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好在不崂山长期生活的准备。
他们甚至完全不必担心有追兵。五王爷的势力尚且没有渗透到全国各地,而以普通人力的速度纵是拍马也赶不上。
第六天, 房车开到了沿海地区。他们甚至经过沙滩, 是真的, 大自然演变而成的白沙滩。再边上, 有一片滩涂地。
古代的海简直堪比印尼小岛浅海区,碧蓝透明,沙质细腻。乍一眼望去, 水清沙白,碧海蓝天,美得无与伦比。
一群渔夫正在赶海。正是日落时候,潮涨潮落,他们耐心地趴在滩涂上伺机而动。
自从海禁政策后,极少数渔民才能够驾船出海。这样一来大部分渔民便失业了,而南边土壤贫瘠,盐业又由官府管控,他们只能想出赶海这个办法补贴家用。
齐庸凡将房车停在隐蔽的角落里,远远望着这一幕,回头对殷旭道:“要下去玩吗?顺便问下路,地图上到不崂山的路线太模糊了。”
“嗯。”殷旭近乎痴迷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海边日落似乎天生就要比内陆美丽万分,虾红色的晚霞与湛蓝交织,深深浅浅晕染得恰到好处。他无意识地触碰着玻璃窗户,道:“原来大殷也有这般美好之地。”
“海边可好玩了。我有一次见过紫色的天空……”
“咱们下去玩吧。”殷旭牵着他的手欢快地奔向沙滩。
自打离开京城之后,齐庸凡已经很久没有见殷旭这般开心过了。此时也不由得笑了笑,任由他牵着。
在沙滩上玩了一会,殷旭捡到了几只奇形怪状的贝壳和海螺。他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好奇地搁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齐庸凡拿了一只放在他耳朵边上,笑道:“这是贝壳,据说通过它能听到海的声音。”
殷旭撇了撇嘴,道:“海的声音难道不就是反复的波浪声吗?”
“那可不一定。我们去滩涂那边吧,学一学赶海,或者跟渔民们买点海鲜,晚上做给你吃。”
沙滩离滩涂有一阵距离。殷旭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卷起裤腿。他将贝壳揣进怀里,跟在齐庸凡,一深一浅地踩着沙地,颇感新奇。
曾经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当皇帝,坐拥天下,掌权至上。但不知何时他发现有什么在慢慢改变,似乎像齐庸凡口中“环游世界”的生活,能让他感到更加幸福。
尤其是与深爱的人在一起。
“走快点啦。”见他半晌不跟上来,齐庸凡往回走去牵他的手,道:“等下天黑就糟糕了。我们可以在这儿呆两天,明天傍晚再来玩。”
殷旭点了点头,用力握着对方的手,隔着热度和些许沙粒,轻轻一笑,只觉得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满足。
等他们走到滩涂边上时,渔民们已经赶海完毕准备各回各家了。
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凡,虽沾着沙尘卷着裤腿,显得有些狼狈,但一眼便可以看出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贵气。
很快便有几名渔民抱着箩筐,热情地围上来介绍道:“两位爷,要买点什么吗?都是刚捞上来的,还鲜活着。”
说罢,他们打开箩筐,露出里头乱爬的赤红色海蟹,还有一堆软脚虾,几条色彩斑斓的鱼。活蹦乱跳,皆是生猛海货,可惜运气不佳被海水冲上滩涂。
殷旭此前居于内陆,只知道彩色蘑菇有毒的道理。他瞧着那几条鱼,忍不住疑惑道:“它们能吃吗?”
“当然。”齐庸凡笑道:“海鱼可好吃了,还能做生鱼片,没什么腥味。”
渔民竖着大拇指,咧嘴笑道:“这位爷一看就是识货的!”
“这样吧,你们这些海货我都买了。”齐庸凡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问道:“再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知道不崂山在何处吗?”
渔民指了指右边,用夹杂着土话的口音道:“就在那边嘞,坐牛车两个时辰就到了。爷您最好不要去,那边真在闹鬼!”
说这话时,渔民面色严肃,好像在陈述某种事实。
“为何会闹鬼?难道近日有人在不崂山遭遇不测吗?”齐庸凡问道。
渔民挠了挠头,道:“这倒没有……只是大家都这般说,肯定是真的!”
对此齐庸凡一笑置之,他还是更相信眼见为实。
渔民们颇为淳朴,这么两大筐海货,才卖三百文钱,连同竹篓一起送。实在是海边海鲜不值钱,家家户户都在卖,除非运到县城里才能卖出高价。
但路途颠簸又遥远,等到县城时,鱼虾大都已经死透了。
齐庸凡直接给了他们一两银子,顺便学习了一下如何赶海。
渔民很大方地送了他一块破烂渔网,只要随意挂在滩涂里,等潮落时便可收获。
齐庸凡道了谢,与殷旭一同拎着海鲜往回走。房车里有冰箱,可以把这些海货冷冻保存,不怕坏。
太阳沉入地平线,天色已晚。透过车窗与林间的缝隙,波光粼粼的大海在夜色中闪动着奇妙的光泽。仿佛时空交错,殷旭趴在窗边怔怔出神。他有点恍惚,又像是骤然间明悟了旅行的真谛。
他问齐庸凡:“你之前看过的海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齐庸凡正在厨房做饭,闻言别过头笑道:“我那个时代污染严重,大海颜色都变淡了,远没有现在漂亮。”
殷旭想了想,道:“可是你那里有好多这样的车,还有……可以远距离通话的?”
“光脑,那叫光脑。当然,以前是手机啦。”齐庸凡哼着小曲,一边将料理好的生鱼片妥帖地搁置在盘子上。
“要是我能去你家乡看看就好了,随便学会什么,就能给大殷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让大殷彻底强盛起来。”殷旭有些遗憾道。
“那是不可能的。”齐庸凡耸了耸肩道:“我大概都回不去了,要给土著买一张时空票更是天文数字,历史上只有两个人做到过。”
殷旭:“……土著?”
“这并不是贬义词啦。”齐庸凡解释道:“土著是国家穿越总局对于本地居民的一种代称。”
“那要怎样才能换到时空票呢?”殷旭问道。
“呃,原时空的稀有物资?”齐庸凡随口道:“如果你能当上皇帝,咱们说不上还真能回去。历史上那次便是穿越者在异时空发现了N%稀有八号金属,与穿越总局交易后,不仅换到了三张回程票,甚至还一夜暴富成为联盟数一数二的富豪。”
说实话,殷旭并不能完全听懂齐庸凡说的话。尽管他在尽力理解,但时代的鸿沟并非那么容易跨越。私心而言,他想要去齐庸凡的家乡,并不是因为想让大殷更加强盛。他没那么伟大。
他只希望能够更多地接触到齐庸凡的世界,听懂爱人讲的那些奇言术语,仅此而已。
“好啦,开饭了,你过来帮我盛饭。”
齐庸凡做了三菜一汤,分量十足。一道生鱼片,沾酱油吃。以及炒青菜和清蒸螃蟹,配紫菜蛋花汤,虽简单,却是极美味的家常菜。
两个大男人的饭量惊人,齐庸凡甚至吃掉了整整三碗米饭。
吃得太饱,当然要做一些饭后运动,有助于消化……
“……”
两人折腾了半宿,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稍微收拾一下,吃了一顿饭,他们便下车继续去海边玩。
秋季的太阳并不热烈,沿海地区也并不太冷。吹着舒服的清凉海风,迎着暖融融的阳光。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季节。
海波翻滚着,深蓝色在光下影射出神秘的观感。殷旭干脆换了一身衣服,穿上齐庸凡从现代带来的短裤短袖,扑进海浪里玩耍。
他们互相扑着水,嬉戏打闹,躺在海水里接吻。他们像尸体一样趴在沙滩上,任由涨潮时的海水拍打后背。大海的轰鸣,犹如有节律的呼吸声。
殷旭趴在沙滩上,侧耳倾听,忽的转头对齐庸凡说:“原来大海的声音真的跟海螺很像。”
“我又不会骗你。”齐庸凡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现在我们像不像在度蜜月?”
齐庸凡曾跟殷旭解释过度蜜月的意思。在他那个时空,夫妻结婚后一般都会选择一个旅游景点,而后在那里度过一个月的婚后甜蜜时光。
“挺像的。”殷旭说。
“你会游泳吗?”齐庸凡问他。
“会是会,但不曾在大海里试过……”
“别废话了,咱们游泳去!”齐庸凡把他拽起来,两人脱掉上衣,便扑向一望无垠的碧蓝海水。
殷旭望着身侧的人,抿唇一笑。忽然很想让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或是把平板拿过来,给他们照个相。
他把这个想法跟齐庸凡说了。
“行啊,我那个平板还有定时功能呢。”齐庸凡捋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像梳了个凌乱的大背头。他的背脊在水光下显现出精瘦的性感,以及荷尔蒙爆棚的男性气息。
殷旭伸手碰了碰他,仿佛卷入深洞般的漩涡,任由自己沉入海底,永远堕落。
殷旭想亲他,于是轻轻往前靠。
齐庸凡却自顾自地说道:“你瞧见沙滩上那块大石头没?”
殷旭:“嗯。”
齐庸凡兴奋道:“我们可以把平板挂在那里,然后开定时功能远距离拍照。”
殷旭望着他的脸,几乎看不见任何毛孔。每一处都令他痴迷心动。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正准备亲下去。
然而齐庸凡接着道:“不过要等到日落,那样天色才最好看。”
殷旭:“……”
“嗯?”齐庸凡惑然道:“你怎么了?”
殷旭臭着脸,“你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亲了?”
瞧着殷旭故作倔强的小模样,齐庸凡禁不住笑出声来,捧起对方的脸便深深吻下去。
正在兴头上,沙滩上忽然多了几个小屁孩。出于不想教坏小孩的心理,齐庸凡还是决定暂且放过殷旭,先回房车洗个澡再说。
他们披上衣服走出沙滩,却迎面碰上了那几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其中一个小孩指着齐庸凡,道:“叔叔,你为什么和另一个叔叔在海里亲亲啊?”
齐庸凡脸都绿了,立马道:“没有,你肯定看错了。”
另一个小孩忙道:“我给阿狗作证,这是真的,他没有看错!我也看到了!”
齐庸凡:“………………”
他揪了揪殷旭的衣袖,小声道:“你倒是说两句啊。”
殷旭明显憋着笑,弯腰跟小孩们打了个招呼,用变声后的女音道:“我不是叔叔哦。”
小孩们看呆了,其中那个阿狗就差流口水,呆呆道:“大姐姐真好看。”
齐庸凡再次:“……………………”
凭什么殷旭就是姐姐,他就得是大叔?哼。
回房车的路上,齐庸凡发现殷旭其实没有以前那般女性化了。他的柳叶眉明显是修出来的,这几日长出了些许杂毛,正是标准剑眉的轮廓。
若是殷旭没有从小扮作女装,也许长到今日,便是一位英武帅气的男人了。
齐庸凡摸了摸殷旭的眉毛,道:“以后都不准修眉!”
殷旭笑了笑,说:“好。”
齐庸凡希望他能做回自己。真正的殷旭。而不是那个总戴着面具被世俗捆绑着的长乐公主。
第八十七章
第二日破晓, 齐庸凡驾驶房车前往不崂山。他照渔民所指的方向一直往前开, 道路崎岖坎坷。一条直通到底,甚至没有需要拐弯的分岔路口。
越到后面, 路愈变得狭窄, 杂草丛生, 似乎极少有人经过此地。他们在往山上开,远远的能遥望到下面的大海。太阳正好, 风平浪静, 波澜不惊的海平面泛着淡淡的微光。
约莫两个时辰后, 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崇山赫然映入眼帘。山脚上立了一块极有历史年代感的大石头,上面刻了“不崂山”三个字。
殷旭有些惊喜, 摇下车窗望着外头的风景,道:“终于到了。”
齐庸凡对此地颇为满意。他发现不崂山真的靠海, 山脚下连通着一条崎岖的河道, 一直贯通汇合到蜿蜒的大海里。
“我们下去看看。”他把车停在隐蔽的林间, 随后带着殷旭顺河道一直往下走。
很明显此地的自然物资相当丰富, 依山傍水。一路上他们甚至还见到了几栋破败的陈旧木屋,应该是曾居住于此地的村民们留下的。
齐庸凡随便选了一家屋舍走进去, 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家徒四壁的小木屋里亦无比糟乱, 蛛网结得白花花一堆, 想来应该有十几年无人居住了。
毕竟此地靠海, 偶尔若是来一场台风之类的自然灾害,对古代的建筑水平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们沿路继续往下走。河水很清,大抵是上游靠海的缘故, 不少鱼虾都在里头扭着身体乱游。它们的移动行径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齐庸凡随意捡了一根竹竿插.进去,试了试深浅,竟发现下游的水高度才刚没过膝盖。
殷旭却是玩心大起。他随身带着匕首,撕了河边韧度极强的芦苇草将匕首捆在竹竿上,随意地扎进河里。
红色的血液在水里蔓延开来。
殷旭拔出竹竿,竟发现他一次性插中了两条肥鱼。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溪鲫鱼,灰扑扑的鳞片,但真的超大只。
齐庸凡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运气不错嘛,等下给你做烤鱼吃。”
正巧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回去拿了调料和锅回来时,这两条肥鱼也才刚停止蹦哒。正是秋天,丛林里遍布干枯的枝叶。殷旭去捡了一些,又抱来一捆干枯的木柴,在小河边搭起一个简易的烧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