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庸凡挠头,“我今晚不能走吗?”
“很抱歉哦,您获得了明月公子的初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齐公子好好享用。”画夜微笑道。
齐庸凡偷瞄了一眼楚明月,远看是还不错,但近看……总之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啦。
“呃,这个初夜我不要了,可以不?”
“不可以哦,否则您将无法获得五百两呢。”
齐庸凡:“……”居然还强买强卖?
楚明月柔声开口但:“公子急着离开,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齐庸凡面色不改,“我娘喊我回家吃宵夜,她煮了鸡汤。”
“明月也可以给您煮宵夜呢~”
齐庸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不用了。”
画夜:“那很抱歉,这次奖品只能做废了。”
“好吧。”想想那即将到手却飞了的五百两,齐庸凡有些遗憾,补充道:“其实那首词不是我写的,是一位叫做秦观的人写的。”
“公子不必再言,我明白。”楚明月一脸我看透了的表情,“我知道你不愿成名,不愿沾染这尘世的是是非非,但实在没必要编造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
齐庸凡:“???”
楚明月沉痛道:“大殷根本没有一位叫做秦观的词人。齐公子,您不用再自谦了,我们都明白。”
齐庸凡:“……”
他试图狡辩,“真不是我写的!是秦观写的!”
楚明月笑道:“齐公子可真风趣。”
任凭他再说多少遍,楚明月与画夜都不相信这首词不是他写的。于是他只能道:“那假如这首词传了出去,麻烦你们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就说是秦观先生写的好吗?”
画夜的眼神愈发赞赏,“齐公子,真是我此生见过最淡泊名利之人。”
楚明月:“是啊,这首诗定然流芳百世,齐公子却不愿自己名垂千古……”
齐庸凡:“……”
此后,入了夜,南风馆便热闹起来,不见方才那般拘谨。齐庸凡这才醒悟原来他看到的那一切都只是假象,烟花之地,哪来的出尘清妙?
脱了上衣扭动腰肢的男子在台上跳舞,酒与瓜子等物上了桌,男人们开始与小倌嬉皮调笑。
他们甚至连王奎与齐庸凡都不放过,争相过来敬酒,只把王奎灌得烂醉如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睡死过去。
齐庸凡的酒量那可是真金白银练出来的,洋的白的都不在话下,区区古代米酒怎么可能灌得醉他。
然而,在不知道多少杯酒下肚后,齐庸凡也渐渐有些醉了。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半颗头挂在楚明月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画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淡淡道:“他醉了。”
楚明月侧头看了眼他。
“你说你喜欢他,我便大费周章地将他灌醉。明月,你不要让我失望。”画夜冷声道。
楚明月低低道:“画先生的恩情,明月实在无以回报……”
画夜轻叹,“我也想你寻一良人,才办了今日这场诗词小会。齐公子此人,有才有义,且不重情.色,想来不会负了你。从此以后,便脱了贱籍,好好过日子去吧。”
楚明月眼眶湿润,用力点了点头,搀扶着齐庸凡往后院而去。
后院是小倌们的住所,有属于他的单独一间房。
而南风馆内依旧纸醉金迷,充斥着糜烂之音,彻夜不眠。没有任何人发现齐公子已不见,而王奎,则被抬到了包厢里,燃上助眠安睡的香,任由他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
次日,南山镇。
挥舞着马鞭,马蹄儿踏着官道的尘土,叶子打了个哈欠,道:“齐公子现在肯定还在客栈里睡觉呢,您不必担心。”
殷旭:“我没有担心他,我只是想去越川县买些东西。”
“您要什么跟缪大夫说一声不就好啦,他肯定会帮您准备得妥妥贴贴……”
殷旭坐在马车包间内,默然不语。他偶尔掀起白帘子望着窗外不断流动的景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郁闷得紧。
那天午睡时做的梦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每一个细节,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清晰。
令他情难自禁。
他几乎一夜未眠。天色白肚,他仍在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那一场梦。人生数十载,他依母亲所说,谨慎行事,甚至不得不成为自己当初讨厌的人。
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想要追随自己的内心。
殷旭想明白了,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想见齐庸凡。于是他不顾南山镇到越川县几百里的距离,忍不了几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衣。
而后他叫醒犹在睡觉的叶子,说自己要去越川县。
马车开过一条山路,颠簸晃动,殷旭闭着眼,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要随之跳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升,叶子忽然高声道:“公子,快到了!前面便是。”
他们赶路较急,天不亮便出发,如今才刚到吃早餐的时候,越川县内路边传来包子浓汤的香味。
殷旭不知道齐庸凡住哪儿,但他在越川县也有自己的势力。
马车在城中心一家医馆停下。叶子把马牵到马厩里喂草,道:“公子,我去买些早饭来,您想吃什么?”
殷旭觉得吃了包子嘴里味儿大,便道:“有清粥的话给我买一碗,豆浆也可。”
“这些吃得饱吗?”
“无妨。”殷旭抬脚往医馆内走去。
吃完早饭后,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来向殷旭禀报:“齐公子原下榻在龙游客栈5号分店,但昨夜他并未回去,而是去了南风馆。”
殷旭自是明白南风馆是何地方。他面色不变,但捏着椅柄的力度却重了几分,“叶子,我们去南风馆。”
第五十六章
清晨。齐庸凡是被刺眼的日光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大红色的软罗帐缦, 绣着吉祥图案的床单被子……这绝对不是他的床!也不是客栈里的床……
齐庸凡僵硬地扭动脖子,在边上正对楚明月的脸。对方没化妆的样子略显苍白,却平添了几分病弱美人的气质。他歪着头,带些调侃的笑意,指尖在齐庸凡的脖颈间流连, 道:“终于醒了?”
“你你做甚?”齐庸凡一把推开他的手, 低头一看, 糟糕,自己果然没穿衣服。再往下一摸, 幸好亵裤还在。
楚明月微阖双目,长长的眼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 幽怨道:“才过去一夜, 公子就不认奴家了, 唉……”
齐庸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斥道:“你别瞎说, 我裤子还在呢!”
楚明月:“那是奴家昨晚给您穿上的呀。”
齐庸凡:“……”
喝酒断片, 他对昨晚发生的事已没什么印象了。他好像被灌了很多, 最后不省人事地倒在楚明月身边。
楚明月掀开被子, 露出他身上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在青天白日下仍透着露骨的清.欲气息。他坐在床沿边,背对着齐庸凡开始穿衣服。
“齐公子昨日好生威.猛~奴家今日都不能出门了呢……”
齐庸凡怀疑地看着楚明月身上那些痕迹,再低头看看□□, 绝对笃定对方在骗人。
他自己还是处男,要是昨晚真那个了,肯定会有感觉。更何况,男人醉酒以后,十个里有九个啵不起来……
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能说楚明月实在厉害。光看他现在媚眼横波的模样,便与昨夜判若两人。身上的淤青、凌乱的床、以及散落一地的衣物,他将这一切演得跟真的似的。
要不是齐庸凡做过体检,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说不定还真被他骗了。
“王奎呢?”
“您说王公子啊,他此时应该还在大堂包厢里睡觉罢。”楚明月已穿上亵裤,回头冲他一笑,“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齐庸凡郁闷地抱着被子,“你别骗我了,大哥,咱俩压根没发生什么。”
楚明月面色微变,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画夜似乎嚷着“不准进”之类的话,但下一秒,房门便被推开了。
南风馆的小院跟前面包厢一样,为了方便管理,每间屋的房门都不能上锁。
“殷旭?”看到来人,齐庸凡愕然。
眼下的场景实在不宜见人,一派春光明媚,楚明月一身里衣,脖子上还有红艳艳的痕迹。而齐庸凡坐在床上,赤着上半身,地上乱哄哄地散着衣物,空气中还散着催.情熏香的味道。
一切都在毫无疑问地彰显着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殷旭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连腰带都未曾系好。
叶子眼疾手快地帮他理了一下。
他大踏步走进来,仿佛气温都随之下坠。他站定在楚明月身边,抬起手扇了一耳光。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后面的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也没来得及阻止。
楚明月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床上,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目光狠厉地盯着楚明月,虽依旧未语,但给人的感觉就像在骂对方贱人一般。
随后,他瞥了眼躲在被子后面的齐庸凡,淡淡的,却若千尺冰寒。
齐庸凡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忙道:“殷兄,快救我出去!”
“救你?”殷旭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我看你玩得蛮开心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齐庸凡欲哭无泪。
殷旭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从地上精准地拣起属于他的那几件衣服,丢到床上。
“还不滚开?”殷旭斜睨着楚明月。
门后的画夜忙冲他招手,道:“明月,你先过来。”
楚明月急急忙忙捡起一件外套披上,逃窜出门。他想起方才那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齐庸凡穿好了衣服。他松了口气,再度看向殷旭,不由得带了几分感激,道:“殷兄真是好人呐,救我于水火之中,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地?”
殷旭讥讽道:“像你这般风流之人,一夜未归,除了在青楼,便是在这小倌馆,猜都不用猜。”
齐庸凡:“不,你听我解释……”
“闭嘴!”耐性耗尽,殷旭终于忍不住将怒气发泄出来。
齐庸凡顿时不敢吭声了,尽管他不明白殷旭在生什么气。
门外。
住在隔壁房间的小倌们听到响动,忍不住出来走动,想看看热闹,却被画夜斥了回去。他揽着楚明月,低声道:“齐公子信了吗?”
楚明月咬了咬嘴唇,道:“看样子不大信。”
“此人大概是齐公子的老相好,他也是大神通,才过了一夜便来捉奸……”画夜叹息道:“由此可见,齐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你须更加把握才是。离了他,你再想脱贱籍可就难了。”
楚明月还想再说什么,但殷旭已领着齐庸凡走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这两人,与叶子道:“这南风馆尽是歪风邪气,还是让它闭馆罢。”
他说这话时,语气毫无起伏,就跟齐庸凡看过的玛丽苏偶像剧里,霸总说天凉王破一般。
“等等!”画夜忽的上前一步,冷声道:“不知您与齐公子是何关系?张口闭口让南风馆歇业,是否有将我画夜放在眼里?!”
殷旭脚步未停,“我和他什么关系,你也配知道?”
……
白日的南风馆,安静得可怕。齐庸凡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亦步亦趋地跟着殷旭往前走。
他们路过大堂,地上还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就在此时,王奎仓促从楼梯跑了下来。他揉了把脸,在看到殷旭后愣了一下。他曾见过殷旭,只知道这是齐庸凡的朋友。
屋里酒气冲天,他一边往下走,一边道:“庸凡,你昨夜去哪儿了?”
在听到“庸凡”二字,殷旭眯了眯眼。
齐庸凡挠了挠头,“没啥,就是去别的地方睡了一觉。”
“你今日要回去吗?不如去我家玩吧,也可以在我家睡觉,我房间的床可大了……”王奎自顾自地说着。
叶子抖了一下肩膀,心想大哥,你就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吗?
齐庸凡莫名有点害怕,感觉身体仿佛被丢进了一个黑洞,正在不断下沉。他抬眼瞄着殷旭的背影,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开口道:“不用了,我等下便回去。”
“行,记得让顺风快递来送货啊。”王奎走了下来,正好站在殷旭面前。他与对方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心想这家伙长得还不赖嘛。
空气中的诡异氛围在流动。门外传来近在咫尺的哗哗雨声。倒翻的酒液在地板上蜿蜒出河流的痕迹,干涸。窗边糊的米纸透出丝丝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王奎想了想,道:“昨晚我跟你说的是,你能再考虑一下吗?眼下马上又要征兵了,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说服我父亲帮你。”
齐庸凡呆呆道:“你昨晚跟我说了啥?”
“就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啦。”
话音刚落,王奎吐出一口气。尽管在心里模仿了无数次,但终归很紧张。手心冒汗了,宿醉的脑袋霎时清醒。他并不后悔。事实上,如若没说出口,他怕自己以后会觉得遗憾。
齐庸凡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话,便听见殷旭道:“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