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通传去了,边走还边在嘀咕,“昨天我还在和别人吹牛,徐家子被大人看中,其人何其的才华横溢,何等的有本事。”
特么的,现在他被一巴掌打得好疼,都打懵了,还兀自有点不敢相信。
田延年胡子都花白了,他一生和农事打交道,看上去就像一个朴实的老农民,别人不说,绝对没有人能认出来这是主掌大唐农科的大司农。
田延年正在院子中查看他开垦的庄稼地,这老头也挺有意思,别人家的庭院都弄得漂漂亮亮的,唯独他家全部用来种地。
这时,门房表情古怪的走了进来,“大人,府外徐家徐长生前来拜访。”
田延年本来正悠闲的弯着腰打理他的地,闻言,身体都直起来了,脸上表情欣喜,“原来是我那忘年好友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说完又道,“还是我亲自去迎他进来,现在全长安都知道我和徐家子是忘年好友,既然是忘年好友,就不能端着架子。”
门房心在滴血,全长安都知道……恐怕要不了多久,不只长安,大唐十道都会流传这个笑话,一个已经知天命的老者,一个还在穿开裆裤的幼童成了好友……
见他家大人疾步向外走,脸上还一脸欣喜,门房心道,大人,你还真以为是去见好朋友,见知己啊?赶紧道,“大人,先听我将话说完。”
可是,田老大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这个素未谋面,但名声鹤起的知己了,根本没空理后面焦急的喊声。
田延年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实话,他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见一个人了?不由得有些好笑,“没想到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莫名激动的时候。”
推开门,奇怪,不是说在门口吗?
低头一看,一个小脑袋正扬着头睁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盯着他。
以及这孩子身边那只神俊的大虫。
田延年都不得一惊,这就是最近传闻中,在长安中驭虎的神奇孩子?
说来也怪,这么大只老虎,竟然真没传出伤人的消息。
不过,不是说徐家子上门拜访吗?怎么没看到人?
徐长生观察了一会儿,这老人虽然一副老农的形象,却处事不惊,而且和族叔描述中的大司农田老大人也相似,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赶紧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
田延年看着面前正努力一本正经的小孩子,不由得觉得有趣,这谁家的孩子?还挺有意思,小大人一样,也不看看他那身板,小短腿,怎么看都有点诙谐。
徐长生开口,“学生徐长生,见过田老大人。”
田延年正觉得有趣,闻言,不由得一愣,什么?
刚才是他听错了吗?
徐长生?
徐长生脸上露出羞涩,“田老大人视我为忘年好友,视我为知己,但长生毕竟只有四岁,却是不敢逾越称田老大人一声……一声兄……兄……”
徐长生都羞愧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居然要和他称兄道弟做知己,做好朋友。
哪怕是上一世,他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这怎么好意思让人说出口。
田延年抚着胡子的手都改成了抓。
硬生生扯掉了一拽胡须都兀自不觉。
这个开档裤,一脸羞涩的小孩子在说什么?
他都这么大年龄了,难道还有人来寻他开心?
居然……一个四五岁小孩子居然上门来称他为知己,好友
这怕不是天大的笑话。
徐长生都有点懵,这老头怎么一直扯胡须,看看,都扯断了,他不痛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田延年艰难地开口,“小郎君莫要信口开河,我那好友……岂可能是一个孩童。”
徐长生不开心了,明明就是对方先说的要和他成为知己,成为忘年好友的。
怎么一见面就不承认了?
难道是为了名声沽名钓誉?但看这老头也不像那种人啊。
徐长生小胸膛一挺,“田老大人此话差异,既然是忘年之交,年龄差距就无甚重要,长生虽然只有四岁,但也知道,真正的友谊是不能用年龄来衡量的。”
真正的友谊……
田延年嘴角直抽抽,但他还是不相信,隆田法是出自这样一个幼童之手。
一个四五岁孩子,别说种地了,估计五谷都分不清楚。
徐长生还在一个劲的说,“学生刚去拜访完房相和孔祭酒,就赶来拜访田老大人,一刻也没有耽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相和孔祭酒身体不适,都晕了过去,没能畅谈甚是遗憾,长生不才,能被两位为大唐鞠躬尽瘁的老大人看中……”
徐长生心道,连房相和祭酒都看中他,田老大人,你就认了他这个好友吧。
田延年看着徐长生,突然明白了什么,明明身体还很健康的房相和孔祭酒接连晕了过去,果然事出有因。
别说这两人,就算是不怎么在乎名声的他,都有一种快要晕厥的感觉。
真的,看着这个小短腿侃侃而谈,他越来越觉得头晕。
还好跟来的门房见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了一把,不然真倒地上去了。
徐长生都惊住了。
怎么感觉又要晕一个?
大唐的人身体也太差了吧?说几句话就晕。
但他见过的其他人也不这样啊,难道是……大唐的大官才这样?
啧啧,当官也太惨了,为了清名,连身体健康都不要了,哪像他上一世,当官的长得肥头大耳,几天就落马好几个,前仆后继,当然也有好官,不能一概而论。
徐长生赶紧上前,“田老大人,请保重身体啊。”
说完,又将手中的盒子递了上去,“要不,田老大人也用用我的灵芝?听说房相和孔祭酒就是用了我的灵芝才缓过来的,虽然我觉得都是谣传,这灵芝真没什么用,最多炖炖鸡汤,补补身体而已……”
田延年:“……”
居然上门就送灵芝,这开裆裤恐怕真是徐家子。
半响田延年才缓过来,心里安慰道,至少他没有房相和孔祭酒惨,那两人可是将清名当成性命,难怪直接晕过去了。
想一想,房相可是夸一个到处送灵芝的小孩视金钱如粪土,这还不得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还有孔祭酒,更惨,作为儒学领袖,居然羞辱天下读书人,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还不如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子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孔祭酒可是亲自上请让徐家子进入国子监的,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横眉冷指,口诛笔伐,希望他还能挺得住吧。
这么想着,居然真的安慰到了他了。
所以说,别说他惨,因为有比他更惨的。
“大人。”这时,门房提醒了一句,因为一个带着大虫的孩子出现在大司农门口,引起了不少好奇的人,远远的看着,而且胆子越来越大,有围过来的倾势。
大唐的百姓,真是彪悍。
田延年一哆嗦,这要是让被人知道他的好友才四岁,还不得传出一段“佳话”。
人就是这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隐藏得住,但田延年还是条件反射的将徐长生带进了府中,关上门。
徐长生笑呵呵的,成了。
……
(三合一,第三章)
走进庭院,徐长生就发现了不一样,都是开坑的地,还真是……不拘一格。
田延年面色不是太好,虽然基本能够肯定名传长安的徐长生就是眼前的四岁孩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是徐长生?徐文远那一脉的那个徐长生。”
徐长生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徐家村就他一个人叫徐长生,点点小脑袋,“正是学生。”
田延年哪怕有准备,身体还是晃了一下。
叹了一口气,晚节不保啊,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收回曾经的话,郁闷得要死,他天天期待的忘年好友啊,这么大年纪还体会了一次心都碎了的感觉。
特别是看到徐长生走路还一蹬一蹬的,田延年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嘴巴,让你这么大年纪还想交什么忘年好友。
“咦?”
田延年还在感慨,突然徐长生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
他们现在正经过庭院。
徐长生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庭院中一个用奇怪材料罩起来的地,这是……温室大棚?
这老头居然在研究温室大棚?看来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视。
徐长生撒丫子就跑了过去。
田延年唉声叹气的道,“我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发现只要天气好,很多作物就能生长很快,所以我试着弄一小块地尝试一下,在最好的天气下,作物产量如何!”
说完又摇摇头,他和一个开裆裤说这个干什么,真是笑死人。
但……徐长生接口就道,“不对,不只是天气好,作物生长最根本的要素是温度,阳光,土壤,水分……”
徐长生在这个最简单的温室大棚上东摸摸,西摸摸。
田延年都愣住了,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这小短腿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推,眼睛不由得一亮,“你说的这些什么要素,再给我仔细讲讲。”
徐长生指着面前的简单大棚,“比如说,你面前这个温室大棚,只是勉强达到了保温的作用,但现在都春天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反而会因为缺乏光照和水分湿度的原因,让作物出现各种问题……”
田延年都惊讶住了,以他的设想,按理能种出更好的作物,但正如徐长生说的那样,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块地的作物开始涨势的确喜人,但是时间一久,它的叶片就耷拉下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两个人开始聊了起来。
门房在不远处看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大……大人和一个四岁开裆裤聊得热火朝天?
妈呀,他是不是眼睛花了?
而且,还是那个开裆裤走在前面,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而他们家田大人,跟个后生一样,一直认真在听,时不时点头。
门房用手死死地擦了擦眼睛,眼睛都擦红了,都还是这个样子。
这个徐家子,有什么魔力不成?
田延年是真的高兴了,他研究这个……嗯,现在知道叫温室大棚了,他研究这个温室大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问题都还没弄明白。
但现在,听徐长生一讲,很多地方突然就想通了。
当然,也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说什么恒温,湿度,光照强度,昼夜温差……
等围着那块地转了好几圈,徐长生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一样,拍拍小手丫。
等反应过来,身体一个哆嗦,哎呀,他怎么将以前当指导博士的范儿拿出来了。
他面前的可是大司农老大人,可不是他带的那些学生。
徐长生偷偷看了一眼田延年,会不会恼羞成怒?
但……田延年现在正像一个老农民一样,围着他大棚左摸摸右摸摸,根据刚才徐长生说的,他这个大棚还得改造。
似乎察觉到徐长生的目光,田延年看了过去。
不由得也是一愣,虽然说学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这个先后的时间差距也太大了。
他都一大把胡子的人了,刚才居然跟个后生一样……
徐长生也是脸上一红,“那……那个田老大人,刚才学生就是胡说八道的,当不得真。”
田延年哼了一声,什么胡说八道?刚才可是说得头头是道,他这个大司农还是分辨得出来真假的。
不过,一个四五岁孩,居然这么能言善道,而且还不是胡说。
难怪连太子都视其为好友。
这也是田延年刚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地方。
太子……怎么说勒?太子哪都好,但就是不能用平易近人来形容,皇家的威仪那是肯定有的。
所以,以太子的性格居然结交了一个平民好友,这才引起这么大轰动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好奇,这平民到底有何等才华,何等本事!
田延年看了一眼徐长生,本事……还真不小。
不由得一叹,他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是那些老酸儒那么在意名声。
他就算结交一个孩童,别人要说就说去吧。
最关键的是,他觉得有房相和孔祭酒这两倒霉蛋顶着,火烧得再汪,他这里应该还能勉强应付吧。
想通了这些,田延年心里舒畅了不少,皱巴巴的脸上都带了些笑容。
徐长生明显感觉出了这种变化。
想到,原来这小老头是个技术宅啊,只会佩服有本事的人。
看来他刚才无意间“放肆”了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田延年说道:“小……小友颇有见地……”
小……小友?
徐长生偷偷看了看自己的开裆裤,脸都红了。
田延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脸也红。
但他们这忘年之好友的关系确认了吧?
徐长生赶紧道,“田老大人还是叫我长生吧。”
一句好友叫得他心肝都在颤抖,这还是没有旁人在,要是有其他人,这位老大人拉着一个孩子叫小友,那场面得多诡异。
田延年也是一笑,继续道,“长生对温室大棚颇有研究,要不帮我建一个怎么样?”
徐长生心道,他们徐家村都还没有温室大棚勒,后山那个山谷还是因为特殊原因形成的天然温室。
不过田老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说道:“等长生先研究透彻,再给田老大人建一座温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