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墙上头专门设立了四面火把和一间瞭望台。
常人若是想在中元节那日悄悄出城,势必要过此门,但偏偏这城门下的木头栅栏建的还颇高,一般人根本就难以轻易翻越过去,更别说还在一个距离和时间范围内了。
“小马,你师傅张吉之前查这起案子时,是怎么推测这段凶手从城门过去的距离差的?”
一开口,就给人随口起了个外号。
被叫做‘小马’的马捕快第一反应一愣,还在莫名其妙地想谁是小马。
但随后,被不修边幅一副地痞流氓的富察侦探本人一副我叫的就是你的表情,‘小马’本人也只得不尴不尬地咳嗽了下才开口道,
“是,是这样,我师傅他们当时是猜测,也许凶手是从底下的栅栏处钻过去或者是爬过去的。”
马自修口中这说法,原是处州府官府一直以来的办案思路,因为按照时间和地点推测,这就是唯一能从城门内部离开当夜处州的办法了。
但随后,这个想法就被听到他这话富察尔济亲自给否决了。
因为两人经过时,富察尔济特意让马自修自己下了趟马车,等两个人左右丈量了下具体高度,又看了眼这木头栅栏,他这才发现这木头栅栏原是有玄机的。
入目之处,那城门栅栏盖得非常高,中间也无镂空可以供人钻过去的地方。
如果凶手真是那一晚出城时靠本身爬上去翻栅栏过去的,那么势必只会增加他当时逃出城被顶上的守卫发现的概率。
因为直行肯定是比绕路或是翻阅栅栏要花费的时间少的。
一刻原本就不够,更别说是在此之前有什么障碍了。
“或者,他是在城门下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守卫视线的死角,然后从这个死角一路偷偷溜出去的?”
“也不会,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死角,就是从这个死角过去,守卫在城门上来回走动,这个人也一定会在这一刻之内暴露。”
富察尔济这话说着,一时间,倒真验证了此前处州府衙门关于凶手到底是如何走出城门的‘不可能犯罪的说法’了。
但转头,这位侦探先生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来了这么一句。
“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望着城门上的那个守卫的方向。
站在底下一动不动,却也始终望着这个来往有马车经过的城门的富察尔济突然就这么开了口。
“什,什么可能?”
听着侦探先生似乎是又这捕快马自修顿时也来劲了,结果富察尔济却只是回了他这么一句相当奇怪的话。
“因为,中元节的那天晚上,城门上的这个守卫当时看到的或许并不是一个正要从里面离开处州府的人。”
——“是一个从外面想‘走回’处州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昨天记错了上收藏夹的时间。
所以我应该是今晚上夹子,蠢羊抱头倒地,今天再发一次红包,以此掩盖我还是没更到六千的事实……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爱你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甜口味的虾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薛碧山 20瓶;cvewry、長顾。、阿臧 10瓶;彼岸花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回(中)
“咚——锵——”
巳时二刻, 处州东城门楼上突一声锣响。
四面八方从底下推车拾篮经过的百姓闻声纷纷侧目, 却不知道这上头正在发生什么。
就在刚刚, 官府来人将东城门外头整个围了起来。
又挨个告知过往行人从巳时这一刻开始, 此处暂且就如同上月中元节那日一样。
东城门既不许外面的人进来, 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这让处州府的百姓们一开始都觉得有些不解。
但既然衙门都已经这么说了,城门内外的人却是只能暂时绕路去往别处, 只留少数被堵着不走的闲人在这儿围着看着热闹。
此刻,抬头望去, 只见一带刀捕快在最顶上帮忙拎着一面锣, 另有个大白天还像个瞎子的人站在避光处立于一旁,并看着远处城门那边的情况。
他站的位置, 就是原本守卫该站的瞭望台。
那么,富察尔济本人等下即将扮演的角色到底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一幕, 就如同中元节上次那夜一样。
‘守卫’会荒鸡之时暂时离开半刻, 每一个在城门进出的人都会在只跑到一半时, 就在高处被他所发现。
见状, 还是头一次见大白天见这等稀奇事, 四面围起来干脆看起热闹的人也是用处州话在底下指着上头议论了起来。
“哟,这顶上的那帮衙门里的人这是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啊,只听说方才那过去的人嘀咕,说是官府琢磨了个办法在抓中元节那天杀女子抛尸体的那个‘鬼魂’。”“抓‘鬼魂’?就凭着跑来跑去的可如何抓的呢?莫不是在瞎说骗人。”
这话说着,这帮处州当地人脸上也不太相信。
今日正好是个艳阳天, 站在这底下光看热闹也是颇热的,却也没人想散开或是走了,远远的,大伙只见一名一身短打马靴的小衙役正大步扛着半袋白米,从那城门快步内跑出来。
他原是处州府官府腿脚最利落的一个小衙役。
他平常就跑的很快,不说一般扒手小偷,便是翻遍整个州府衙门都未必有他跑的快的。
所以方才正当着差,他就被马自修找来又赏了点银子,就开始帮忙做起这犯罪模拟现场。
所谓,犯罪模拟现场。
就是在一个同等条件的假想情况下,让一个个体重复当夜凶手可能所做的举止。
这个办法需建立在人跑动的脚程始终不变,且每一次距离时间也不能差太多的前提下。
所以,富察尔济那个家伙之前才会和突然和身边马自修说,想要论证对方是怎么‘走回’处州城的,不妨亲自找个人来实验。
也是从方才起,城楼底下那个小衙役已在城楼底下来回这样做了两次往返跑。
他所扮演的角色是‘凶手’,手中的米袋则代表着‘尸体’。
一旁的马自修是提醒时间将要到来的‘钟声’。
至于这其往返中的距离,均是出城门的这段路到城外的那条河沟,也就是上个月第一起凶杀案发生之时,凶手夜里走过的那段路。
第一次,‘凶手’用的是官府一开始的那种原始推测。
即偷偷摸黑带着尸体翻过栅栏,并用最快的速度趁着守夜的官差发现自己的半刻种到达对面的河沟。
第二次,他用的则是马自修所说的寻找一个视觉上的死角。
从一旁悄悄摸过去,以此节本身正面省翻越栅栏的时间,并在守卫轮换的过程中一次性从城内带着尸体逃出。
这个过程都要花费了整整一刻。
每一次,那扮演‘凶手’的小衙役都在跑到一半时就被扮演‘守卫’的富察尔济立刻发现。
并由马自修在一旁敲响铜锣代表实验失败。
这也就说明,先前富察尔济帮忙否定的两点的没有错,这两种办法均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即‘不可能犯罪’是成立的。
可谁都明白,这世上并没有真的‘鬼魂’。
那个杀人抛尸者,原也只是利用普通人的思维和视觉上的障眼法来完成了一个从城内抛尸的过程而已。
等底下那小衙役又一次跑完全程放下手中的麻袋。
站在城门之上,却也闭着眼睛,避着光的富察尔济听到那朝上面挥手的衙役和马自修再次呼喊,这才开口道,
“马捕快,现在就试试我说的第三种办法吧。”
“记住,我还是‘守卫’,但我对你们所做的事情并不清楚,中途我还是会离开,只告诉底下那个正在跑出去的衙役我们要干什么就行了。”
“哦,哦,您等等。”
这话,马自修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虽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富察尔济所交代做的事情,但其实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没有真正绕过弯来。
可若说,一切只有眼见为实才能令人信服。
那么眼前这机会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夜那离奇抛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证据了。
等一挥手,马自修这就和那城门底下的再次痛快地背上白米从远处出发的小衙役比了个手势。
也是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一打这奇怪的‘暗号’。
那得令的小衙役先是俯身从城内出发,这才再次小跑了起来。
“咚——锵——”
锣鼓敲响。
肉眼可见,小衙役这一次跑的脚程基本和前面两次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这一次,他用的还是一开始翻越过栅栏那个笨办法。
这期间,富察尔济又一次模仿那夜的情形,在半刻钟的时候离开。
背着米袋的小衙役也又一次假装在深夜,跑到了那卡在河沟和城门当中即将被守卫发现的方向就停了下来。
按照原本的情况,他下一秒就该被抓住了。
可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因为这一次,已经被富察尔济提前交代过的小衙役没有再继续往前跑。
而是将那代替‘尸体’的米袋就扔在中间那一块地上放下,摘了自己的官帽,另换了个不一样的短打就反身往回跑了起来。
他这假作’凶手‘故意往回一跑,不止是马自修,也像是惊到了四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因为料谁都没想到,这个‘凶手’刚刚原本是要逃的,怎么还会自己主动再往回跑。
这时,那名中元节那夜的‘守卫’也正好回来。
一低头,就见那小衙役像个从城外来的人一样朝自己跑了过来,按照‘规矩’,这时‘守卫’就是不允许有人进入的。
所以代替‘守卫’这一工作的富察尔济当即只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摇了摇手,又示意‘凶手’不许进入城门。
如此一来,‘凶手’方顺利转身离去,将丢在原地的‘尸体’背起堂而皇之地重新离开。
从头到尾,这个办法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
但恰恰因为他最初是往前走,之后又原路利用后半可倒退回来,这一切竟完全掩盖了他原是从城门内出去的事实。
所以,凶手根本一个当时想进城的人,而是一个成功带着尸体就出了城,到第二日才回来的人。
正是基于这点,那一夜,守卫才会说根本没有看见人从里面出过东城门。
因为,走出东城门的那个人在守卫的眼里,却是一个当时想要走进来的人。
“原,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
“那凶手就是用这么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出城的,那不是,现在就去查当一晚曾经到底想要进城的人到底有些什么人,就可以帮师傅抓到当晚害了梅初的真凶了么!”
“嗯,不出意外就是这样,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找那夜的守卫,问他到底有哪些人那晚曾经想要进城了。”
这话,令一个月做梦都一直都想要抓住那杀人凶手的马自修也是手忙脚乱地赶去只恨自己被困在这最简单的障眼法里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富察尔济听闻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毕竟,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关于杀人凶手是如何进城的误区已经被解开了。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马自修去找了守卫过来,想要赶紧确认当晚进城的人的事时。
此时衙门那边恰好另外传来的一个消息,却又将这一场案情彻彻底底地推向另一个谜团。
一个令人再次感觉到此案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谜团。
……
这一日午时,富察尔济和马自修都没有赶回来。
得知此事,乌林珠中途跑出去问了,还给带回了句话,说富察侦探那边现在好像还有别的事,让他帮忙转告一下,说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对此,段鸮也不清楚某人这次又在搞什么。
但他下午本就还要接着忙尸检的事,不管那人这次又想怎么样,他也只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他们俩处事风格本就不一样,若说他是靠细节观察取胜,那个人就是次次靠的剑走偏锋了。
也是差不多过了未时。
段鸮一个人用过一顿衙门供的饭食,就又回了一趟义庄。
这一次,他接着早上已经部分解剖完了的张梅初和阮小仪,将尸体的勘验放在后面两具成年女子的身上。
为了确定四具尸源是否是本人,而非他人冒名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