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跪在将军府的中院,对司徒将军说不愿娶沈小姐,此生只认定霍风一人。
夫人开导一番也收效甚微,最终便来西南寻到了他。
“衡儿是个重情之人,特别固执。我也怕他错判真心。”将军夫人略叹了叹,“从今往后,你......”
“我不会耽误公子的。”
他望着暴雨将至的黑压压的乌云天,如是承诺。
五年的时光恍若流水,道长则长,言短也短。
但是偶然间也觉得,仿佛之前在将军府的日子是上辈子的事情。
但他还是披星戴月,最后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那个人。
念及承诺,还是别扭了那么久。
回想起来,其实那么长的时间里,迟钝些的人是他才对。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晚。
从今往后,那个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番外3 江南行
1 司徒衡南觉得,眼前如豆子一般上蹿下跳的侄子司徒沐阳也许是他的一场灾难。
一对龙凤侄子,司徒沐阳和司徒恬,沐阳好动,恬儿比较安静。
而这个小侄子是格外喜欢待在舅舅身边,索性就赖在了这里一月了。
半个时辰内司徒衡南至少能够听见十道叫喊。
“舅舅!舅舅!”小沐阳画了幅画,急忙拿给他看。
“嗯?”司徒衡南看到那张纸上的鬼画符,辨认了一下才看到好像是有三个人形,人形头顶的是白云,脚踩的是青草,手握的是风筝。
“这是舅舅,这是子新叔叔,这是我。”小沐阳一本正经地指着三个人形一一解释起来。
这遭过去,不一会儿就又听到小沐阳的叫喊:“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司徒衡南一下子觉得这几声舅舅有力无比,直戳到了太阳穴里去。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头。
一两日也罢,但过了一月,司徒衡南睡觉时都能够幻听到无数声“舅舅”。
沐阳快三岁了,真是好动无比的年纪。整日里精力都很充沛,依照将军夫人的话来说,活像同样年纪里更胜一等的司徒衡南。
“沐阳有些吵。”司徒衡南靠近霍风,拂起他的一缕长发,“幸好只是这段时间,要是一直带着,怕是要折腾不少。”
“的确格外黏你。”霍风浅扬了嘴角。
说来,沐阳午睡时总是喜欢靠着霍风睡,而且只要在霍风身边,沐阳才会老实巴交地安安静静一会儿。
思及此司徒衡南倒自己笑了笑,于是朝霍风探过去一个吻,顺手熄了旁边的灯。
不想此时又有幽幽的一声:“舅舅……”
司徒衡南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不小心撞到了灯盏。
只见小沐阳一手拖着个小枕头,一手揉着眼睛,困兮兮地说:“……舅舅,我房间里有蟑螂。”
司徒衡南心中松了一口气。
于是沐阳便和他们一道睡了。
但不知怎么地,沐阳躺下来反倒是精神了些,于是司徒衡南只好讲些故事哄哄小侄子。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
沐阳很嫌弃,于是抓着霍风的袖子说:“子新叔叔,故事。”
“沐阳想听什么样的故事?”霍风轻声问。
沐阳转了转眼珠子,说:“想听妖怪的。”
霍风轻笑了一声,说:“好。”
司徒衡南触触小侄子的脸说:“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
沐阳吐吐小舌头,于是又拉了拉霍风的袖子说:“子新叔叔快讲快讲。”
霍风略微一细想,便说:“山中有一种野兽,形状像普通的马却长着白身子和黑尾巴,一只角,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发出的声音如同击鼓的响声……”
霍风讲了几个山海经异兽的故事,沐阳听得精神得很,连珠带炮似地问了一串问题,好大夜了才睡着了,一睡就睡熟了。
几日过后,宸御下了道旨,说是让他们去江南一趟体察民情,顺便拜访那里的宋知府。
司徒衡南这才想起,那位宋知府似乎曾经是大皇子的伴读,只是时隔多年,他对此人的名字有印象,其他的什么却不大深刻了。
算来大殿下和霍令在皇城变乱之后,重归西北之地也有许久了。
不日,司徒衡南便将沐阳送回陈府,同霍风动身去江南。
2 司徒衡南同霍风行了几月弯弯绕绕的路,终于到了江南。
他们租了艘船,行到了城区的中心,靠岸登上了一处码头。码头处人声鼎沸,上下来往之人不断。
修整一夜后,他们便去造访了宋知府,替当今圣上慰问了几句,随意侃了侃近两三年朝中的事,随即便向宋知府告了辞,自由出游了。
名义上,这是替当今圣上体察民情,实则是到此畅快一游。
司徒衡南也明白了宸御的一番良苦用心,心里头有几分感激。这么久以来,也是该出来瞧瞧。
此时他们行舟至了最繁华的一处地方,便临时靠着岸,准备在周遭闲逛一趟。
无数条小船行过,船头偶有些娇俏的姑娘用着本地话唱着歌,调子欢快,顺着水波,唱进了好多人的心里。
等到夜色浓了些,河水两边儿的小店便都亮了起来。一片灯笼盈盈发亮,点缀着江南的夜色。
晚上除却一些小舟荡漾,还来了三艘大船。
领头的大船船头上有几个翩翩起舞的舞女,而后的大船上一群女子探着脑袋,摇着手中的帕子娇媚地喊着,惹得周围的人心头一醉。
而站在那艘压轴的船头上的人,身着这五颜六色的锦衣,并没有摇帕子或者跳舞,若只远远一瞥,恐怕会以为是艳丽无双的女子,其实要略微凑近定睛瞧瞧——
才晓得那是些个美男子。
司徒衡南和霍风驻足在家酒楼前头,倒瞧得十分清楚。
那末船上为首的一人抚着把扇子,本是隐着部分面,最终目光落在了他们这边儿,倒忽然收了扇子。
他收扇子的那一刹那,两岸上的人仿佛都屏息了那么一瞬。
他的眼角若隐若现着些青色,离岸近些的人都可看到那双似乎眼含秋水的眼睛。身姿更是不用说,仿佛柔得恰到好处,但总归是个男人,柔得又是点到为止。
随即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道:“果然是百金难见一面,千金难得一宵。”
“那今日怎地自个儿出来了?”
“那就当咱些个人捡着便宜了呗。”
“这位千鸾坊的主儿或许心情好,出来看看。”
“啧,我还真想夸这千鸾美呢!”
“这么多人夸着,轮不到你夸。”
……
司徒衡南和霍风听着,才知道这片繁华地不乏供着贵胄之人消遣的场所,各类需求都可满足。
那千鸾坊的主子千鸾,就是名震一方的“头牌”。
司徒衡南望着远去的大船,想着这算不算什么可整治的“民情”。
今日天气燥热,他们并未饮酒,只是饮了几晚当地颇多的酸梅汁,捎了几坛酒放在了船上,又简单吃了些东西才撑着小船慢悠悠地行着。
小船缓缓行着,不多时却跟另一侧的小船略碰了碰,稍微改变了方向。
司徒衡南和霍风看到本是坐在小船里的一抹青色身影探了身出来,然后站在船头,看见了他们两人,便笑了起来。
那人眼角仍有晕染着些青色,笑得妩媚极了,正是千鸾。
千鸾赤着脚,略微一跨步,竟就踏上了他们的小船,然后一手勾上了司徒衡南的脖子,声音有些酥:“这位公子,似乎是同道中人。”
司徒衡南将千鸾的手拿开,平静地说:“我朝西巷行,公子归花坊,岂是同道?”
千鸾笑了一声说,却只是自顾自地说:“好生俊俏的公子。”
说罢轻勾了下司徒衡南的下巴,便侧身回去了。
司徒衡南极不自在地抹了抹下巴,才又重新划船。
霍风笑说:“你似乎被看上了。”
司徒衡南只道:“那可真是不胜荣光。”
然后司徒衡南又略转过身来说:“那我追着他跑了,你可不准生气。”
说罢,似乎真的要松了桨似的。
“我不信。”
霍风只是很笃定地说。
司徒衡南又笑笑,也只是暂时放了桨,盘膝坐了下来。
此时天将暮,除却酒楼灯笼溢彩,多处的镇子都已融进了慢慢伸展的夜色的寂静里。
司徒衡南坐了一会儿,便重新撑着桨,将小船驶离了喧哗的桥头。
一片人声鼎沸渐渐远去,唯有润月莹莹高悬,以及一圈镇巷灯火铺叠在远处。
行过几座小桥,流水便也彻底淌进了夜幕低垂之中。
司徒衡南索性彻底放了桨,小船便也随水流缓缓漂泊着。
霍风靠着船仓的一角,心下也是一片安宁。
“子新,今日可累了?”司徒衡南坐了下来,顺便开了两坛酒。
霍风摇摇头,道:“一路走走停停,倒不是那般累。只是白日太热,倒是有些疲了。”
“白天倒热,站在那儿我都出了汗。”司徒衡南说及此,摆摆手似作扇风状。
如水夜色下,霍风的面庞也如同夜色般安静柔和。霍风接过一坛酒,缓缓饮下了几口。
待酒散去大半,船便真正抵达了一片浓重的夜色中。
司徒衡南的双手抚过霍风的脸庞,嘴角慢慢漾起一抹笑。
“司……司徒……这是在船上……”霍风看到司徒衡南坏坏一笑,便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里没人了。”司徒衡南搂过他,呼吸恰恰同这温柔寂静的夜景相反,灼热无比。
灯火落影散碎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子新。”司徒衡南的声音却是是温柔无比。
“那……不要太大动静,不然……”
未待霍风说我,司徒衡南便灼热地吻了上来。
“不然……船会翻……”霍风略红了脸,在吻的间隙里,兀自说了没说完的话。
司徒衡南略抬手拉下了围帘。星落的光点斑驳在他们贴近的脸庞上,稀稀疏疏。
小船顺着江流缓缓漂泊,船头的两顶红灯笼亮着光,顺着微风缓缓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