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身[古代架空]——BY:醉里春秋

作者:醉里春秋  录入:09-21

  叶轻可以承认错误,却是绝不能忍受被误会:“我那时什么都不懂,以为师父抱着我睡就是喜欢我的意思,所以我才急着告白的。后来,后来我下了山,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我们被误会了许多,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伤心,”叶轻说着说着已经快哭了,“我当年要是知道师父会被赶下山,绝对不会任由门派误解,我不准任何人说你不好。”
  “师父,师父,你原谅我,我过去真的不懂啊。”或者是情之所至,叶轻说到这里竟然真的哭了起来。懊恼、悔恨、自责,种种情绪,再也掩饰不住,皆在愈演愈烈的哭声中被带出强忍多年的泪光。
  叶轻急得语无伦次,凌涯子已经完全听懂,他目光沉沉,强迫叶轻抬起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那时除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其他都做了?”
  叶轻哽咽着说:“嗯。”
  凌涯子原本十分震惊,听到这里反而平静下来,笑着擦去叶轻泪珠,温声道:“傻徒弟,既然已成事实,怎么能算欺骗呢?谈论有否真正进入意义不大,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了,难道你会因为少了那最后一步,而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见叶轻摇摇头,他又低下身不住亲吻叶轻的眼睛,“何况昨晚我们也确实是做到了最后一步,不是吗?”
  叶轻稍稍抬起头:“师父真不怪我?”
  凌涯子道:“怎么会怪你呢,一切本就是我的不是。”
  叶轻也擦去眼泪,露齿一笑,不住在他身上磨蹭:“师父你真好。”
  凌涯子将人揽在怀中,叶轻哭过之后又开始呢喃:“这么好的你被我追到手了,我真是有眼光。”
  凌涯子失笑:“又在犯傻。”
  叶轻笑得开心极了,连平日里清冷的眉目都生动起来,凌涯子凝望着,凑过来亲吻他的额头,声音比吻还要醉人:“真是个孩子,又哭又笑的。怎么越大反而越爱撒娇了。”
  小时候的叶轻多可爱多乖巧啊,虽然呆了点,好歹是个懂事听话不哭不闹的,现在这个,说撒娇就撒娇,说哭闹就哭闹,真是要命。
  可还能怎么样呢,这是他宠出来的,他甘之如饴。
  叶轻兀自笑了半晌,又忍不住问起旧事:“师父昨晚要跟我说的话还没说呢。”
  凌涯子笑问:“你想听什么?”
  叶轻道:“当然是你这半年来怎么过的!”
  凌涯子悠悠道:“其实说来也没什么。”
  ……
  当日,断龙石落下后,他强忍住不适感,在山洞中与那疯子,也就是谢半泓又缠着死拼好久,近身肉搏,招招皆是生死以向,他的功夫本是比不上谢半泓,只是谢半泓神识癫狂,气力不济,几个忽悠便叫他算计了去,你来我往,拳脚相迎,最后两人皆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凌涯子油尽灯枯,连动一下都觉得耳鸣嗡嗡,全身瘫软,幸好谢半泓受困于脚下铁链,并不能很好发挥行走速度,这便给了凌涯子可乘之机,他趁着谢半泓不备,聚起最后一成体力,奋起直追,踩住地上铁链,将谢半泓扑倒在地,死死咬住谢半泓一只手臂,在他身上活生生撕裂一块血肉下来,牙齿瞬间被染成一片红白交错。
  “啊啊啊!”谢半泓发出惨痛叫声,凌涯子却是充耳不闻,伏在地上只知道低头猛力吮吸肉块中不断喷薄的鲜血,如最劣等的野人一般,茹毛饮血。
  在生死面前,同门相残算得了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与谢半泓本就没有几分情份可言。
  凌涯子恢复了些许体力,昏昏沉沉中,又将谢半泓绑起来,谨防对方再度出手伤人。
  谢半泓气得尖厉大喊,声音凄厉至极,一直挣扎不休,凌涯子怕他真的因失血过多而死,反而收起了杀人之心,只是冷冷看着地面上癫狂痛苦的他,不动声色。
  平心而论,他们名义上虽为师叔侄,但心里却是早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谢半泓在极致痛楚之后,挣扎动作缓停,眼神褪去一丝癫狂之色,竟然隐隐恢复了些许神智:“梦舟……”
  “你清醒了。”
  “求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方秋鸿不肯做的事,我没必要替他做。”
  “我宁可死去,也不愿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方秋鸿设计害我,是我罪有应得……我与虎谋皮,也是死得活该……”
  凌涯子神色愈冷:“你以为我会成全你?”
  “纪擎云是我杀的……你是被我赶下山的……你恨我……就杀了我……”谢半泓声音有气无力,越来越低。
  “其实你不说我也一直怀疑,我师父当年的死与你有关。只是看在你多年为了门派的份上,我们不得已暂时放下杀师之仇,与你和平相处。只是今日过后,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凌涯子说罢,退了一步,竟是摇摇晃晃朝着黑暗中走去。
  他根本不愿与这人多说一句话。
  “梦舟!梦舟!你回来!杀了我!梦舟!你回来——”谢半泓突然惊恐大叫,嘶哑的嗓音比鬼叫还难听。凌涯子充耳不闻,越走越远,直到铁链牵动,低沉一声哀吼,吵闹声沉寂下去,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谢半泓已经自尽了。
  凌涯子不知在黑暗中穿梭多久,冥冥中有股未知的力量一直在驱使着他向前走去,他欣然接受天道的安排,循着来路一直走去,快走到来时路了。电光石火之间,突然不由自主生起一个诡异想法,方秋鸿不是费尽心机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吗?那么他就如他所愿又如何呢?
  如何“死”得理所应当又不被外人发现?又如何布置同归于尽的现场、制造死亡假象?
  炸毁山洞?不太可能,这里并没有□□一类的物事。
  将尸体烧毁?手中并无火石,也不见其他易燃物品。
  凌涯子心念电转,对了,还有大水。
  铺天盖地的潮水足以掩盖掉一切痕迹。
  叶轻离开的那处机关机括已然用死,此时想出去只有一个遥遥无期的出口。待他终于穿过十八个洞口,又来到被叶轻冲动按下的机关,已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怒涨的潮水仍在嘶吼咆哮。
  他猜得没错。
  还是得从这里出去。
  经由叶轻逃脱的那处机关可知,这断龙石并非真正古墓所用的断龙石,可以开启多次,并非一旦落下便会封死。山洞虽被封住,但连接断龙石的机括并未断裂,也就是说,只要能抬起巨石到一定高度,便可以重新触动机关,使内里机括重新运作,而如何抬动重逾千斤的断龙石,只能借助汹涌袭来的大水了。
  两个时辰之后,潮水再度大涨,凌涯子成功重见天日。
  咆哮之潮如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瞬间吞没了那片迷宫一般的山道。

  ☆、第 36 章

  叶轻听得入神,急忙追问:“后来呢?”
  “我身受重伤,意识本就昏昏沉沉,出去后又一个不慎,被大水冲走,随奔涌的江河一路逐流,浮浮沉沉,无力挣扎,在水中泡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被甩上了岸,趴在岸边昏死过去。后来一个心善的山中猎户经过,不仅收留了我,又帮我抓药煎药,我便顺势在猎户家住下,养伤养了几个月。”
  凌涯子将死里逃生的经过描绘得轻轻巧巧,大有传奇色彩,叶轻却听得心中一片心酸悲痛,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师父这半年来必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才一直迟迟没有出现,否则寻常伤势哪需要将养半年之久?
  “我既一心打算诈死,便一直掩藏自己的身份与面容,藏匿在北武林中,伺机而动,后来与北上的廖兄众人通信合谋,打算以谢半泓身份邀方秋鸿出席云香楼,作一出‘鸿门宴’引诱其露出陷阱,却不料方秋鸿来是来了,却始终谨慎到未露出半分马脚,更打算先一步下手为强,想当场杀人灭口,幸好有慕紫澜慕谷主在旁相助,方能助我拿下此人。”
  叶轻怔道:“原来那个男子果然是策略谷的慕紫澜,我曾听闻此人武功独步天下,没想到竟然长得如此年轻。”
  凌涯子笑道:“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我初出江湖时亦曾受他指点,若是算一下他的年纪,只怕得吓死你。”
  叶轻也笑了:“我瞧他性格倒是很好相处,不像其他高高在上的武林前辈。”
  凌涯子道:“大谷主慕紫澜,二谷主罗越,都是策略谷中深藏不露的高手,南武林中现今就数这二人最强,哪怕谢半泓与这二人对战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大昭皇室偏偏拿这二人开刀,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师父打算如何处置方秋鸿,”叶轻有些担心,“我怕一旦牵扯到朝廷,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朝廷向来忌惮武林势力,方秋鸿更是借机铲除异己,二者有着共同的目的,自然达成合作契机,然则二者本因利益纠葛才勉强达成共识,方秋鸿真若出事,朝廷那边也未必会多加维护。”
  “大昭天子体弱多病,一切事端赖由你的父王谋划决策,此事应与他脱不了关系。”
  叶轻想到自己为了跟随师父,抛弃父兄,心中不由得一阵愧疚:“若是将来——”
  “这件事交给为师,你无须为此烦恼,更不要参与进来,”凌涯子看出他的困扰,温声道,“我会将一切都解决好,绝不叫你左右为难。”
  叶轻想起过去几次生死离别,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等这阵风波过去了,我们就远离一切纷扰,再也不分离了好不好师父……”
  “好,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凌涯子撑在他身上,深深凝望着他,“你想回去当世子我亦会陪你左右,你想行走江湖,远离朝政,我也会跟随到底,以后师父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中了。”
  他昨夜得了一个承诺,此番也是投桃报李,给了徒弟一个相守一世的诺言。
  “师父……”叶轻在他脸上不断磨蹭,又引得对方不断垂下面容,与他耳鬓厮磨,下腹处抵在一起互相慰藉,两人方经历一番鸾凤和鸣,裸裎相对,此刻相处间便多了些亲密缱绻的意味……
  二人昨夜被翻红浪直到破晓,此时睡意袭来,眼皮又有些睁不开了,凌涯子好容易把人哄睡着了,正欲来个回笼觉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地大作,好似催命夺魂。
  廖准把门敲得“砰砰”作响,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梦舟,梦舟,快起来!不好了,那个姓方的贼人逃走了!”
  叶轻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二人眼中俱是一派意外之色。
  ……
  一个时辰之后,凌涯子师徒二人、策略谷三人齐齐出现在城中酒馆大厅。
  个个神色凝重。
  慕紫澜把手中杯子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昨夜不慎,竟被这厮跑了!真是可恶至极!”
  凌涯子不解:“方秋鸿被大谷主点了几处大穴,行动受制,是如何逃脱的呢?”
  一向淡然的罗越也皱起眉:“我与大谷主将人带回来后直接关进客栈后厨,本以为身上加了几处封穴就万无一失,也没有防备些什么,没想到方秋鸿竟然还留了后招。”
  “是有人协助他逃脱。”凌涯子道,“依他的本事,还不够足以在二位谷主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消失。”
  二位谷主并未对此发表看法,反而是廖准听了只言片语,开始胡乱猜测:“那姓方的贼人定然是深藏不露,看到我们人多势众,先是假意投降,蒙骗过关,接着趁着我们不备,再深夜溜走,可谓居心叵测。”
  眼见自己武功与智慧被贬得一无是处,罗越闭口不谈,神色不善,慕紫澜也不自在地挪动身子,轻咳几声:“我们昨晚不在客栈。”
  凌涯子与叶轻一起望了过来。
  廖准疑惑:“不对啊,大谷主你不是一回来就睡下了吗?二谷主还叫我们不要弄出什么动静吵你休息呢。”说罢,看了罗越一眼,又看了凌涯子一眼,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你们瞧瞧我没说错吧?”
  罗越没理会他,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凌涯子则是心中有了主意,干脆当没看到。
  慕紫澜这下更不自在了:“沧州城的夜色很美,烟花也美,我们就,就随便出去逛了一圈。”
  “我们?”廖准呆头呆脑,“大谷主你跟谁一起逛?我记得你在沧州城没朋友啊。”
  慕紫澜一脸不悦:“你少岔开话题,现在在谈方秋鸿的事情,”他又转向凌涯子与叶轻,“你们觉得方贼人会逃到哪里去?”
  廖准腹诽明明是大谷主你先岔开话题的,可他万万不敢当着慕紫澜的面说,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瞬间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叶轻望着凌涯子:“师父觉得呢?”
  凌涯子斩钉截铁:“他会回太玄宗去。”
  叶轻问:“何以见得?”
  凌涯子道:“方秋鸿先前说他为的并非自己的功名前途,那时我就应该懂了,他所谋划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太玄宗的基业,一心为了这个门派着想。一个人在受到委屈时,总是要回到自己的地方,才有归宿感。”
  慕紫澜扯开一抹冷笑:“残害武林同辈,背信弃义,他受了哪门子的委屈?”
  “对于任何过分遵循自身信仰的人而言,与自身背道而驰的想法都是在与自己作对,况且我们也无法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人之通病罢了,”凌涯子感叹道,“方秋鸿虽然性子温和,不爱争端,但他的固执己见也是在门中出了名的……”
  慕紫澜听得不耐烦,冷冷喝断:“既然你的方法不管用,那还是按照我的来,”他站了起来,“我们即刻出发,杀上太玄宗,拿下狗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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