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少年的阿桂认识他,因为他们曾在城门底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个骑在马上的人就是一副骚包傲慢拽的要死的样子,好像谁都不能被他看在眼里。
可也正是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人,阿桂才决定成为海东青。
这和这个人本身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很奇妙,他还是因对方而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夙愿,并且成为了对方手下的一员。
那个人从来没什么朋友。
性格奇怪,脾气差劲,除了也是海东青且知道他身份的人,阿桂甚至没看见过他有兴趣在任务结束后表达出什么他自己的个人爱好。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和那几个死变态一起虐阿桂。
用各种美名其曰是在教他的办法,一次次虐他,虐的性格越来越粗糙的阿桂比以前更耐打,直到成为能成功打人赢的那一方。
在这加入海东青训练的三年里,阿桂受够了各种怪物般的身体折磨,不仅是打不过他们的师傅兼教头就要被挨打那么简单。
因海东青新人的培训素来严格,堪称骇人,其中壹为体能,贰为高空城墙训练,叁为射箭,肆为火铳拆装,伍为爆破训练,这些活儿听上去每一个都不像人都能干的。
阿桂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
也深信自己只要拿起手中这把燧发枪,就可以将和其他走在前头的人一样将底下那群犯罪者一枪捉拿。
可就是这人生第一次的任务中,阿桂却发挥失常了。
“——,——”
这个过程,事后回想他都挫败极了。
因在抓捕任务开始前,他从某一个他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从不讲话的人那里接收到的就是,他需要在半刻后,从租住民宅上方击中马车前的那个红腰带接头人。
可是当燧发枪举起那一刻,阿桂鼻梁上的汗水却将眼睛模糊了,这一枪直接打在了那人的腿上,并未将其毙命。
这下不仅坏了事,还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中的每一个人,底下的犯罪者们乱作一团,更糟糕的是,他们就要逃了。
“是朝廷的人来了!快撤!”
这让少年阿桂当即咬着牙追上,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他知道自己失误了,可是他不想像个懦夫一样放弃。
可是即便他有心补救,这时也已经晚了。
而就在底下混乱将至时,阿桂本以为这一次任务就要因为自己而失败时,一声爆裂开来的枪响就这么从远比自己这个位置要远上至少一倍的地方响起。
一个身后长长的黑色辫子甩了一下黑影在那个位置一闪而过。
那个人的手和黑色眼睛稳得像是不会有一丝犹豫。
射杀完那个犯罪者首领,直接对着他的方向一挥手,就继续开始了今夜的突击任务。
阿桂意识到那是谁,连忙跟上,接近着,另有一个黑影快速从房顶处跳下来开始正式进攻。
其余三处,开始重新调配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即便是开头有所失误,当夜色中最后一声枪响响起时,整个任务还是圆满结束了。
这就是海东青。
即便是有任何差错,都能在最快速的速度完成。
“傅玉!太帅了!小朋友还是不行啊,没关系啊下次再来!”
当所有人举起手示意任务,后面有个每次都喜欢装老好人的家伙笑着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阿桂没吭声,但那个一开始出现被叫做傅玉的家伙却也没说他什么。
但当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色身影收回视线在阿桂跳跃下去的这一刻,就像是夜色中的一只鹰。
他比所有人都耀眼。
却也行动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堪称光芒万丈。
他到底成了所有人的领导者。
可阿桂却成了今晚最沮丧也最挫败的人。
而最糟糕的是,当晚阿桂躲起来的哭的时候,还被这个人给揪出来,又单方面地以安慰人的名义再次虐了一遍。
“哭什么,要不要和师哥打一架。”
“……”
“我负责打你,你负责哭的那种,打完这顿你应该就不想因为之前那件事哭了。”
阿桂:“……”
这还是人话么。
这根本就不是人话。
阿桂气的扑上去就想打死他,可对方这次却没还手,反而让阿桂和发了狂似的捶了两下又蹲下来气的啊呜啊呜后,才来了句。
“现在心情好点没?”
这话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但阿桂真的现在觉得好点了,对方见他好了,也没做声,随手将一包来时带的小孩子才喜欢的点心扔给他,就准备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什么。
但这家伙就好像是这样的人。
让人始终都看不透。
“……富……富察傅玉!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要打败你!把你的脑袋,还有你们这群人的脑袋狠狠踩在脚底下!”
当下心想着,少年阿桂整个人暴躁的要死,眼眶通红,面颊和鼻子都被这一夜的挫败弄得花了。
他还是害怕。
像一个软弱的人一样害怕那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危险。
他怎么能这么弱,怎么能这么弱。
这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海东青呢。
当下,少年人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个夜色里拽的要名背对着他就要走的家伙高瘦,冷淡,却也像个很可靠的兄长的背影大吼。
他都要气死了。
他永远,永远不要输给傅玉。
永远不要。
这个人才不是八方尔济,不是他所希望成为的人,不是,不是,他一点都不羡慕他,不憧憬他,一点都不。
他一定,一定有朝一日打败他。
“……”
结果,那一头黑色长发被绑着的青年却也第一次正眼回头看了一下,可对方那张深刻而桀骜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在那之后就又一步步走了,走之前还挥挥手平常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好,我等着你,小朋友。”
“不过你今晚任务失败了,先去把年师傅给的海东青规矩抄二百遍。”
“各人同心,心存忠义。”
“乐必同乐,忧亦同忧。”
“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每一句都不能落下,等你真正做到会所有的背了,你估计就是下一个‘八方尔济’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青年篇√
江山的刀和鞘,是不是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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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军机,就是现实中的军机处,我加入了一点私设,你可以将它想象成是清朝国安局,但是这个国安局本身是最靠近皇权的一群人。
2蒋廷锡,清朝尚书,雍正所设立的军机处的第一批成员。
3年羹尧,粘杆处创始人,各种影视剧里很出名的一个大人物了,就不多说了。
4雍正推广普通话,这是一件真实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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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完少年篇和青年篇,明天回到某两个人表白之后的两小时。
也就是我们的1740年√这两个家伙终于要开始谈恋爱啦,也要一起回京城原单位报道啦,激不激动!
第三十二回(上)
1740年
太平府
这一晚, 当在外头彻底疯够了的某两个家伙一块满身是汗地结伴跑回来时已经月上三更了。
大半夜,两个人肆无忌惮地溜出去一遭, 回来时先忙着一前一后先把跑累了的梅花醉和暗香栓回马房, 再出现时却已是手都自觉地牵在一块了。
但具体他俩也没什么避讳, 就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回来时就走着走着越来越靠近,又一起牵着手一起回来了。
牵手这回事, 作为两个大男人, 这二人前半辈子可还真的没和别人轻易尝试过。
不说是眼前这种什么跟自己哪儿都一模一样, 以前只会觉得根本没什么好看的男人了。
连个正经姑娘家, 这两个一门心思惦记着江山社稷的混蛋都没心情牵过——若说以往牵的最多了,怕就是马了,除此之外,这还真是头一遭碰上的稀罕事。
少年时是一心奔着个人前程志向,所以坚持着没对他人动过心思,后来就是那么多年一直为了各种公事而东奔西跑真的没时间了。
可这两个人现在这样相处着倒也十分坦荡。
溜回来时, 也不怕人看见他们俩现在这副今晚一块发疯的样子,反而一路都没松开过彼此,硬是这么一起在马房后头躲着还把门给关上了。
这个时辰了, 周围四下无人。
只有这两个家伙自己在这儿,和都有病似的一块彻夜不睡。
可就是这样, 二人的手也都从始至终没松开过, 反而一直这么紧紧握着,就像是第一次情窦初开,生怕一刻不握住对方就会跑了似的少年人似的莽撞又冲动。
这每一个举动, 都直白地透露着对彼此的真心喜欢。
今夜一番交托了彼此一切的坦白,他俩这会儿都心里有点跳的厉害,具体也不知是谁占了便宜,但总之,他俩此刻都觉得自己这会儿是捡到个大便宜心里还挺热乎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感觉也确实对他们两个从来没什么私人感情,冷漠又绝情的家伙来说很奇妙。
以往那么多年,他们都习惯独来独往。
因只有一个人面对着冷冰冰的黑暗,才能使他们的内心保持时刻的冷静和透彻。
可直到遇到对方,又以那样莫名其妙的方式认识彼此,乍一体会到一旦面临伤痛总会有另一个人出现的感觉,这种掺杂着对手和朋友之间的情感也就因此种下了。
仿佛这样第一次冲破牢笼的隐秘爱恋,将人的整个理智都笼罩了,是一种被彼此情感完全包裹着的认真和赤忱。
他们在解开自己多年来心结的同时,也彻底注意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过程,谁也说不好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总之到这一步,他俩都已经不可能放开手了。
而因方才在外头比试顺带还打了场,两个人现在身上都是汗,却也无所顾忌地凑在一块快速地冲了凉,夜里天色黑,半遮掩着他们一路纠缠在一块没分开过的身形。
黑暗环境下的呼吸声,还有另一种微妙的带起人痒意的声音。
身后,屋顶上盖着稻草的马房上方的浓重阴影打在两个人的同为男子如同野兽般的背脊上。
段鸮腰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纹身虎。
和傅玉背上的鹰都还在。
夜幕中,虎纠缠着鹰。
对周遭一切都杀机重重的两个生灵在用最凶狠的方式试图压制着彼此。
他们俩具体到底躲在这儿干什么,外头这么看过来谁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二人的结实精瘦的腰背肌肉上汗水滚落,还有些二人在里头和打架似的根本没消停的动静。
都是年轻又精力旺盛的帅哥。
正是而立之年,又都是过去都位高权重,从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家伙,心里头那点刚萌生的爱意乍一涌上来,就也对自己喜欢的人动手动脚个没完。
偏偏这种酝酿了太久,积攒了太久以至于乍一坦白彼此赤忱热烈的感情又很纯粹,就是情之所至,根本装不装不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对互相的喜欢。
“…喂。”
“不如,咱们顺带把上次在牢里时候没做完的事做了吧。”
和傅玉在这儿彼此还都有热情地耗了有一会儿,却也没分出个输赢,本也不是善茬的段鸮和他猫着腰撑着眼前的墙躲在这儿就和他开了腔。
两个家伙脑子却很清醒,话中还意有所指。
毕竟段鸮也是个男人,自然惦记这事都快不少日子了,上次那一夜,他俩止步于朋友那一步,那会儿案子之类的什么事都没办完,他就也装模作样地表现出不着急等着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可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只差最后这么几步了。
“什么事,咱两上次也没做什么吧,不就一块很正常地坐着聊聊天么。”
“哦,不对,有个人当时很不老实,一直装模作样地说点奇奇怪怪的话,段玉衡,你还是个进士出身的嘛,这样可很不妥啊。”
“或者,你再说一遍?”
明明听懂了,有个叫傅玉还很不是人地抬眸和段鸮笑了,又任由自己一头黑色长头发披在背上随口逗了他一下。
他俩都已经弄成现在这样了。
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再说两个人如何如何不妥那可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了。
更何况他面前这位段玉衡仔细说起来还真不是什么正经文官出身的,相反也是个跟他一样走惯了险道,心眼比谁都多都狠的野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