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沈泽川在房里坐了片刻,三个小官便进来了。他扫一眼,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鸨懂事得很,知道挑样貌,挑穿了楼也挑不出比沈泽川更有颜色的人,于是剑走偏锋,选的都是清秀的少年。
  小官要上来给沈泽川脱鞋,沈泽川微微挪开了脚,他们便跪身不敢再动了。
  沈泽川眼望窗外,少顷后,说:“脱衣服。”
  三个人乖顺地褪着衣衫,褪到一半,沈泽川看着那白肩膀,始终心如止水。他又看着他们的手,个个生得像女儿家,像是没沾过春水。
  他们不带茧子,也不戴扳指。
  沈泽川缓叹了口气,起身连招呼也懒得打,推门走了,留下三个小官面面相觑。
  丁桃跟着沈泽川,见他终于走出藕花楼,就在捏皱的小本上一笔一画地记下了。等他记完,却看沈泽川已经入了人群。丁桃不敢托大,连忙追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沈泽川走得不快,却一晃眼,就消失了。
  丁桃“哎”一声,快步上前,被个戴着斗笠的魁梧汉子挡住了。他一挨着对方,便知有功夫!
  周围挤满了人,丁桃不欲伤人,便忍着没发作,又叫沈泽川甩掉了。他一挥拳,却从刚才那魁梧汉子的身上,回味出点熟悉的感觉。
  天一暗,雪也大了。
  魁梧汉子压着斗笠走了段路,一转身,却进了死巷子。
  沈泽川立在他后边,瞟他一眼,说:“跟了我半个月,什么事儿?”
  魁梧汉子压低斗笠,却笑出声,说:“好敏锐,竟早察觉了吗?”
  “你匿息的功夫很是了得,”沈泽川说,“不是也教了我一些小把戏么?从狱里出来便不见踪影,叫他们追出了阒都,你也是煞费苦心。”
  汉子掀了斗笠,露出张带着胡茬的脸。乔天涯吹了吹额前的发缕,说:“把我引入酒铺子也行,非得站在这里说话?”
  “兔子不好抓。”沈泽川看了他片刻,说,“我是该把你叫乔天涯,还是该把你叫松月。”
  “悉听尊便。”乔天涯说,“叫乔天涯,我们有点交情,叫松月,你就是我主子了。”
  “同知大人本事不小,怎么对我先生俯首听命。”沈泽川问道。
  “没办法,”乔天涯自嘲一笑,“我欠太傅一条命,得靠下半生做牛做马来偿还。”
  “猎场那夜诸事顺利,”沈泽川说,“原来是得了你的相助。”
  “我跟着你混,看的是你的眼色。”乔天涯说,“那夜你本想杀了楚王,却也没料到萧二那么敢玩,把人塞到了锦衣卫的面前,耍得人团团转。不过你脑子好使,竟然还能顺势拉萧二一把。”
  “就这点本事了。”沈泽川说道。
  乔天涯拍了肩头雪,说:“日后就跟着你了,主子,往后有肉吃,别忘了给我口汤喝,我可比萧二那群近卫好养活。”
  “丁桃年纪小,”沈泽川随手把钱袋抛给他,“晨阳和骨津才是硬骨头。”
  乔天涯收了钱,说:“你把萧二的底摸了个透,人家却还惦记着你的救命之恩。”
  沈泽川微笑:“你倒是想跟着他干。”
  “我是忠贞不二的侍卫,”乔天涯无辜地举起手,“他萧二要是肯千金买我,我自然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沈泽川说:“只可惜他身边已经人满为患,哪有给你的位置。”
  “我的小主子,”乔天涯偏头单眯了一只眼,说,“嘴巴是真毒。”
  沈泽川做出谬赞的神情。
  “但这话,”乔天涯露齿一笑,“咱俩都适用呢。”
  * * *
  八日后,沈泽川与纪纲如约而至。
  丁桃显然告过状,骨津今日没喝酒,立在门外,远远地看见沈泽川后边跟着的乔天涯。
  丁桃立刻踮着脚小声说:“津哥,是他,就是他!”
  沈泽川和纪纲被晨阳引入门,乔天涯自然要留在门外。但他没这个自觉,跨出的脚被骨津挡了。
  “听说兄弟前几日拦了这小子的路,”骨津眼神锐利地看着那斗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丁桃理直气壮地哼一声,学着舌说:“算什么英雄!”
  乔天涯哈哈大笑,反手摘了斗笠,嬉皮笑脸地说:“今夜不是来吃饭的吗?怎的还要打架呢!我跟这位小朋友头一回见,兄弟,认错了吧?”
  丁桃“啊”一声,怒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说?我才不会认错人!”
  骨津拦了丁桃,对上乔天涯。
  两个身量相差无几的男人面对面,几乎要撞在一起。
  骨津说:“今日不合适,咱们约以后。”
  “没空啊,”乔天涯揪了揪额前的那缕发,冲骨津挑衅一笑,“毕竟我主子只有我一个,我哪那么多闲时养弟弟玩儿?”
  骨津冷冷地啐了一口唾沫,说:“报个名,往后有的是时候见面。”
  “鄙人乔月月,”乔天涯双指并拢,对丁桃点了下额角,“又叫小松松。”
  晨阳领着沈泽川与纪纲往里去,这庭院深,抄手游廊过去,再穿个洞门,就见着满院红梅,风雅得很。
  萧驰野立在树底下等着,在沈泽川踏进来时,与他对视瞬息,那微妙的感觉来不及传递,两个人便一起挪开了目光。
  萧驰野迎了纪纲,笑说:“师叔冒雪前来,小子有失远迎。酒菜已备,师父在内久候了。”
  纪纲看着萧驰野,挡了他行的礼,说:“你师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脱离了纪家,如今你也自成一派,咱们不是同门,不必多礼。”
  萧驰野说:“同出一脉,便是同门。今日我得以杂糅百家,也是纪家拳领进门的功劳。我仰慕师叔大名已久,这礼,怎么说都得行。”
  萧驰野拜了一礼,引着纪纲往里去,还不忘侧头,对沈泽川说:“兰舟与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沈泽川跨入门,笑说:“师兄如今权势煊赫,忙吧。”
  “咱们是同门,”萧驰野不轻不重地说,“我再忙也得给你留个时间。”
  “为着我耽搁了正事,那怎么能行。”沈泽川说,“近来我日日都挂着闲差,这已经是得了师兄的关照。”
  “好说,”萧驰野掀帘,“你想忙,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扫榻以待。”
  沈泽川听着“榻”字,便后颈生疼,被咬过的地方似乎还留着炙热,烧得他笑都淡了。
  左千秋身着斜领大袖袍,白发挽髻,既不像文人雅士,也不像威名将军。他分明比纪纲大几岁,却看着比纪纲更加年轻。若说一定要形容,那他带着些许仙气,江湖传闻他出家了,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左千秋回身,看见纪纲。
  纪纲今日一身布衣短打,外罩粗袄,面目已毁,站在这里,与他对望,顷刻间前尘翻涌,少年郎的欢声笑语近在耳畔,眼前人却都已经白发苍苍。
  萧驰野打破安静,说:“师父们在内用饭,我与兰舟在外候着。”
  “川儿系好氅衣,”纪纲落寞地侧身,对沈泽川叮嘱道,“若待得冷了,便进来。”
  沈泽川颔首。
  左千秋说:“阿野,好生照顾师弟。”
  萧驰野笑应了,他俩人便退了出去。
  外边清寒,却是个难得的晴夜。
  沈泽川下阶,见那红梅林深邃,内有桥彴往来,这庭院风雅得不像萧驰野的手笔。
  “这庭院是花银子从姚家买下来的。”萧驰野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在他身后,抬手拨开红梅,露出环绕的清溪,“好看,也贵。”
  “你也舍得。”沈泽川没回头。
  萧驰野用胸膛轻轻撞在沈泽川背上,抬手盖着沈泽川的发顶,凑他耳边犯浑,说:“红梅覆雪,兰舟笼香,一笑千金值。”
  “裤子都抵押了吧。”沈泽川还真缓缓笑起来。
  “是费了点钱,但姚温玉已经算贱卖了。”萧驰野顿了顿,说,“你跑得挺快,为了躲我也费了不少功夫。”
  “不是我躲着你,”沈泽川抬指拨掉萧驰野的手掌,“是我们有什么要事须得面谈?”
  萧驰野笑了笑,掺了点狠绝,说:“睡了你二公子,不得好生疼一疼?”
  沈泽川前行几步,离开萧驰野的胸膛。他转身端详着萧驰野,没说话。
  两个人在这梅簇星垂的夜色里,终于都回味出点东西。
  萧驰野发觉他那夜抓的是水,流过了,就真的过了,沈泽川没带半分留恋。疯狂地撕咬之后,那缠绵的滚烫也被夜色掩埋,沈泽川仰颈迷离时的欢愉里根本没有记着他萧策安。
  萧驰野再次真切地觉察到一件事情。
  那一夜只有他一个人败给了色|欲。
  “我劝过你,”沈泽川抬指压下梅枝,对萧驰野蛊惑般地说,“这后颈还是不要咬为妙。”
  “床笫之欢,”萧驰野露出佻达的笑,“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来的事情。”
  “你与我最大的不同就是欲望,你是欲望满身,极力遮掩着自己的野心勃勃。一个后颈不过是其中的小劫难,你拉着我,想要抵抗它,想要击败它,可最终你仍然败给了它。但是策安啊,”沈泽川摘了朵梅花,撕开瓣,送入口中,“我连色|欲也没有,你还怎么跟我打擂台呢?”
  萧驰野迫近一步,捉住沈泽川拈花的手,俯身逼近他,风轻云淡地说:“一次算什么?没得劲,再来几场啊。藕花楼的姐儿你用不了,官儿你也没敢碰,你把自己装成个禁欲孤高的圣人,可那夜娇|喘吁吁的人不是我。”
  萧驰野把沈泽川的手拉到唇边,危险地抵住,嗤笑一声。
  “我是败给了色|欲,但是你若是如此坚定,又何必来跟我试这一场云雨?沈兰舟,你比我更怕败给欲望吧。”


第43章 图册
  屋内酒过三巡, 疏离感散了不少, 虽然仍旧没有亲热起来,却已经能够把酒相谈。
  纪纲摘了脖颈间的风领, 嘬了口酒。左千秋见他露出的脖颈上也是烧痕, 不禁问道:“当年边沙骑兵入侵端州, 你……你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纪纲转着酒杯,笑一声:“沈卫退得快, 端州连一日也没抵住。边沙骑兵的马太快, 我腿脚已经不如从前,哪跑得掉?当时已经存了死志。”
  他说到此处, 想起了花娉婷, 不禁喉间哽咽, 别过头搓了把脸,没再继续。
  左千秋一杯饮尽,说:“沈卫,该杀!”
  “该杀的不仅仅是沈卫。”纪纲幽怨地说, “中博兵败那般蹊跷, 都推在沈卫一个人头上, 是算定他活不了了。”
  左千秋说:“你久离阒都,怎么这般确定沈卫是个替死鬼?”
  “五年前川儿入都,在诏狱之中教人暗算。”纪纲说,“当时沈卫已经死了,却还有人想要斩草除根,为什么, 不正是为了灭口。”
  左千秋闷声喝酒,片刻后说:“如今人都死了,再想要彻查中博兵败一案,只怕不容易。你徒弟,想为沈卫报仇吗?”
  纪纲酒已上头,他这五年戒酒戒得彻底,今夜算是为了左千秋破了戒。这会儿扶着桌沿,冷笑道:“报仇,川儿为何要为沈卫报仇?左千秋,你怎么也与他们一样迂腐!天下姓沈的都有罪不成?川儿长大了,他明白事理,也辨得清黑白。他跟沈卫,不过是凑巧了生成父子,除了那身血肉,再无半点关系。你们逼着他干什么,沈卫已经死了啊!所谓的中博血仇,此刻不该找边沙骑兵报吗!”
  纪纲陡然砸碎了杯盏,胸口起伏。
  “彻查中博兵败一案,不是为了谁,而是要弄清楚,他到底为何要受这样的罪!你也做将领,你想不到吗?五年前有人能让中博兵败,五年后对方也能让其他地方兵败。当时边沙骑兵追得那样紧,没有内应,没有地图,他们能做到吗?!”
  左千秋叹声,说:“纲弟休怒,既明当年赶到中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隔断中博通往丹城的要道,为的就是彻查边沙十二部哪里来的消息。但当时形势危急,你知道有多难,百种证据都指向沈卫,偏偏沈卫一把火烧了自己,就留了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这怎么能让人不生疑?”
  纪纲沉默须臾,说:“你徒弟踹他的那一脚,险些要了他的命。”
  左千秋再饮尽酒,说:“我不辩白,但你且听我一句。纲弟,咱们各有见闻,各为所求。”
  纪纲冷笑,说:“好嘛,动一动嘴皮子就算过去了?”
  左千秋话不多说,翻过空杯,冲门外喊道:“阿野!”
  门当即打开,左千秋一手倒酒,一手掷杯,说:“向你师叔与师弟赔个罪。”
  纪纲筷子一横,把酒杯颠在尖梢,说:“当时是我们技不如人,川儿,这杯酒你来敬吧!”
  话音一落,只见那酒杯凌空转向沈泽川。萧驰野当空一拦,说:“兰舟,这就不要与师兄争了吧?”
  沈泽川抬脚点歪萧驰野的手臂,那酒杯一晃,就落了下来。他说:“师命难违,师兄,让我一让。”
  两人手掌相错,萧驰野反手推回沈泽川的手臂,那酒杯将要跌在地上,沈泽川伸脚一抬,又把它带了起来。
  两个人过招间似有风声,那酒杯起起落落,竟然滴酒未溅。
  纪纲筷子没松,吃了几口凉菜,说:“这身法不是纪家传的。”
  左千秋看着两人,说:“那是萧家的功夫,犹如猛禽攥物,被拿住了,就难挣脱。兰舟,专攻他下盘,让他乱了方寸。”
  沈泽川顿时撤手,稍退一步,猛然出腿。萧驰野避闪些许,想对沈泽川说什么,但当着师父们的面,到底没说出来。他格挡时握住了沈泽川的脚踝,借着身体的遮挡,沿着那小腿曲线摸了一把,把沈泽川轻轻带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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