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山河不夜天[古代架空]——BY:莫晨欢

作者:莫晨欢  录入:11-02


从早朝起, 起居郎和两个起居舍人就一直跟在赵辅左右。除了出恭,他们寸步不离。直到傍晚赵辅到登仙台修仙,三人被拦在门外, 只允许两个道童跟进去。

唐慎奇怪地看了李舒一眼, 李舒低目看着地面, 不发一言。

唐慎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终究是皇帝啊!

按理说,起居郎和起居舍人是要一直跟着皇帝,从早到晚。从早朝到晚上皇帝进后宫, 才算结束。但赵辅修仙时从不让他们跟着,这于理不合,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还算是个守规矩的皇帝。

前朝时据说有位皇帝,大权独断,他某日突然说要看《起居注》,文武百官齐齐上谏:“陛下不可!”可皇帝偏不听啊。怎么劝都不听,大臣又拗不过这位大权在握的皇帝,只能任他看了。只不过这皇帝拿到《起居注》时,上面被修改了许多。

等到后世,史书上也对这事有记载,所以这位皇帝在位时期的《起居注》被许多史官认为不算数。

赵辅还好,只是不让跟着罢了,从没插手过《起居注》的事。然而他每日也确实做得滴水不漏,算不上一代明君,却是一个没毛病的正常皇帝。

等到皇帝修仙完毕,又用了晚饭,进入后宫。唐慎三人才就着夜色,赶在皇宫下钥前离开。

这是唐慎上任的第一日,到了第二天他不用进宫,就在衙门里看书。

如此一来二去,七日很快过去。

唐慎还跟在李舒后面学习,自个儿没真正开始干活,倒是先迎来了一个人。

这日唐慎休假,他一大早与姚三亲自来到盛京城西的运河码头,站在码头上眺望浩渺的河水。等了半个时辰,一艘客船从天边驶来。船停靠岸,船舱里的人鱼贯而出。姚大娘和唐璜从里头出来时,姚三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母亲,激动地大喊:“娘,娘,我在这!”

姚大娘瞧见儿子,高兴得红了眼眶。

站在姚大娘身旁的自然是唐璜,可唐慎望着那亭亭玉立的姑娘,怔在原地。等到唐璜和姚大娘走近,他才回过神地喊了声:“唐璜?”

碧云蓝天下,纤细的少女穿着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月华裙,披了件白色的狐裘小袄,清秀别致,站在这滔滔流水上,与盛京的姑娘相比更多了些江南水乡的温婉动人。

短短两年不见,唐慎没想到,自家妹妹竟然出落成这般模样!

不过他随即想到,唐璜今年十二了。十二岁放在后世,那才小学毕业,可放在现在,再过三年就要及笄,可以嫁人了。

不过唐慎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见到唐慎在看自己的衣服,唐璜低着头,小声地说:“听大伯母说,盛京比姑苏冷,所以就让我多带了些衣服。现在看好像也没有特别冷。”她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穿了件狐裘的袄子。

唐慎看着自家妹妹,过了片刻,他目露了然,笑道:“你胖了啊。”

唐璜瞬间抬头,怒目相视:“我哪里胖了!”

唐慎哈哈一笑:“说话轻声细语,气都喘不顺,不是胖得喘不过气,还是什么?哦,这会儿倒是嗓门大起来了。”

唐璜怒道:“臭哥哥,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

“忠言逆耳,为兄是为你好。”唐慎神情真诚。

唐璜:“……”

我哥脑子里的病过了两年都没好!

闹了这么一出,几人哈哈大笑一阵,这才坐马车回探花府。

坐在车上,唐璜倒是松了口气。

去年年初唐慎刚走时,唐璜心里想哥哥,每日都盼着能去盛京。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这份心情却慢慢变了。旁人告诉她,唐小三元考上亚元了,是举人老爷了。旁人又告诉他,唐慎竟然高中探花,是真正的大官了。

唐慎对唐璜的教育属于半放养式,他从不像其他家长,将女眷圈在府里,很少出门走动。唐璜有专门的西席先生,也与姑苏府的其他千金小姐经常相约出门。有人对她说,唐慎考上了探花郎,当了官,不一样了,哪怕是亲妹妹,往后也得谨慎对待,不可失了礼数。

所以来盛京前,千思万想。踏上船,唐璜却有点怕了。

不过见到唐慎后,唐璜吃了颗定心丸:我哥还是那个只会欺负人的臭哥哥。

等四人回到探花府,唐慎已经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两年里,姑苏府发生了哪些事。

姚三道:“这事我去年刚来姑苏府的时候,就与小东家说过。唉,真的是墙倒众人推。去岁小东家刚离开姑苏,就有几家酒楼和脂粉铺子看重了咱们的生意。他们倒是很难抓住珍宝阁和细霞楼的错处,就找咱们唐慎物流下手,污蔑咱们的伙计偷东西。直到小东家您拜师傅大儒的消息传到姑苏,这些人一夜之间,偃旗息鼓,都不见了。”

唐慎诧异道:“你还知道偃旗息鼓这个词?”

姚三脸上一红:“小东家,我说了那么多,您就只听见这个了?”

唐慎笑道:“姚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读书?”

姚三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只想给小东家打打下手,这就够了。”

唐慎每月都有寄信回姑苏,与家里人联系。有时候他还会拜托王溱,通过王家的船把一些东西送到江南。不过很多事在信上说不清楚。

唐璜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哥哥考上亚元,咱们家就非常热闹了。和细霞楼、珍宝阁有利益关系的姑苏富商,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咱家拜访。那新上任的姑苏府尹也来了。”顿了顿,唐璜道:“不过他早就想来拜访哥哥,只是找了个亚元的由头。”

唐慎看了唐璜一眼,他没想到唐璜居然知道新姑苏府尹来唐家拜访不是因为他考上亚元,是因为他与傅渭、王溱搭上了关系。

唐璜接着道:“乡试后,大伯父在姑苏府给你举办了流水席,摆了七天七夜!等到听说哥哥考了探花,这就更不得了了。唐家在姑苏府各地的族人都来了,给摆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整个姑苏府的人都来吃了。只可惜哥哥你没回去,大伯母说让你抽空回去一趟,要专门为你开祠堂祭祖。”

唐慎心想,又不是没专门为我开祠堂祭祖过。他嘴上却道:“知道了。”

唐璜说了会儿,又想起一件事。她面色古怪,冲唐慎挤眉弄眼:“对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离开赵家村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唐慎被问倒了:“我们离开赵家村的时候还发生过事?”他想了一会儿,“什么事?”

“你再想想。”

“我们有欠人钱忘还了?还是有人欠咱们钱?”

“……”

“你就不能想想,你考上举人的话,村长爷爷答应过咱们什么吗!”

唐慎突然想到:“啊?那事?”

姚大娘笑着道:“早就没有赵家村了,在您考上亚元后,变成唐家村喽!”

唐慎哭笑不得。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还成了真。

不过赵家村改唐家村这事的背后,还发生了一些趣事。村长当初只是随口说,要是唐慎考上举人就把村名改成唐家村。可举人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就唐慎的大堂哥,唐举人的大儿子唐云,直到现在还没考上秀才!

然而村长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多,唐慎就真考上了,还给考了个亚元回来。

村长一下子犯了难。

改名也不是很好改的,要去姑苏府衙报备。而且村名一改,村里很多人家的族谱都得改了。以后他们就不是“赵家村某某某”,而是“唐家村某某某”。村长犹豫起来,这一犹豫,就犹豫到过了年,唐慎直接捧了个探花回来。

这下子,村里人都赶紧催着村长改名。村长也高兴,直接就去改了。

管他麻烦不麻烦,再麻烦,能比他们唐家村出个探花郎重要?

听唐璜和姚大娘说这两年家中发生的事,唐慎的心渐渐暖了起来。来盛京两年,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仿若回到了曾经那段在姑苏府的岁月。

用过晚饭,唐璜和姚大娘都安置下来。

唐慎将姚三叫到自己的书房,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北边?”

姚三:“本来早该去了,只是正好我娘和阿黄小姐要来,就耽搁了。我明早就走。”

唐慎:“倒也不用那么急,姚大娘来了,你可以先陪她两天。”

姚三苦笑道:“您别揶揄我了,这事您恐怕比我还急。没事,我明天一早就走。”

唐慎笑了笑。

姚三正要走,眼睛瞥到了唐慎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上。他奇怪道:“咦,小东家,您最近在练习……画符箓?”

“符箓?”

姚三道:“是啊,要不然您桌上那本是什么,难道不是符箓?”

唐慎顺着姚三视线看过去,他目光微变,不动声色地将书收起,笑道:“嗯,看了几本道家的书,稍微学了点。行了,你先走吧,多去陪陪姚大娘。”

“是。”

等姚三走后,唐慎再翻开这本“符箓”书,静静看着。

要是姚三有幸穿到后世,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此刻他恐怕就能认出来,这满满一本的哪里是什么道家符箓,全是汉语拼音!

将这本汉语拼音放入书架后的暗格里,唐慎吹灭蜡烛,离开书房。

唐璜和姚大娘刚来盛京,对繁华的帝都好奇不已。唐慎每天要去衙门,自然没空带他们到处游玩,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奉笔。

当上起居舍人半个月,唐慎终于真正开始记录皇帝起居。

这日早朝,他不再与李舒一起来到御座左侧,而是单独一人来到御座右侧。如同每天演练过的无数遍一样,唐慎与百官一起朝见皇帝,然后坐下,提笔记录。

下了朝,他与李舒再来到御书房。皇帝看书看奏折,他们也不歇着,把今天之前记录的东西再润色一遍,确认无误。

一整天下来,虽说没有写多少字,可唐慎整个人紧绷着,后背湿了好大一片。

从头到尾,赵辅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全然忘记自己曾经在紫宸殿上亲自点过这个探花郎。

入了夜,赵辅进入登仙台,唐慎和李舒在门外候着。

这位李大人在其他起居舍人的口中并不是个脾气好的,但也不算特别难相处。可唐慎跟在他后头学习,他向来和颜悦色。唐慎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师出名门,有“靠山”。其他人的话,哪怕是那状元姚僐,与李舒是平起平坐的五品起居郎,李舒都没这么照顾过。

两人守在登仙台外,估计还要再等一个时辰皇帝才出来。

李舒笑道:“第一日真正当差,唐大人,感觉如何?”

唐慎故作愁苦:“寻常在一旁看着,还觉得轻松,真要自己上了,却是千难万苦。旁的不说,就说圣上与臣子们对话时,他们语速太快,我一时间跟不上。可又不敢记错一字。”

李舒点头道:“你这样是对的,哪怕没记上,晚些时候我们还能互相看看对方的记录,作为补缺。可要是记错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两人小声说话,天色渐渐暗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一个穿着深红官袍的人步履匆匆地从宫道上走来。夕阳之下,这人戴着一顶官帽,面如冠玉,眼若桃花。李舒和唐慎都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这人刷的转过视线,目光锐利,直直射向两人。

李舒看清来人,心中叫苦:怎么是他!

接着赶忙低下头不再看。

唐慎却看了几眼,这年轻的官员见唐慎还在看他,勾起唇角。过了片刻,他收回视线,来到登仙台前,对守着殿门的道童耳语几句。这道童立刻推门进殿,不过一会儿,他就出来,开门让这个年轻的官进去了。

殿门关上,李舒松了口气,小声道:“可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唐慎问道:“那是谁?”

李舒四处瞧了瞧,明知没有人,还是更加压低声音:“大理寺少卿,苏温允。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往后要是能避着走,就避着走。大理寺共有两个少卿,他也就是个四品的官,但天底下所有犯了事的官都归他管。而且架不住圣上宠幸。登仙台这地方,除了中书省的几位相公,也就征西元帅李景德,户部尚书王子丰,还有他苏温允可以进去了。”

唐慎双目一缩。

苏温允!

开平二十四年八月初七,圣上召大理寺少卿苏温允。帝曰:‘朕昨夜恐梦,见苍生于牢中哀嚎,血泪栏杆。’苏卿答曰:‘陛下仁慈,臣犹不及。’帝曰:‘以天下哀而朕哀,苏卿哀朕之哀乎?当奖苍生,福泽百姓,朕大赦天下!’是日,宋帝大赦罪人。

苏温允管着天下所有犯事的官,那么两年前,钟泰生就被他管着!

正想着,殿门又开了,苏温允从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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