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子有点甜[古代架空]——BY:停杯问月光

作者:停杯问月光  录入:08-06

  好在萧恒自己倒是心宽得很,不仅回京的行李还堆在角落里,而且郎中辛苦熬出来给他养病的的汤药萧恒也是想起来才会大发慈悲喝上那么一两勺,临末了,还要嘲笑一番熬药人的手艺。
  因此,事实上萧恒整日里其实不是在谢渊面前晃来晃去的,便是在磕着瓜子读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话本子,清晨读晚上也读,上午读下午也读,不知不觉间,萧恒书案上的话本子都已经堆成了高高的一摞。
  上元的这一天,谢渊头一次没有在萧恒那臭显摆的萧声里面醒来,可算吃了一惊。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恐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第二反应便是想明白了,觉得萧恒或许早已经腻了这种周而复始的循环,懒得再在他的面前找存在感了。
  这么想着,谢渊微微有些失落,有些气恼地闷在被子里低声道,算了,这样也好。
  不过,约莫到了酉时,也就是谢渊往常一个人在房间内读书的时候,他听见了几声敲门声。
  谢渊有些奇怪,按理说陈五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而萧恒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连着吃了好几天的闭门羹,想必也没那心思再拉下脸来找他了。
  于是,谢渊微微皱起了眉,提高了声音问道:“是……谁?”
  门外一阵沉着的男声响起:“小殿下,臣尉玄,有事参见。”
  谢渊如今还不适应这什么小殿下的身份,身边也没有带个丫鬟小厮什么的,便自己起身想要帮尉玄打开门。
  不过尉玄没等他打开门,便轻轻咳了一声,道:“小殿下不必出来了,臣只是想劝小殿下两句……虽说我不想为侯爷开脱,但有些事情,小殿下真的是不知道比知道为好,侯爷瞒着你,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毕竟,有时候仅仅是知道,便已经是一种罪过了……今夜上元佳节,戌时过半,侯爷在城郊的梦回亭中等你。”
  听到梦回亭这三个字,谢渊的手骤然攥紧了书本,这个地方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能够确定,此刻这“梦回亭”犹如千斤巨石,重重砸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感觉又疼又涩。
  站在门外的尉玄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谢渊的答复,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神中也难得地有了些许情绪波动,软下语气劝道:“小殿下,这些话其实本不该我来说,但恕下官多嘴,想要为侯爷说几句话……他,是真心把小殿下放在心上的,既然你们二人彼此在意,又何必搞得像如今这般别扭呢?”
  这话听起来其实有几分不对劲,不像是来劝兄弟吵架的,倒像是来劝夫妻拌嘴的。想到这一茬,尉玄嘴角抽了抽。
  “啪嗒”一声,清越的脆响自房间内传来,极像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尉玄心中一跳,他了解谢渊,若非这次萧恒做的太过分了,谢渊怕是连生气都不会生气,他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样向来好脾气的人,这次也被萧恒那老不正经的气得摔东西了吗?
  好在下一刻谢渊的声音很快便传了过来,算是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多谢尉大人,我也能理解侯爷的良苦用心,你先走吧。”
  听得出来,谢渊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是还算稳定,除了那句良苦用心他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般,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于是,尉玄稍稍放下了心。
  这下子,既然谢渊都已经下了逐客令,话他也带到了,尉玄便没有什么理由再呆在这儿不走了,索性便转身离开了。
  而此刻的房间内,谢渊正用一只手紧紧抓着桌子的一角,另一只手撑着桌面上艰难地支撑自己勉强站定。
  看得出来,谢渊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疼痛一般,面色痛苦,眉毛皱成一团,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
  在他的脚边,一盏白玉茶杯已经被他失手打翻在地,暖茶的热气从地面氤氲而上,很快便消逝在空气中。
  谢渊松开抓住桌角的那只手,微微眯了眯眸子,然后拿起地上茶杯的一片碎片,狠狠地在自己手背上割了一道,随后他便像是脱力了一般,背靠着案几滑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感受到自己此刻的无力,谢渊掀起眼皮缓缓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羽睫轻颤,自言自语道:“落雪山庄的蛊,果然名不虚传啊。”
  说着,谢渊便不知为何伸手轻轻扯开了衣领——那里,一朵艳丽至极的阿伽梅正肆无忌惮地绽放着,仿佛永远不会凋零一般。
  谢渊自嘲地笑笑,心道,元齐,他同母异父的兄长,真是不可谓不狠啊。
  其实,自打元齐第一次发现在梦回亭中彻夜等待的谢渊时,他便已经洞察了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谢渊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大秦怎样,而是长平侯怎样罢了。长平侯过得好,无论皇室是哪一家,谢渊都高兴的很,长平侯过得不好,哪怕要他来坐这皇位,他也不愿意坐。
  于是,若是元齐真的想将谢渊养在身边,并且利用他圈住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他就必须要承担养虎为患的后果。
  且不说有那无数皇室兄弟相残的前车之鉴为警,便是单单看那长平侯,当时恰逢打退北辽,意气风发,魏朝给了他无上的荣华富贵,怎么能指望他带着谢渊去复兴故国?
  可是,元齐的性子继承了大秦皇室一贯的狠厉和决绝,他绝不允许养虎为患的事情发生。
  所以,早在谢渊幼年时,元齐便在谢渊的身上种了蛊。
  那蛊,名为黄粱,是南疆最为神秘的蛊术之一。
  人之一生,譬如黄粱一梦,梦中尽皆繁花般美好,梦醒了,便全是虚妄,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深深的失落和恐惧而已。
  据说这黄粱蛊虫极为狠绝而挑剔。
  每到月中十五之时,黄粱蛊虫便会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噬咬中蛊人全身的筋络,让他感受到锥心蚀骨的疼痛。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黄粱蛊虫可以唤醒人内心深处最为恐惧,最为不敢面对的记忆,将它“复刻”在中蛊之人的眼前,让他们在这一天,一遍又一遍地去感受那曾经真真切切的失落和疼痛。
  另外,这种黄粱蛊虫其实只能在最为繁盛的阿伽梅树上生长。它们栖息在阿伽梅的花蕊中心,靠吸食花瓣生存下去。因此,凡是中了黄粱蛊的人,身上便会出现一朵阿伽梅的印记,平常呈淡红色,蛊虫作祟之时,便显出艳丽的血红色。
  只不过若是强行将这印记用特殊的方法洗去,中蛊之人便会当场身亡,十分可怕。
  此刻,黄粱蛊虫在谢渊的心底营造出来的场景,乃是一座送别的长亭,落雪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萧恒坐在长亭尽头,望着远处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这些模糊的背影看上去都如此熟悉,却又……都不是他想等的人。
  不过好在谢渊中蛊的时间还算不得太长,而黄粱蛊虫所造成的疼痛感和绝望感是随着中蛊时间的变长而加大的,因此,现在谢渊虽说并不好过,却也还受得住。
  暖阳西斜,渐渐地落到了地平线之下。眼见着天色便暗了下来,昏黄的月色朦胧而温柔,洒落在庭院中央,为整个谢府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谢渊压下不断翻涌的疼痛感,抬头看了看月亮,然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接着走出了房间,招呼近旁的小厮道:“备一匹马来,我要去梦回亭。”
  

  ☆、萤火

  月上梢头,天色渐暗,看时辰,凉州似乎已经入了夜。
  正值上元时节,城里早就解除了宵禁,此刻城里的各个街道上仍然是一派喧嚣,车马游人络绎不绝,百姓们也个个都走出了屋子,街上顿时更加热闹了。
  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钟声,满城的花灯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在这一刻纷纷燃起。时不时还能看到有焰火冲上云霄,五颜六色地绽放在夜空中,即便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们也忍不住停下喝彩。
  在这一夜,整座凉州城似乎都浸润在一种暖意融融,喧闹而热烈的氛围中,任谁也不忍心轻易去打破。
  自谢府至城郊的梦回亭,其实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谢渊从府里出来后,瞧了瞧街道上这人挤人人挨人的架势,最终放弃了骑马,直接牵起了缰绳便径直往目的地走去。
  若是让那些终日意难平的前朝遗老们知道如今谢渊这堂堂的前朝皇子,竟然自降身份来牵着马,还从善如流地在一群‘小民’中穿梭来去,肯定能气的胡子都掉了。
  不过这些七七八八的顾虑对于谢渊这个已经当了那么多年‘小民’的人,当然不是事,他走在路上,到处看着风景,即便心里满是些糟心的事,也还感觉有几分怡然自得。
  按话本子上写的,上元其实是个无比浪漫的节日。无数痴男怨女都会在这一天相遇并由此开启一段纠葛不清的旷世情愿。
  因此,热衷于庆祝上元节的,一般都是些正值妙龄的青年男女。
  他们手持着花灯,身着盛装,女孩子们还要点上些胭脂,戴上些珠翠,怀着一份甜蜜的期待,想要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寻找到自己一生的意中人。
  然而,此刻,这种风气可算是给谢渊带来了老大一个难题。街道本就拥挤,谢渊又有着一副典型的老天爷偏心的皮相,自然是被无数人环绕着的。
  因此,谢渊不仅要应付那面而来的人潮,还要着躲闪着无数暗送秋波的少女,说不定还要在心里盘算盘算今年该给谢府的那些下人结多少的工钱,因此这段时间着实是十分难熬。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谢渊硬着头皮挤来挤去挤了大半天,感觉自己快要被压成一个肉饼以后,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街道的尽头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于是,谢渊立马毫不犹豫地翻身上了马,扬鞭一甩便不管不顾地往梦回亭疾驰而去,跟赶着去投胎的一样。
  谢府的白马也不愿意给主人丢人,生怕不引起别人注意一样,先拼了命地长啸一声把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后才肯跑起来。
  于是,谢渊就收获了无数好长一会都锲而不舍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们。
  不过这样的时光持续地并不算久,梦回亭在城郊,很快谢渊便已经进入到了少有人踏足的地界。
  表面上看,现在的他,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对这次梦回亭之行毫不在意,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现在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说起来,就算萧恒今天没有让他到梦回亭去,他也是必须要去的。
  毕竟梦回亭三个字对他而言,真的意味着太多的东西。
  从懵懂无知的幼童到如今初谙人事的少年,谢渊一直都谨守着关于梦回亭的那一个诺,一守便守了十年。若是那个曾经的“恒哥哥”还没有回来,他为什么不继续等下去?
  别说是十年了,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谢渊其实也心甘情愿。
  正值寒冬时节,一场落雪将将结束,呼啸的北风像刀子一样锋利,像是要毫不留情地在谢渊的脸上割开一道一道的口子。
  随着寒风一起扑向谢渊的,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声。琴声苍茫而悠扬,却又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仿佛是在讲述一个沧海桑田的故事一般。
  不知为何,谢渊莫名地有些被这琴音吸引,竟然用心地听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因此而慢下自己的脚步,仍旧催着马,跑得飞快。
  终于,在那白马仿佛不要命般的一顿狂奔之后,梦回亭转瞬便近在眼前了。白马这次没有再作什么妖,老老实实地长嘶一声,在梦回亭的石阶前停了下来。
  曲曲折折的长廊尽头,是一座一看便饱经风霜的亭榭。
  亭榭中的萧恒来不及拨响最后一根弦,莹白五指顿了一顿,停留在弦上,继而有些讶然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亭外的谢渊,温柔地道:“阿渊,你来了?”
  如水月光倒映在萧恒的眼眸中,将他的双眸衬得幽深而醉人,墨黑的长发从他的双肩上如流水一般滑落,松散地罩在了外袍之上,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
  琴音戛然而止时,恰有一树落花被夜风吹散,坠落至萧恒的发梢,肩头和指尖,他本就好看,此刻着一袭曳地的华贵的水纹青衣,如同一幅画里的人一般,美的甚至有些不真实。
  谢渊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心“扑通”一跳,他虽向来爱粘着萧恒,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如玉雕琢的样貌,配上一颗通透磊落的心,简直令谢渊心惊。
  这份悄然滋长的悸动太过陌生而震撼,谢渊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正在萧恒冷战,晕晕乎乎地便下了马,顺口便答道:“嗯,我来了……”
  萧恒站起身,缓缓自长亭尽头走了过来。
  看着谢渊这有些傻傻呆呆的样子,萧恒抿唇笑了笑,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他,伸手便弹了弹他软软乎乎的侧脸。
  谢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萧恒,鬼使神差地就开口叫道:“恒哥哥……”
  萧恒怔了一下,他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谢渊这样叫他了啊。
  心中仿佛有什么地方塌陷下去一般,萧恒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谢渊的头。谁曾想仅仅是几日不见之后,谢渊的身量竟然已经差不多和谢渊齐平了。萧恒不得不收回跃跃欲试的手,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有些挫败地看了谢渊一眼,半晌之后才幽幽地道:“你呀,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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