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黑发束冠,身着龙纹锦制成的白衣,披着同色的披风,腰间系着一根软玉流云图案的腰带,装饰虽少,却贵气逼人,识货的人一看便知其身份定然不一般。
“公子,公子这边请!”孟家的少爷一瞧见林如翡就咧嘴笑了,热情的招呼着林如翡坐到自己边上,被母亲瞪了好几眼也不肯收敛,直到被揪住耳朵。孟夫人咬牙切齿的在自家儿子耳边念叨,“林公子是贵客,谁让你开口了,平日里胡闹归胡闹,关键时候,可不准任性——”
被母亲揪得龇牙咧嘴的孟少爷依旧不死心,虽然不说话了,还是冲着林如翡挤眉弄眼,林如翡对他倒也有些好感,笑了笑,竟是真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林公子,犬子顽劣——”孟向星正欲劝说,却见林如翡摆摆手,示意无妨,他笑着道,“伯父与家父本为世交,无需这般客套,贵公子有意思的很,我很喜欢。”
“这……”孟向星稍作犹豫,自家儿子便顺杆爬了上来,笑嘻嘻的端起酒杯盛了酒水,对着林如翡一饮而尽,说是先敬一杯。
林如翡说自己身体抱恙,便以茶代酒回敬。
有这么个活宝在,饭桌上的气氛既热闹又融洽,交谈中,林如翡得知孟家总共三子,两男一女,大哥孟阑潮,二姐孟犹月,最小的儿子孟阑若,便是眼前这个活泼好动的少爷。
因为知道林如翡的身体状况不佳,这一桌的饭菜味道都十分清淡,很适合病人食用。
林如翡虽胃口不好,但还是努力吃了一些饭菜,给足了孟家面子。
酒足饭饱,林如翡便从虚纳戒里取出了剑会的请帖,送予了孟向星。
孟向星接过请帖,对着林如翡行了一礼,又问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林如翡低低的咳嗽几声,说自己打算在信州城里,寻个客栈,先将病养好了再做打算。
孟阑若一听,立马把脸凑到了林如翡面前,激动道:“既然如此林公子不如就先住在孟府?我敢保证,这信州城里,没有会比孟府环境更好的客栈了——”
林如翡愣了片刻,还未说话,孟阑若便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大通孟府的优点,什么床榻柔软,吃食美味,连院子里开的花儿都要比别处的艳。他语速奇快,说完这些,林如翡连插嘴的功夫都没有,最后还是孟夫人在他脑袋上来了一记爆栗,怒道:“你光顾着自己说,也不看看人家客人的反应——”又笑着看向林如翡,道,“林公子,他向来如此,您别放在心上。”
林如翡笑着摆手示意无事。
孟阑若却还是不死心,伸手扯住了林如翡的衣角,耍赖道:“林公子,你这吃了顿饭就走,还住在外头客栈,让别人家知道了,岂不是会责怪我们孟家待客不周?”说着又嘟囔起来,说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好不容易来了有趣的玩伴就这么放走了实在可惜……
林如翡一时哭笑不得。
孟向星笑道:“不如林公子就在我孟家住上些日子?”
林如翡本来担心麻烦孟府想要拒绝,那孟阑若却简直要把脸贴到他鼻子上来,一双黑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他,林如翡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应下。这孟阑若生的英气勃勃,可撒起娇来,却真是厉害。
孟家人见到林如翡在孟阑若面前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孟向星则吩咐站在旁侧的竹音,替林如翡和他侍女们各自备上一间上好的客房。
于是住在孟家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酒足饭饱,天色也渐晚,孟阑若本来还想拉着林如翡再聊聊天,却被孟夫人拎着耳朵揪走了,孟夫人对着林如翡歉意的笑了笑,说林公子车马劳顿,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谈其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竹音。
孟阑若扯着嗓子对林如翡叫道,说明日再来找他玩。
林如翡笑着颔首。
竹音便领着三人去了已经备好的房间,孟家很大,穿行其中,像是在走迷宫似得,在花园中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一排整齐的建筑。
建筑生在繁茂的花草之中,旁侧有一座小桥一汪浅溪,环境倒是很好。
竹音说这里平日是少爷住的地方,各样东西都备的很齐全,今日清理出来,让林公子不要拘束,就如同在家中一般。
林如翡点头道谢,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些碎金子想要打赏竹音,却被竹音笑着拒绝了,她说自己是孟阑若身边的大丫头,像她这样的丫头,还有四五个,哪敢收客人的东西。
林如翡见状也没有勉强。
将林如翡送进屋内后,竹音便退了出去,说自己在外头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来,浮花和玉蕊也去了两边的厢房,屋内便又剩下了林如翡一人。
顾玄都从林如翡进入孟家后便一直不见了踪影,直到此时才又出现在林如翡的身边,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道:“那孟家小公子,倒是有点意思。”
林如翡挑眉:“有意思?”
顾玄都点头。
“哪里有意思?”林如翡问。
“你家里的哥哥们,大约是想把你宠成他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吧。”顾玄都修长的手指勾着杯沿,“不过……”
林如翡挑眉:“不过什么。”
顾玄都微笑道:“不过你这样子,我也喜欢。”
林如翡似笑非笑,已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前辈的口花花。
因为还病着,林如翡很快便乏了,又喝了一剂药后,便上床休息。只是临睡前,迷迷糊糊的他隐约嗅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这花香他从未闻到过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气味清新淡雅,倒是不太让人讨厌。
“什么味道?”林如翡睡意蒙眬的问了句。
“是麒麟草。”顾玄都隐约间回了话。
麒麟草?他记得这草似乎有安神之效……林如翡迷糊哦了一声,陷入了憨甜的梦乡。
这一夜林如翡睡的极好,一个奇怪的梦都没有做,到第二天清晨时,他身上低热已经退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吃过早饭,林如翡正在纠结要不要再喝一剂药,门外就传来了孟阑若的声音,他不顾竹音的阻拦,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见到林如翡坐在桌边瞅着药发愁,不由的笑了:“林公子,今儿个天气这么好,可想和我出去转转?我家马场刚来了几匹上等好马,漂亮的很!”
林如翡看向屋外,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虽是清晨,灿烂的阳光已经崭露头角,洒落在繁茂的花园里,给花蕊们镀上金灿灿的新装。
“孟公子……”林如翡刚开口,便被孟阑若打断了,他咧着嘴笑道,“林公子,不要那么客气,叫我阑若就好!我和你说啊,那马场上漂亮的可不止是马儿,还有别的呢……”
“别的什么?”林如翡问。
“去看了就知道了!保证你不会失望!”孟阑若拍着胸膛道。
林如翡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毕竟孟阑若这般热情,扫了他的兴致确实可惜,况且外面天气也不错,出去走走,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他刚应下来,便被孟阑若搭住了肩膀,拉出了房间。
白天的孟府和夜晚的孟府景色各有风味,白日一看,各处花团锦簇,好生热闹。
孟阑若口中的马场,也在孟府里,似乎是单独开出来的一块地方,看起来十分宽广。
林如翡刚到马场,就明白了孟阑若口中的漂亮玩意儿是什么,只见马场之上,几个身着劲装的妙龄少女正激烈的打着马球,裙摆飞扬的模样,当真是一副妙景。
其中最为醒目的一人,便是昨日在家宴上见到的孟阑若的姐姐孟犹月,她手持长杆,轻松的驾驭着身下的骏马,驰骋在马场上的英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阑若冲着场中人招手,大喊了一声:“姐——”
孟犹月调转马头,朝着这边疾行而来,直到到了他们面前,才长长的“吁”了一声,笑道:“阑若,你怎么拉着林公子来这儿了。”
“我这不是看着林公子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出来四处转转么。”孟阑若道,“马场才来了几匹好马,我便想着让林公子过来看看。”
“是么。”孟犹月似笑非笑。
姐弟二人正在说话,旁侧却插入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孟阑若,几日不见,你们家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这样俊俏的贵公子啊。”
林如翡扭过头去,却是看见了声音的主人,那人身着华服,模样虽然生的俊美,却透着股傲慢的味道,他虽是笑着看向林如翡,可眼神深处暗藏的敌意,还是被林如翡捕捉到了。
“关你什么事。”孟阑若不豫的嚷嚷,“齐厌胜,快快走开,别坏了我的兴致。”
齐厌胜笑着:“哦?是么,我还道前日从秋山上求了把万年乌木做的长弓,正想给你看看,既然你不乐意,那便算了吧。”
“哎——万年乌木做的长弓?”孟阑若立马被勾起了兴趣,眼睛发亮,“快拿给我掌掌眼!”
齐厌胜道:“不在这儿呢,在靶场放着。”
“那我们去靶场看看??”孟阑若手痒痒的厉害,但随即又想起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个似乎不会射箭的林如翡,立马摇头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还陪着林公子呢,过几日再找你讨来看看。”
“不知这位林公子是……?”齐厌胜问道。
“林公子乃是昆仑林家之子,这几日正巧来我家送剑贴的,和你可不一样,是贵客呢!”孟阑若道,“你可千万别说些讨人厌的话,林公子,这是我一不太熟的朋友,叫齐厌胜,他人讨厌,说的话也讨人嫌,你不必理会。”
齐厌胜被孟阑若这么说竟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林如翡行了一礼:“久仰昆仑林家大名,今日一见,公子风姿果真令人倾倒。”
林如翡回了礼,道:“谬赞。”
“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去见见那把长弓?”齐厌胜微笑道,“林公子或许不知,孟家的弓玩的实在漂亮,现下无事,不如让孟阑若给您露上一手?”
明明是在笑着,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可林如翡却从齐厌胜的语调里听出了挑衅的意味,他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淡淡道:“不知齐公子的射技如何?”
齐厌胜傲然道:“信州之内无敌手。”
林如翡平静道:“那看看也无妨。”
他倒想知道,这个齐厌胜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玄都不要脸:我知道有个东西特别补。
林如翡:什么?
顾玄都继续不要脸:吃了保证病能好。
林如翡:你说话就说话,解腰带是要干嘛——
第29章 开弓
孟阑若也察觉了齐压胜和林如翡之间泛起的火药味,只是他却没明白,为什么齐压胜会对林如翡有如此深的敌意,难道他是发现了自己打算将林如翡介绍给姐姐的想法?
不过林如翡虽然出身名门,却听说自幼体弱无法习剑,身上也是剑意全无,和六境修为的齐压胜对上恐怕讨不得好,想到这里,孟阑若伸手抓了林如翡的衣角,道:“林公子,有漂亮的姑娘不看,去看一个大男人射箭,有什么意思——”
“大男人射箭不好看?”齐厌胜似笑非笑的瞅着孟阑若,“你确定?”
孟阑若理直气壮:“就是不好看!”
齐厌胜不再理会孟阑若,转头看向林如翡:“林公子说看看也无妨,便是有兴趣了,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孟阑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孟犹月呵斥了一句,让他不可对齐公子无礼,孟阑若这才露出悻悻之色,却还是对着林如翡小声道,说不想看就不要勉强。
林如翡却缓缓的点头称好。
靶场就在马场旁边,倒是没有马场那般热闹,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靶子和弓箭,看上去经常使用的样子。
林如翡想起昨日见到孟阑若时,他后背上似乎就背着一把长弓,看来他对射艺的确兴趣不浅。
这齐厌胜显然是孟家常客,靶场的下人见到他来,无需他开口,就送来了一把制的新长弓。
那弓箭十分漂亮,通体朱红,还纹着细腻的兽纹,乍看上去,像个精致的工艺品,然却非常沉重,由三个仆人抬着送到了齐厌胜的面前,他手一抬,便轻松的将弓箭举了起来,笑道:“乌木难得,万年乌木更是少见,此弓也算是稀罕物件,不知林公子可想试试手?”
孟阑若一听便急,怒道:“齐厌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公子……”他本想说林公子体弱,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此言太过冒犯,“林公子哪会玩你这些粗人喜欢玩的东西!”
齐厌胜笑道:“林公子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他语调虽然笑着,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反而眸色沉沉的凝视着林如翡,等待着他的反应。
“呵,齐厌胜,这名字可真是难听。”跟在林如翡身侧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顾玄都忽的开了口,声音有些冷,“小韭,答应他。”
林如翡听见了顾玄都的话,回望齐厌胜,道:“试试也可。”
齐厌胜笑道:“单人试弓,总是有些无聊,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林公子和我比上一场?”
孟阑若闻言想要阻止什么,可他阻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林如翡冷冷清清的吐出三个字:“怎么比?”
齐厌胜抬手指向靶场,“我会让人放一群鸽子上天,一共三根羽箭,就看……谁射下来的鸽子多好了。”
“林公子,别和他比!”孟阑若恼道,“这家伙射艺厉害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