虑地踏着蹄。
  “咔嚓。”
  弩机扣拉的声音细小,萧驰野却仿佛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他猛地拍马,浪淘雪襟蹿出去,他却滚身下马。电光石火间,短箭“啪啪啪”地连续成排钉入他背后的泥水里。
  萧驰野抹净面上的雨水,只听四面八方都是“喀嚓”声。他当即跃起身,飞奔起来。
  那惹人烦躁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萧驰野肩臂突地被箭擦过,血线冒出时有一阵麻痒。
  麻药!
  他们真的把他当作头凶兽在捕捉!
  前方地势凹陷,萧驰野全力跳起,直接从沟上飞跃过去。人才落地,侧旁突然一阵寒风袭来。
  萧驰野顺势前滚,刀正砍过他适才的位置。杀手还不及抽回刀,喉间跟着一紧,被萧驰野摁进泥水里,生生捏断了咽喉。
  箭杂乱地钉在身旁的树干上,萧驰野还未起身,背后忽然挨了一脚。他不防背后有人,竟然滚身进草丛。然而就这短短的疏忽,他便撑地稳住了身形。
  等萧驰野看清前方的人,舔掉了齿间的血迹,犹如情人般地唤着:“兰舟啊。”
  沈泽川也是单手撑地,五指间夹着薄薄的刀刃,在雨中盯着他,直扑而来。
  萧驰野手掌挨着刀柄,不料沈泽川已然到了跟前,一手拍回狼戾刀,一把拽紧萧驰野的衣襟,接着将他翻摔在地。
  泥泞扑溅,萧驰野手臂正勾住沈泽川的后颈,得了空的狼戾刀翻砍向沈泽川。
  沈泽川身形顿压,和萧驰野颠倒着面对面,两个人对视的瞬间,他劈手撞歪狼戾刀刀侧。刀口的血珠扑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下巴混在雨中,滴到了萧驰野的眉心。
  后边的锦衣卫步步紧逼,沈泽川要抬身,萧驰野手掌上滑,摁住他,让他与自己几乎鼻息可闻。
  萧驰野略微喘息,说:“这么想跟人一块送死。”
  沈泽川却俯首说:“中了箭,狼也该跑不动了。动作迟缓了这么多,不成了吧。”
  萧驰野指尖撩拨一般摩挲着沈泽川的后颈,那拇指有力地滑抵在沈泽川的喉结。
  “捏断这样一个脖颈,还是行的。”
  草丛里簌簌地钻出人影,沈泽川看也不看,抬手间刀刃飞掷,对方立即倒地。他眼里的杀意未退,却抵开萧驰野乱摸的手,拽着他滑下斜坡。
  乔天涯晚了片刻,到时只有两具尸体。他略微地翻看一下,摘掉了死人喉间的刀刃,眯眼说:“这可不像萧二的东西……这些杀手又是怎么放进来的?萧二是拴着离北的狗链子,绝对不能死,这他娘的不是共识么。”


第24章 雨夜
  电闪雷鸣,雨泼成帘。
  乔天涯站了起来,他将那刀交给后边人收起来,说:“萧二中了箭,跑不了。”
  坡下的萧驰野和沈泽川趴在泥水里,屏息静气。
  此刻到处都是锦衣卫,还藏着不知名的杀手,两个人想要逃遁难于登天。可是突围更难,最致命的是萧驰野,他被箭擦伤的左臂开始发麻,再过半个时辰,药性就会传遍全身,让他动也不能动。
  乔天涯用脚拨开杂乱的草丛,见着凌乱的脚印,他无声地抬起手,指向坡下。
  背后的锦衣卫鱼贯而出,猫着腰缓步围近这凹陷的沟。
  萧驰野绷紧了身体,听着那踩泥声逼了过来。刀柄就压在掌心,只要有人贸然跳下来,他就会立即狼跃而起,一刀了结了对方。
  绣春刀已经晃到了坡边,萧驰野猛地——被沈泽川拉住了湿衣裳。他转过目光,看见沈泽川镇静的眼眸。
  这时林间忽然跃下数条人影,与锦衣卫缠斗起来。乔天涯拔刀相向,见得飞刃一闪,接着锦衣卫倒地几人。对方顿时猛扑过来,士气大增。
  上面一乱,沈泽川便收回所剩无几的刀片。不用他多说,萧驰野已经纵身而起,攀着泥坡滚进了另一头的草丛。
  “捉人!”乔天涯喝道。
  锦衣卫凌空回撤,萧驰野探臂挂上树干,倏地翻了上去。底下的沈泽川才到,背后的锦衣卫也到了。萧驰野犹如猛虎下山,狼戾刀势如破竹般地砍了下去,压得一众锦衣卫齐步后退。
  乔天涯从后跃起,挥刀扫向不及收刀的萧驰野。萧驰野骤然埋头,接着乔天涯刀口“砰”地撞在刀鞘上。
  沈泽川抵着刀鞘,一脚踩上萧驰野的背部,整个身体被萧驰野强劲的抬身带起,逼到乔天涯跟前,另一只手指间的薄刃突袭向乔天涯的眼睛。
  乔天涯不躲,两侧锦衣卫劈刀阻拦。
  萧驰野已经起身,抬脚正踹在乔天涯胸口。两方一齐退后,乔天涯一甩刀刃上的血珠,额前的发缕已经被沈泽川那一个照面削断了。
  萧驰野和沈泽川退后两步,连话也不讲,转身就跑。
  乔天涯盯着他们俩人的背影,说:“追!”
  萧驰野探臂扯过沈泽川,说:“东边!”
  沈泽川拨开杂枝,说:“五步一人,十步一队,东边还有湍城守备军!”
  萧驰野手臂迟缓地收回,他斩钉截铁地说:“东边才是生路。”
  “死门就在眼前。”沈泽川反手掷刀,树上的伏兵立即栽了下来。沈泽川路过他时,顺手抽出了对方的绣春刀。
  萧驰野反握刀柄,在下一刻划破漆夜,在雨水里扛住两把钢刀。他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了,眼下连右手手指都已略显僵硬。
  今夜难战!
  沈泽川挥刀收下人头,踢倒尸体。
  萧驰野跨步时踉跄一下,突然用胸膛抵着沈泽川的后背,带着他翻滚下起伏的草丛,滚进条溪流里。
  雨还在下,寒冷砭骨的水冲刷着身体。萧驰野粗重的喘息就压在沈泽川脖颈边,炙热与冰凉形成奇异的两重天。
  “杀我对你毫无益处。”萧驰野撑着狼戾刀,抬了些许身体,“所以剩下这一程,就靠你了。”
  沈泽川就着溪水抹了脸,说:“救你也无用。”
  “你是来找楚王的。”萧驰野闻声又把人压了回去,“怎么办呢?锦衣卫也翻不出来,只有我知道他在哪儿。你的时机已误,今夜太后必败无疑!好好疼我,我便是你的生路。”
  沈泽川回眸,两个人鼻尖相对,他冷然地说:“砍死你,大家一起死就好了。”
  “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出来,”萧驰野说,“就是为了跟我殉情?”
  “你不如靠这张嘴去和乔天涯谈谈。”沈泽川冰凉的指尖握住了萧驰野的手,下一瞬狼戾刀回扫而去,将追兵击退片刻。
  沈泽川得到了空隙,抬腿抵开了萧驰野。他一手抄着绣春刀,一手提着狼戾刀,平复了方才疾跑的喘息。
  “这条命记在账上。”沈泽川看着乔天涯奔近,握紧了刀,“今夜之后,我就是你大爷。”
  泼墨般的夜色里,雪光一亮,沈泽川根本不给乔天涯开口的机会,当头一斩。
  水花随着脚步迸溅,沈泽川刀刀致命,钢锋碰撞间,绣春刀挫损了刃口,被乔天涯挑飞了出去。
  两个人顿时分开,沈泽川左手空空,浸在溪水里,冲掉了下淌的血。
  “美人就该隔帘坐高阁。”乔天涯仿佛嗅见了什么味道似的,“提刀伤手,断了怎么办?”
  沈泽川右手掂量了下狼戾刀:“拧断了手脚,不正好听话乖巧?”
  “这世间有种人惹不得,”乔天涯说,“就是如你这般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
  沈泽川跨步而上。
  狼戾刀重,他用起来不称手。可是重有重的好处,就如同现在,靠着纪家刀法的刚猛,砍得乔天涯无暇还手。
  乔天涯倒退时被压得几欲后折,然而他一靠近溪水,便觉得不妙。果然见沈泽川受伤的左手从水间猝然撩起,那脏泥溅眼,使得乔天涯有一刻的破绽。跟着胸口再次遭遇重创,被沈泽川一脚踹到在地,砸进溪水里。
  援兵才到,沈泽川连退几步,绝不恋战,拖起萧驰野要走。岂料萧驰野个高腿长,他险些扛不动。
  * * *
  搜寻越来越紧,时辰过得格外地慢。
  整个树林里搜到的全部都是伪装,并且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一落入锦衣卫手中,便会咬舌自尽,绝不给纪雷审问的机会。
  楚王到底在哪儿?
  只有萧驰野知道!
  “小畜生!”纪雷有些气急败坏,他起身环顾,“让湍城守备军沿着猎场搜查!”
  * * *
  沈泽川爬出水,拖出萧驰野。可这坡太陡,他一口咬在萧驰野的后领,把人拽也给拽上去了。
  沈泽川左手的刀口血流不止,他撕了衣衫,在水里冲了冲,就缠在了伤口上。
  萧驰野靠着这苔痕满布的石头,说:“我怀里有帕子。”
  沈泽川探手到他胸口,摸出来一摊泥帕子,就把泥水全挤他胸口了。
  萧驰野说:“这药效什么时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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