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道:“太傅大人早早派人送来的。”
林越了然,看来是劝江昀选秀了,这太傅大人也真是闲得慌,昨晚问他,今日又催江昀。
林越坐下,拿起画细细观摩。
江昀回来便看见林越盯着画发呆,抬脚走进屋。
林越回过神,笑道:“今日比昨日提前了半个时辰。”
江昀点点头,因着吴贺又劝着选秀,他便早早退朝,听多了实在是烦。
林越挨个指着画,问道:“喜欢哪种?”
“你若是喜欢这种,我便去寻这衣裳来,然后也学她戴朵花在头上,如何?”林越手指停留在一位身着鹅黄色彩裙,头戴红花的女子身上。
江昀别过头:“不喜欢。”
“那就好。”林越笑笑。
“景清。”林越忽然敛去笑意,认真地看着江昀。
“嗯?”江昀挑眉,阳光正好从窗户外洒进来,落在他肩头,整个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漆黑的眸子里正倒映着林越的身影。
林越那句“若我死后,找个人陪你”的混账话始终没有说出来,因为太违心,也舍不得。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林越笑道,然后把桌上的画悉数抱开,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来来来,快坐下,臣来给陛下捶捶背。”
江昀坐了过去,顺势躺在林越腿上,双眼微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林越俯下头轻啄一口,轻声道:“自然是为了巩固后位。”
另一边,林落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抵达燕国王城,早早给自家师父送了信,说是要一个风风光光的欢迎仪式,结果,什么也没有。
林落扫了一眼人群,只有吴贺与李延站在宫门口迎接,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师父果然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二王爷。”吴贺拱手道,目光看了眼身后,除了一辆马车,什么也没有。
林落掀开帘子走下马车,一一回礼。
众人一齐步入皇宫。
林落打量着皇宫,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心中甚是满意,日后他大哥嫁进来可有福享了。
江昀一早接到消息,推了把斜躺在一侧的林越,道:“坐好,林落马上就到了。”
林越单手撑着头,懒洋洋道:“那小子迟了这么些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靠蠕动的。”
江昀轻轻敲了一下他脑袋:“怎么说话的?”
待林落走进御书房后,看见自家大哥站在一旁,低着头。
“小王林落,见过燕皇。”林落拱手道。
“二王爷一路奔波,请坐。”江昀笑道。
林落也不推辞,挨着林越身边坐下,故作好奇地问:“想必这位便是仙人国师吧?”
林越睨了眼林落,笑道:“二王爷好眼力。”
“小王看过国师那幅脚踩祥云的图,实在人令人叹为观止啊。”林落感慨道,让他足足笑了一天,简直了。
“是么?”林越冷笑一声,“别羡慕,你学不来。”
江昀默默地看着兄弟二人。
吴贺倒是品出二人之间的不对劲,立即打岔道:“二王爷不若先回驿馆歇息一下?”
林落点点头,起身道:“燕皇,那小王便先告辞了。”
江昀微微颔首:“那二王爷便先去歇着吧。”
林落刚走两步,又回过头,道:“之前忘了提,小王在经过泸水县的时候,所带珍宝悉数被土匪给抢了去,那些都是小王兄长所屯之物,皆是稀世珍宝,如今当真是可惜,还请燕皇能相助一二。”
“什么?!”林越一听,惊讶万分。
林落满脸愁容:“想来也是上天故意为之,估计小王兄长与土匪犯冲。”说完,便走了。
李延依旧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吴贺与他一同离去,临走前也不忘喊上林越,陛下还未答应选妃,所以林越与陛下待在一起,还是有些不合适,总觉得怪怪的。
林越回到府中,看着林落正悠闲地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热茶,林行云苦着脸站在一旁给他扇扇子,方鸽子则友好地递上瓜子,一幅师慈弟恭的友好场面。
林越上前,抬脚踹在林落的凳子上,道:“究竟怎么回事?”
林落瞬间乖巧地站起身,眼里泛起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林越:“哥,他们有刀,我打不过,所以东西就被抢了,真的,当时他们还踹了我一身泥,脏死了。”
此时的林落完全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跟之前在宫中的模样截然相反。
林越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我库房里的东西都给带来了?”
“是的。”林落点点头,“父王说要风风光光的。”
林越一听,火气瞬间上来了:“你傻啊,东西没了去抢回来啊,你身边那么多侍卫又不是木头,怕什么!”
“可我想哥哥想得紧,实在无心管那些,还有,我胆子小,怕。”林落无辜地眨着眼。
林行云崇拜地看着自家二哥,这演技,真是日益见长,炉火纯青啊。
林越最讨厌林落这副鬼样子,现下又听到自己攒了这么些年的宝贝都被这货给搞丢了,顺手抓过墙边鸡毛掸子毫不客气地朝林落身上招呼过去。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暗卫们在屋顶上欢快地欣赏着,二王爷来了,欢乐又多了。
☆、同席
高山国王宫内,原本怯逃的高添荣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你不是死了吗?”
高添复冷笑一声,用刀面拍了拍高添荣的脸,布满血丝的瞳孔里充斥着嘲讽:“孤的好弟弟,穿上衣服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要杀要剐,动手便是!”高添荣绝望地闭上眼,怎么也没想到,刚坐上宝座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成这番场景了,什么都料到了,却没想到那个人最终会选择袖手旁观,没想到高添复没死。
高添复一刀砍在高添荣肩头上,鲜血瞬间溅了一身,眼里划过一丝快意。
高添荣吃痛地叫出声,倒在地上。
高添复想到死在乱刀之下的王后与长子,再次补上几刀。
高添荣奄奄一息,双眼迷离地看着满脸戾气的高添复,以及前方雕着飞凤的王座,痴痴一笑:“值了。”
高添复怒意滔天,抬脚将他踹下台阶。
高添荣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鲜血流在每一级台阶上。
高添复扔下刀,对着韩重山拱手道:“还请韩将军回去告诉燕皇,待孤扫完庭院,便去燕国亲自答谢。”
韩重山知晓高添复不想他再看到之后的事,便说了些客套话,带着人离开。
东海一座小岛上,一位男子愤怒地甩下手中的信,扭曲的神情将那张俊秀的脸硬生生拉下几分美感。
“真是小瞧他了!”男子气愤不已。
坐在男子对面的是一位黑衣男子,一头偏灰色的长发,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这个弟弟,当真是比你心眼还多,当真是有趣。”
“严宫主该不会是想弃我而去吧?”男子凉凉道。
严无矜轻笑一声:“大皇子真是说笑了,我与大皇子合作这么多年,哪里舍得走?”
“哪里还是什么大皇子,只不过是个庶民罢了。”江演自嘲道,当年没能杀死江昀,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严无矜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道:“大皇子说笑了,事成之后,身份且尊贵着呢,我还指望着跟大皇子享福呢。”
“如今高添荣已死,两国的战事刚起就平息,之前白费了那么大劲,谁知道是个蠢货。”江演骂道,本想趁此机会拉拢高添荣这样便多了个力,结果功亏一篑。
“高添荣有勇无谋,碰上战神韩重山,简直以卵击石,折了便折了,没什么可惜的。”严无矜道,“只不过你的那位外祖,对你有些不满呐。”
提到李延,江演颇为懊恼,这次行事,李延来信责怪他太过鲁莽,狠狠教训了一顿,一连半月都未曾与他传信,王城里的探子也被李延给控制住了,根本没法传递消息。
严无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单手撑头看着他,带着一丝慵懒道:“说实在话,大皇子此次确实鲁莽些,怎么说也得等到高添复尸首找到后再动手。”
“是。”江演表情讪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怪他心急了,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偏偏现在却等不了了。
严无矜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没事,慢慢来。”
高山国事变传入王城,众人惊讶万分,不是说死了的人么?怎么突然回国了?
驿馆内的长岩收到高添复传来的信,当下泪流满面,连忙带着使者去对江昀磕头,一个劲的道歉。
江昀头疼地看着长岩,终于忍不住打断:“长大人不必客气,朕跟高国主早已商量好了,诸位若是想回去,朕允许你们走。”
长岩摇摇头:“国主交代,此次多亏燕皇相助,让长岩等人待朝贺结束之后再走。”
“也罢,朝贺也快结束了,你们便在王城多逛逛吧。”江昀道。
待长岩走后,林越这才从窗口翻进来,抱怨道:“哭的真久,尿都快给他哭出来了。”
江昀对于林越翻窗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交代他大大方方从宫门口走来,可他嫌麻烦 直接翻墙进来。
林越在屋内绕了一圈,似在寻找什么。
“放心,没有送。”江昀忍不住开口道。
吴贺最近隔三差五的总是送些画像来,搞得林越神经兮兮的。
林越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想不到高添复这青蛙办事还挺利索的。”林越摸着下巴道。
“青蛙?”江昀问道。
林越本以为江昀又要好好纠正一番,却看见他轻笑一声:“还挺形象,丑。”
林越嘿嘿一笑:“如今高山国一事已了,不如……”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江昀打断了,只见江昀迅速敛去笑意,面无表情道:“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任何进展,你想都别想,这次若是再敢偷偷溜走,朕直接打断你的腿。”
林越心里一虚,讨好地看着江昀:“陛下哪里话?臣只是想说不如咱们去外面吃顿好的庆祝庆祝?”每次一提泸水县的事就翻脸,可那是老婆本呐,怎么也得找回来吧。
江昀睨了他一眼,良久,道:“走吧。”
望月楼是王城内最好的酒楼,设立的每个雅间都各有特色,一些高门大户总喜欢来此,所以,来望月楼的都非富即贵。因此,望月楼待客也是非常热情。
小二带着二人来到雅间,凳子都还没坐热,就看见一老一少趴在窗口,笑嘻嘻地冲江昀打着招呼。
林越:“……”还真是阴魂不散。
江昀笑着看着师徒俩,招招手:“进来吧。”
有了江昀的话,两人如蒙大赦,立马翻窗而入。
江昀:“……”果真是师徒,动作都一样。
因为又多了两个人,江昀让小二又多加了几个菜。
“陛下,好久不见呐。”方鸽子热络的与江昀打招呼。
江昀笑道:“高添复一事,还多亏方前辈了。”
方鸽子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陛下实在是太见外了。”
江昀眸里划过一丝不自然,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林越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捏了方鸽子一把,不会说话就别说。
“哎哟!”方鸽子吃痛大叫。
“前辈这是怎么了?”江昀担忧道,“可是哪里不适?”
林行云抬起头看了眼师父,然后又默默低下头,挪着凳子往江昀身边靠了靠。
“没事没事。”方鸽子笑着摇摇头。
江昀恍然,瞪了林越一眼。
林越这才松手,刚想开口,就听见门边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哎呀真巧,这么热闹?加小王一个?”
林越:“……”又想揍人。
林落摇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走了进来,对着江昀拱手:“燕皇,不介意小王坐这吧?”
“介意。”林越快速把脚伸到一旁唯一的空凳上,语气不善,“二王爷还是去别间吧。”
林落也不恼,换了个方向,拉起林行云,自己坐下下去,挑衅地看着林越,道:“这不就有了?”
林行云:“……”坐着也中招?
林越:“……”他娘的,太气人了!
若不是碍于江昀在这,林越早就把林落拎出去打一顿了。
江昀看着林落,与林越长得只有三分像,若不仔细留意,还真不像兄弟,倒是林行云与林越长得让人一眼便能看出。
林越看着傻傻站在一旁的林行云,放下腿,道:“站那干嘛?当雕像不成?别犯傻了,过来坐。”
林行云苦着脸坐到林越身边,拿起筷子刚想夹鸡腿,却被人捷足先登。
江昀皱眉看着碗中的鸡腿,夹起递给林行云,温声道:“慢慢吃。”
林行云开心地接过:“多谢陛下。”
“这位小公子想必是国师的弟弟吧?”林落道。
林行云咬了口鸡腿,静静地看着自家二哥。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傻气呢?”林落自顾自地说道,“你哥哥没教你读书识字么?”
“我哥哥们都是傻子,教不了。”林行云脱口而出。
林越:“……”
林落:“……”
方鸽子抱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
江昀看着林越黑下去的脸,嘴角微微扬起。
林落还想说什么,却被林越踢了一脚:“好了,别演了,陛下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