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陈管家照例是每日去侯府送东西,替萧承洲关心一下谢彦,顺便向谢彦说一说萧承洲吃饭的情况以及每日的身体状况。
这日陈管家照例和谢彦说起萧承洲吃饭的情况,陈管家皱着眉说,“还是照着您给的膳食菜式准备的,可王爷用饭不如前几日好。”
回到侯府休养了快十天,谢彦如今已经能自如地坐卧了,不过每天还是躺的时间多,浑身都僵了,本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由南星捏肩按摩,听陈管家这么说,立即睁开眼,一脸无语道:“这都几天了,你还是叫厨房照我写的菜式在准备啊?”
“也试过准备其他菜式,但王爷碰都不碰,就只愿意吃您准备的。”
谢彦额角跳动,干什么呀!萧承洲这是倒退回三岁了吗?他怎么感觉跟当爹了一样,自己这是养了个孩子在王府啊。
谢彦对此完全无可奈何,咬着牙,恨恨道:“拿纸笔来。”
谢彦写的时候,陈管家语气十分心疼地在旁边说,“谢少爷,自从您不去王府后,王爷每日里都一个人吃饭,那饭厅里安静得很,掉根针都能听见。从前您在时,和王爷有说有笑时多热闹啊。”
陈管家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并不是刻意帮自家王爷卖惨。许多事不能对比,以往多少年,萧承洲也是一个人吃饭,大家都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可自从谢彦连续往王府跑了两个多月,一天最少两餐陪着萧承洲吃。当时那场景有多热闹,便衬着如今每日独自坐在饭桌旁的萧承洲有多凄凉,叫他们这些在旁伺候的下仆瞧着都十分不忍。
谢彦原本用力愤怒书写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脑子里想着那个落寞的场景,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萧承洲没他陪着吃饭不热闹,他也有很多事不习惯啊。就比如每天早晨,他已经习惯之前每日早点起床去陪萧承洲吃早餐,回家这么多天,他还是一到那个时间就醒了。还比如,前几日萧承洲让陈管家送来一些蜜饯,当时他看着那些蜜饯,心里竟然想的是,在王府时他喝了药只管张嘴由萧承洲喂他吃的,在侯府他就只能自己拿着吃。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谢彦深沉地想。
谢彦心软了,把新写的菜式递给陈关键,语气柔和了不少,“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几天下来也会厌烦,两张菜式轮番着做出来给他吃,吃腻了我再写。”
谢彦这人其他的东西记不太住,但好吃的东西却能久久不忘,以往和郑鹏他们到处玩乐吃喝,谢彦记下的菜式可不少,所以让萧承洲吃好不是问题。
陈管家走后,谢彦起身慢慢走着,来到自己放藏品的多宝阁边,目光落在最大的那盏鬼工球上。这是萧承洲送他的那个,指尖在球面上拨弄了一下,看着慢慢转动的球体,谢彦想,也不知道萧承洲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在准备这个鬼工球之前?还是之后?他是以什么心情来准备的?
怪不得萧承洲有时候喜欢拉他的手,说些他听不懂的话……等等!谢彦忽然模模糊糊地想到,他好像记得萧承洲拉过他几次手,而每次萧承洲拉他手时,他都没将其甩开,那些他当时因为听不懂或只是按照自己以为来理解的话,他都稀里糊涂地给了回应。
难怪萧承洲竟会以为自己也喜欢他!那些不管自己作何理解的话与行为,至少在当时的萧承洲看来,自己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允许并承认的。
谢彦沧桑叹气,他敲着自己的脑袋,这颗脑子如果不是那么笨就好了,稍微机灵一点,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误会,他和萧承洲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承洲:卖惨get√
谢彦: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萧承洲的套路。
第43章
谢彦的伤,养了差不多又十天, 才终于能自如行动, 可以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了。算上在王府养伤的那些天,谢彦差不多快一个月时间没出去过了, 谢彦都快被憋坏了。
能出去的第一天, 谢家人都以为谢彦应是要去找萧承洲的, 结果他一个回笼觉睡到中午吃饭前才起。饭桌上, 谢缈就问他怎么不去找萧承洲,谢彦眼睛咕噜咕噜转, “去啊, 我吃过饭就去, 晚上我就留在洲哥那里吃晚饭了, 你们不用等我了哈。”
谢家人都忍不住抿唇笑,都在想谢彦果然是小孩子闹脾气,回来那天瞧着好生气的样子, 可后来萧承洲送来的那些东西, 也没嚷着要退回去, 还天天跟陈管家关心萧承洲的用饭情况,甚至有时候他们侯府新到了什么难得的食材,还会叫人给萧承洲送一份, 并别扭兮兮地交代不准说是他让送的。
吃罢饭,谢彦带着南星出门, 谢彦没让套车,走的路也不是往常去王府时的路。
南星不解道:“少爷, 您不是去王府啊?”
“不去。”谢彦说,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萧承洲当面相处,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以前一样去找萧承洲,他肯定做不来的。
“那咱这是去哪啊?”
谢彦神情纠结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南星看他这样,忐忑极了。
谢彦瞒着家人出门,没去找萧承洲,也没去找自己的小伙伴,而是随便进了个酒楼,找个包间待了一下午,临近天黑时,神色鬼祟、东张西望地,来到了城里的一家南风馆前。
南星拉着谢彦的胳膊,“少爷,这里你不能去的!”
“你以为我想去啊。”谢彦满心都是逼不得已的心酸,他拂开南星的手,“不许告诉我娘啊,不然罚你生吃苦瓜!”
南星苦着脸,他最讨厌吃番邦传过来的苦瓜,少爷这个惩罚也太狠了……
南风馆,谢彦以前只少数几次从门口经过,一般是白天。南风馆白天不做生意,每次经过时都是大门紧闭,此时临近天黑,南风馆大门开了,里面已灯火通明,时有各色衣着的男子经过谢彦身边,还总要将谢彦一番打量,看得谢彦很不自在,毕竟这里基本都是喜欢男人的男人才会来的地儿。
这个点来的人,都是刚来南风馆准备寻欢作乐的。谢彦迟疑地走到门口,杵在原地往里探了一眼,那怯生生的模样,配上他不俗的穿着,立即吸引了四处招揽客人的龟公的注意。
“这位公子,瞧您这是第一次来吧!”
龟公热情讨好地要来拉谢彦,立即被南星挡开,谢彦也往旁边躲了躲。
龟公讨好地笑笑,侧开身子让谢彦先进,谢彦也觉得这么堵在门边不好,万一被熟人看到回去告诉他爹娘,知道他来过这种地方得揍死他。
谢彦不差钱,进去之后直接包下个包间,然后就财大气粗地对龟公说:“把你们这里的相公,给我叫、叫十个来!”
“少爷!”南星在旁着急劝,“您到底要干什么?”
谢彦挥手示意他别吵。
龟公却是满满的惊喜,“公子,您具体喜欢什么样儿的?”
谢彦想了一下,“反正我不要都一样的,长相气质都给选不同的。”
龟公就哎了一声应下,喜滋滋地出门叫人去。
谢彦这才转头看向南星,“瞧你那样,少爷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好奇,不会做什么的。你安静点,边儿呆着去。”末了他还威胁地提醒南星回去不要乱说,“生吃苦瓜哦。”
南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不通自家少爷以前挺乖巧的一人,近来怎么总做如此叛逆之事呢?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龟公带着十个相公走了进来。
这十位相公,年纪有大有小,但看着最年长的,也不超过三十岁,最小的,也就十一二岁。或气质清冷淡然、或天真好奇、或媚眼如丝,眼神带火,各具特色。
但相同的是,他们的容貌,都是非常精致俊秀的,个个身高腿长。多数都有着一身雪白的肌肤,一下子让谢彦想到了那让他头疼不已的“肤如凝脂”,便是肌肤略偏黄色的,那紧紧裹在身上的衣服,也将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凸显了出来。
怎么看,也都一样带着几分女气。
龟公站在一旁询问:“公子,这些人您看可还满意?”
谢彦锁眉深思,“你这就没有那种,膀大腰圆,皮肤略黑的强壮男子吗?”
“这……”龟公笑容僵了僵,看谢彦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大概没想到这位公子的口味如此特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场的相公们也忍不住打量谢彦的小身板儿,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人不可貌相”几个大字。
谢彦只顾着皱眉追问,“没有?”
龟公犯难了,赔笑道:“是小的们考虑不周,忘了还有像公子这类嗜好的,这会儿去准备也找不来人,下次公子再来,咱们这一定给您准备好了,包公子满意。”
谢彦忙摆手:“没有就算了,不用特意为我准备。”他就是来看看,以后肯定不再来了。
谢彦不是来消遣的,没找到让他满意的,让南星把该给的钱给了,他起身准备走了。
龟公留不住人,只能一脸遗憾地把人送出去。
几人出去,恰好遇到一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富家公子哥儿搂着两位相公从楼下上来,双方在楼道遇到了,谢彦侧身让开,准备让这个醉鬼先走。
谁想这个醉鬼看到谢彦,忽然就推开怀里的人,踉跄地走向谢彦,色眯眯地凑向过去,“这位美人儿,以前没见过的!”
他还伸手探向谢彦的下巴,想要调戏谢彦。
南星握住对方的手指,扔开,“这位公子,请您自重。”
谢彦烦躁地看对方一眼,不欲与醉鬼多做纠缠,由南星护着就想从侧边绕开。
醉鬼不愿意了,他也带着奴仆来的,于是一声令下让人将谢彦的去路堵了,再次凑上来,嚣张道:“连大爷我都敢不搭理,美人儿脾气挺大啊!”
谢彦不得不停下,他嫌恶道:“那你想干嘛?”
醉鬼非常猥琐地笑道:“来这个地方的,你说大爷我想干嘛?你今夜陪大爷一晚,大爷就饶过你。”
旁边的龟公一个劲儿地擦汗,这京都城啊,一块砖头砸死十个人里头一半都是官,总有一个来头不小。喝酒就是误事啊,这醉鬼若是神志清醒,光看这位被他拦住的公子的穿着,就应道知道可能不是他惹得起的。
龟公上前打圆场,无奈他分量轻,被醉鬼一把掀开,撸起袖子要来亲自抢谢彦。
欺负人也找合适的对象呀,谢彦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人了,他让到一边,准备让南星收拾这些人,还指着那醉鬼转头跟龟公说,“这可不是我要找事儿啊,等会儿打坏了什么东西打坏了人,可赖不到我身上,你尽管找他赔去。”
不过醉鬼还没打过来,人群中横插来一只脚,将那醉鬼揣得一个大马趴,脸着地痛声哀呼!
所有人都愣了愣,谢彦转头看去,就见常山站在后面,一把亮出手里锋利的长刀,满脸煞气地对那醉鬼的下仆们道:“滚。”
醉鬼还不服气,下仆们却非常机敏,知道他们惹不起常山,赶紧扶着还嚷着要报仇的醉鬼溜了。
看到常山,谢彦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左望望、右找找,模样非常心虚。
常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道:“主子没来。”还不待谢彦松口气,就又道:“他在外面等您。”
谢彦忿忿瞪了常山一眼,干嘛呀!说话大喘气!
常山走在前头,谢彦垂头丧气地带着南星跟在后面,被龟公迫不及待地送出了门。
谢彦在后面垂死挣扎,“我不过去行吗?”谢彦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又没犯错,如今却很怕见到萧承洲。
常山只是指着南风馆旁边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对谢彦道:“王爷很想见您。”
常山加个“很”字,明显带着乞求的意味,谢彦顿时就硬不下心,只能一步一挪地往马车边走去。常山则拉着南星留在原地,看着四周。
谢彦很快到了马车边,还没出声,车帘后面就传来萧承洲熟悉的声音,“是阿彦吗?”
“……洲哥。”谢彦慢吞吞喊了一声。
谢彦怕看到萧承洲,不想上车,好在萧承洲也没打算勉强他,于是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就隔着车帘对话。
“阿彦。”萧承洲低落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也并非不知趣,一定要你为难,只是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侯爷,他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我来找你,只是担心你。”
谢彦听着萧承洲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像很怕他生气一样,心里再度难受起来。
车帘后面,萧承洲好像忍不住好奇地小心问道:“阿彦,你去南风馆做什么?”
谢彦如实地说出自己进去的目的,“我去找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羞耻地补充完毕,“喜欢我的原因。”
车内传出一声苦笑,“阿彦,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本就是毫无由来。而且,你那么好,很难让我不喜欢。”
谢彦想到他刚才在南风馆的所见,那抹残存的羞耻顿时被尽数抹消,换上了此前心里一直徘徊不去的怒气,他冷哼指责到:“我看你的喜欢并不真,不然你怎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还是不忘娶妻事宜!你是不是只把我当那些兔相公一样消遣,打算这边哄着我,然后那边迎娶王妃两不误!”
车帘忽然被一把掀开,露出谢彦已经许久未见的萧承洲那张英俊熟悉的脸。周围灯光稀少,谢彦看不真切萧承洲脸上的表情,却觉得此时他的双眼意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