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儿出来了?”元胤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陛下莫急,要想骗过这群守卫还需要一番功夫。”萧戎捏了捏元胤的鼻尖说道。
元胤听着他的话,便继续与萧戎下棋,等着下一场。
这一回这是拉的泔水桶,而推车及扶车的人则是白术与展锋,二人身着褴褛,脸上又沾了污泥,倒也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郡王府守卫依旧例行盘问,虽说是拉泔水,却依旧要往桶里看一眼。
因着郡王府人口多,这泔水自然也比普通人家的多,带走了一桶不算,又回来装了一桶,郡王府守卫依旧盘查一番,送走了拉泔水的,这送蔬菜的大叔便又来了。
只是这回没有侍女帮忙,也因为之前见过一次,这守卫也没拦着,便让送蔬菜的推车进了王府。
待他进去后不旧,这拉泔水的车便又来了,两人抬着桶进了王府,出来时与送蔬菜的人一道。
守卫瞧着眼前的两拨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正待展锋与白术二人离开时,便被守卫唤住了:“你们等等,以前来拉泔水的老伯我们都认识,今日怎么换成你们了。”
“军爷,我们是帮忙的,老伯昨儿个夜里起夜闪了腰,我们是他邻居,所以来帮忙。”白术笑着说道。
展锋一直扶着泔水桶,背对着守卫不肯说话。
而送蔬菜的推着装满了烂菜叶的筐子,转头对守卫说道:“军爷,小的们知道这王府规矩多,小的也只是将烂菜叶捡回去而已,要不你们也查查?”
“我们之前查过了,就你那菜筐子能装什么,赶紧走吧。”守卫不耐烦的一挥手,便让送蔬菜的人先走。
这送菜的人嘿嘿一笑,便推着车子走了,反倒是白术与展锋,被守卫团团围着,不肯放他们走。
“军爷,你就放我们走吧。”白术有些恳求着说道。
可那守卫却始终不肯松口,只是招呼着人搜查泔水桶,而其余的几名守卫怕这泔水桶里藏有什么,便也不再掀开盖子,是直接上手将泔水桶掀翻在地。
一瞬间,泔水味便在后巷蔓延开来,几名守卫也因为有些受不住那味道,侧过身子呕吐起来。
白术与展锋因着鼻子里塞了东西,嗅不到那味道,便是一脸的泰然自若,还笑着道:“军爷,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快滚。”为首的那名守卫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白术瞧了瞧这周围吐成一团的人,便拍了拍展锋的被,车都不要了,撒腿便跑。
只留下腌臜的后巷,及一群吐的昏天黑地的守卫。
可元胤却依旧不明白萧戎的意思,疑惑的望着他:“表兄,皓儿呢,朕怎么没瞧见他出来啊。”
“下完这局棋,陛下回去客栈便能见到了。”萧戎晃了晃手中的棋子,随即落下,胸有成竹的说道。
元胤有些担忧的望着那郡王府后门,虽然担心元皓,可一想到这是萧戎出的主意,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待得下完了这局棋,元胤便再也坐不住,拽着萧戎便出了有和茶楼,直奔月间客栈而去。
“梁公子。”
元胤刚刚迈进月间客栈,这掌柜的便立马唤住了他。
元胤原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唤自己梁公子,可忽然想起当初他在永昌官窑定做白瓷时便用的是梁这个姓氏,便也才反应了过来,朝着掌柜的抱拳道:
“掌柜的有何事?”
“早上这永昌官窑的朱大人差人来说,梁公子的白瓷快做好了,想问问梁公子何时有空,可以去一趟官窑署。”掌柜的也朝着元胤抱拳笑着问候道。
“这么快便烧好了本公子的白瓷,等本公子回京了,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元胤笑着说道,随后便与萧戎走回客栈的后院客房。
只是这关上了院门,萧戎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元胤有些不解的问道:“表兄怎么了?”
“若是周海堂发现郡王殿下不再府中,陛下你猜会如何?”萧戎对上元胤的眼眸问道。
元胤眉头轻蹙:“总不至于满大街的找吧。”
“他会直奔月间客栈而来。”萧戎语气坚定的说道。
元胤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戎道:“为何?”
“陛下在永昌官窑烧制了白瓷,故而引诱了朱大人差人前来客栈监视,他们断定了你是京城里来的钦差,若是这郡王不在府中,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这位梁公子,只怕会直接奔这儿来。”萧戎认真的说着。
元胤垂眸凝思半晌,随即抬头看着萧戎道:“萧卿怕了?”
“只要能保护陛下,臣从来不怕。”萧戎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元胤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他伸手拍了拍萧戎的肩膀道:
“萧卿可有什么主意?”
“白术上次将监视的人抓住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希望这周海堂还有一丝的敬畏陛下的心,便什么都好解决。”萧戎说的轻松,可他的话却句句都点在了元胤的心头。
他伸手将萧戎拥住,言辞诚恳道:“表兄放心,朕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陛下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萧戎坚定的回答着元胤的话:“好了陛下,去见见郡王殿下吧。”
听得萧戎如此说,元胤在萧戎的脸上落下一吻,随即松开他转身快步迈过石桥,迈上台阶打开房门,展锋与白术及江眠元皓四人此刻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屋中,见着元胤推门而入,连忙抱拳行礼:
“参见陛下。”
瞧着元皓完好无损的站到自己的面前,元胤格外的吃惊,他上前拉住元皓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惊诧道:“萧卿有飞天遁地之术不成,怎么就从王府将皓儿带出来了。”
萧戎颔首进门,顺势将房门关上,朝着元胤走去道:“并非是臣又飞天遁地之术,不过是用了些手段罢了,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
元胤有些不解,仔细回想着此前瞧见的那一幕,若说危险,藏在泔水桶中才是真的危险,可最后那泔水桶不是被守卫推翻了,那元皓又是何时出的王府呢?
“阿兄,你猜不到吧,我其实是藏在菜篮子里出来的。”元皓抱着元胤的手臂,一脸骄傲的说道。
“其实这事说来危险也危险,因为他们见过见面,所以江眠换回男装,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面善,是见过的,便不会起疑心,加上白术与展锋二人的出现,将守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故而,展锋抱着装有元皓的菜筐出来时,他们便不会查,其实方才就算他们不推翻泔水桶,原计划里白术与展锋也会推翻,将他们困住。”萧戎款款说着。
元胤听完后,忽然觉得这萧戎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就连他都以为元皓会藏进泔水桶,瞧着他们最后盘查时都紧张的不行,又岂会料到元皓竟然能蜷进菜筐中。
不过幸而江眠力气大,能抱得动江眠,若是力气小点,只怕也行不通了。
“萧卿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才子,有萧卿在,朕向来放心。”元胤笑着说道。
可一旁的元皓瞧着自家兄长望着萧戎的眼神时,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的阿兄以后不会疼爱自己了,便借着身份,便往元胤怀里钻。
“皓儿莫怕,如今出了王府,便有阿兄护着你,等着解决了周海堂,阿兄便带你回京。”元胤瞧着怀里的元皓,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皓儿都听阿兄的。”元皓乖巧的点点头。
可萧戎看在眼里,却总觉得这武英郡王虽然年岁小,却是心机深沉,他到不担心别的,毕竟元胤疼他,他自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兄长。
他担心的是自己,方才他就瞧见元皓瞧着自己时,眼中多少带着戒备与敌视,所以隐约有些担忧,若是日后这元皓回了京城,岂不是这元胤便再没机会与自己见面,天天被他粘着?
如此想来,萧戎忽然觉得自己此前便对元胤表明心迹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要不然以后这武英郡王回京,天天缠着他,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虽说萧戎有些担忧往后元胤的心境,可眼下丰州城中的事还是要解决的,萧戎忙望向白术道:“你捉到的那两个人该用上了,别的用说,只说陛下微服出访到丰州,给太后准备新年贺礼。”
“小的记住了。”白术抱拳行礼后,便出了门。
元胤敛起欣喜的模样,将元皓往身后护了护,不解的问道:“萧卿此法又是何意?”
萧戎揖礼道:“先前打草惊蛇,如今就该引蛇出洞了。”
“哦?”元胤有些好奇,顺着萧戎的视线垂眸瞧着身边的元皓,依旧不解。
“这太妃诞下孩儿后,这周海堂便也会接到武英郡王失踪的消息,可若是他知道郡王和陛下在一起呢,这周海堂便坐不住了,必定会前来见陛下,所以比起按兵不动,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们跟着陛下走,方有胜算。”萧戎语气低沉,一字一句都刻在元胤的脑海中。
元胤颔首沉思半晌,觉得萧戎说的也对,只有将水搅浑了才能摸到鱼,若是按兵不动,便抓不住他们的任何把柄,可若是自己伸手将水搅浑,只要他们有动作,就能很轻易的抓住破绽。
元胤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如此,朕便听萧卿的,江眠,这两日你便贴身保护着郡王殿下,不得有任何闪失。”
“卑职领命。”江眠连忙抱拳说道。
可元皓却将元胤的手臂抱得紧紧地:“阿兄,让我和你一起吧。”
“皓儿乖,阿兄要做的事皓儿帮不了,若你真想帮助阿兄,便听阿兄的话,跟着江眠,不许出事。”元胤认真的嘱咐着。
元皓可怜巴巴的瞧着元胤,最后终于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秋雨连绵,这昨日才下了一天,今日午后便又零星下着雨,不过片刻便是落湿了石板路,展锋自午后出去便一直没回来。
元皓与江眠一起,此刻元胤的房间内,便只剩他和萧戎二人,摆了局棋,相对坐着,认认真真的下棋。
“陛下怕不怕?”萧戎落子后,抬眸瞧着眼前的元胤,关切的问道。
“有你在,朕不怕。”元胤仔细的瞧着棋枰上的布局,从容不迫的落子,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宁静,熬过去了便是艳阳晴天。
萧戎瞧着元胤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倒也放心不少。
忽然,这月间客栈里吵吵嚷嚷的,元胤与萧戎相视一眼,依旧从容淡定的下着棋,不闻屋外事。
不过片刻,他们所住的后院的门便被拍的震天响,一直在外面伺候着的白术连忙前去开门,不过门一开,这静安军的士兵便是鱼贯而入,根本不过白术的阻拦。
白术连忙拨开走在前头的士兵,伸手拦住士兵,昂首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院子里住的谁么,竟然还敢擅闯!”
白术的话音刚落,闯进院中的士兵高举着火把,各自散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长相英武,身姿挺拔的周海堂一身戎装,从院门口而来。
白术瞧着眼前的将军,忙道:“你又是谁,可知道这院中的人是谁,也敢擅闯。”
周海堂勾唇一笑,道:“有人在永昌官窑定制了一件凤凰展翅的白瓷,据说是送给太后的新年贺礼,做白瓷的公子自称姓梁,想必该是武安侯的公子,故而前来拜见。”
“你要来拜见就来拜见,带上这大队人马算怎么回事?”白术怒斥道。
周海堂却是眼神凌厉的瞪着白术,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都督说话。”
听着周海堂那嚣张跋扈的声音,白术竟然一时语塞,不该如何反驳他,只能瞧着周海堂迈步上前,朝着门口道:“梁公子,静安军都督周海堂前来拜见。”
元胤刚从棋盒中拿起棋子,便听得周海堂的话,不由勾唇浅笑,抬首望着萧戎:“萧卿以为,朕该出去见他么?”
“棋局还未结束,还是先下棋吧。”萧戎说道。
元胤点点头,继续关注着棋局,而后便落下一子,并不理会这院中的周海堂。
周海堂捏紧了拳头,双眸含怒,直视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再次说道:“梁公子,若是在的话,便现身一见。”
然而此话一出依旧是无人回应,周海堂不由的再次瞪向白术,而白术却是学聪明了,根本不与他对视,直接别过脑袋。
周海堂冷哼一声,再次说了一句,可屋内依旧一点回音都没有。
当初暗中监视钟氏的人说有两位公子去找过她,只是钟氏没理,可他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便想要对她痛下杀手,奈何半夜差人前去时,这严华的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并未抓住分毫。
而后官窑的人又道这京城中有位姓梁的公子去做白瓷送给太后,便更加断定了京中来人了,或许就是为了严华一事而来,见过淑太妃以后,根据朱大人的描述,她便断定是皇帝来了丰州城,周海堂却是不信的,可派来监视的人回去说的确是皇帝来了丰州城,为太后制白瓷做贺礼,这会儿他才敢断定。
淑太妃诞下男婴后,周海堂忽然想起这两日被忽略的武英郡王,可当他去瞧时,这武英郡王却失踪了,这不由得让周海堂陷入困境之中。
有此他便可以断定,皇帝来了丰州城,必定与武英郡王失踪有关,或许这武英郡王就与他在一起,只是他不肯暴露身份,这周海堂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故而在得到消息以后,带兵前来试探。
不过他却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京城中传来的消息是皇帝重病不朝,谁又会相信眼前出现的人是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